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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五章传奇

    人的适应能力非常可怕。不管是气候还是别的原因,十一月中,欧洲南部的疫情有所缓和,北方各地也因严冬来临暂时躲过魔影。具体一点,意大利已经度过恐慌期,正在复原;法兰西阵痛依旧,对领主来说,却非不可忍耐;伊比利亚同样暴发疫情,大家不约而同选择残酷封锁,未造成大范围恐怖;东欧,奥斯曼措施有力,居民卫生习惯良好,疫情平平淡淡,而瓦拉几亚等地却因为战争造成的隔离躲过一劫。

    无论怎样,不到两个月,近百万人死于非命,很多城镇几近废墟,人们的生活却慢慢恢复正常。恐怖的魔影变成习惯,或者是禁忌。这也许是悲哀,也许是人类生存的技巧,难以评说。

    人好斗的习性无可改变。灾难还在延续,普罗旺斯还是一片死地,阿维尼翁对梵蒂冈和黄胡子的攻讦重新开始,而且无论明暗都更加猛烈。抗罗宗不可能跟阿维尼翁尿一个壶,但目标一致,攻讦力度更胜一筹。

    攻圩的主要内容在“违背传统,肆意更改圣传,欺压信徒,庇护异教,放纵异端”等基础上加了些新东西,比如黄胡子竟然强行推广一种草药汤,虽然用部分神学家的幌子进行掩饰,改不了巫术的本质。

    人卑鄙的着防范瘟疫的幌子,梵蒂冈教会迅速完成整合,无论影响范围还是对信徒的控制力度都空前提高,甚至将影响力扩大到波兰-立陶宛等偏远地区,跟东罗马教会也开始狼狈为奸。打着同样的幌子,黄胡子雷霆般完成窃取意大利的所有邪恶过程,无数的贵族惨遭杀戮,无数的商人和工匠惨遭掠夺,无数的市民自此生活在恐怖之中。

    当然,以上观点和说法出自阿维尼翁。实际上,意大利很多贵族和商人居然逆来顺受,少数人还歌功颂德,让人无奈。至于卑微的农夫和市民,没人关注他们的感受。不过有几件关于他们的事情进一步印证黄胡子的残暴。

    首先,黄胡子拘禁了很多游吟诗人,只是因为他们揭露了自己的丑事。这些人虽然出身卑微,才华却足以令人敬仰,跟刚刚被阿维尼翁授予桂冠诗人的阿利盖利?但丁一样会显露夺目的光辉。第二,黄胡子夺走农夫和市民最后一点自由(死亡的自由),拆毁他们仅以栖身的房屋,还让他们用无尽的工作换取一点点食物,甚至用鞑靼人带来的魔鬼食物-香肠毒害他们。

    香肠是魔鬼食物这一点,法兰西人早已通过细致的研究证明了,除了疯狂蠢笨的德意志人,没人愿意品尝这玩意。另外,黄胡子本人据说在私下场合承认这一点。

    外界纷纷扰扰,刘氓却不关心这些,或者说,不关心任何事情。半个多月来,他只是频繁的热内亚、佛罗伦萨、罗马等地奔波,有什么事就处理,没什么事就找事干,前所未有的勤谨。可能是他的表现过于怪异,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属下尽心办事,保持沉默;远处的情妇们偶尔来封信件,说些不痛不痒的话;近处的情妇们很少打搅他,各忙各的事。

    说起来,事务的确很多,不经他的参与也很难处理。借此机会进行的大规模城市改造,防疫等公共福利体系建设,以前教皇国领地为主的贵族和政务体系建设,生产和贸易体系重新规划,以及瘟疫和歉收后续影响的处理。特别是最后一点。

    热内亚、佛罗伦萨等地的贵族和地主经历了惨烈的瘟疫,在某些人影响下,表现出足够的虔诚。可这些地方根本不是粮食主产地。皮亚琴察、那不勒斯,甚至瓦本的贵族、地主和粮食商人却趁机囤积居奇,不断抬高粮价。

    贵族还容易控制,地主和粮食商人就很难管束了。刘氓设置最高限价,可命令刚一下达,各地都是“民怨”沸腾,根本无法执行。他就奇怪了,限制粮价的确会让他们少挣一些,但他可以用税赋刮去多挣的金币啊,可这些人就是想不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总不能挨家挨户抢吧?

    市民还未摆脱瘟疫的阴影,哪有能力购买日趋昂贵的粮食,刘氓只好暂时用皇室名义提供小额借贷,让教会接济。可这不是长久的事。当然,这事也有好处,有着埃莱诺娜掌控下梅第奇家族势力和资金支持,帝国银行架构趁机进行了推广和延伸,货币体系在意大利趋于完善。

    虽然烦扰的事务没有尽头,却不足以掩饰他心中的冷漠。奇怪的冷漠,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逃避什么,或者在享受什么。淡淡的悲凉?有些颓废了。

    近午,罗马,梵蒂冈附近的小城堡,刘氓静静坐在桌前审阅文件。舒斯特回到主的怀抱,他不能没有副官,正好布锡考特的儿子约瑟夫护送一名瓦本神父晋铎,就被他留下。约瑟夫有着父亲的沉稳和严谨,也不乏高卢人热情爱交际的特点,虽不是尽善尽美,倒也符合他的心意。

    铁十字近卫步兵长期驻扎东欧,往来轮换困难,正好大狗熊要塞附近人多地少,刘氓就征集部分近卫步兵家属移居摩尼亚,土地有的是。军户原本就具有服从性,各方面条件也不错,征集迁徙工作进展顺利。

    好笑的是,瓦本人口日渐增多,听到这消息,许多无地和少地的农夫居然想政务官试探口风,也有迁徙的意愿。这是好事,刘氓那会拒绝,还设置了相当优惠的条件,倒是掀起一股小小的移民热潮,算是顺应了德意志人东进的潮流。

    看了会奥尔加涅关于安置工作的汇报,他揉了揉额头,默默看着窗外的景色。也许是骤然间,眼看着身边人离去,明知道只要注意些不会成为传染源,他这一阵还是不愿身边有太多人,因此小城堡也显得格外孤寂。

    除了约瑟夫,少数幕僚团侍从和近卫队员,服侍的人只有佩特拉。这一来是西尔维娅坚持,二来妮可和贾二娘都确定佩特拉免疫力较强,跟随西尔维娅照看病患过程中也得到验证。

    看了会梵蒂冈附近进出的神父,他露出一丝笑意。按照前世对黑死病的模糊记忆,当时神父死亡率是最高的,在欧洲各地普遍达到三分之二,少数地区更高。这导致教会实力削弱,很多地方教会无法维持。他们未能拯救世人,还因此广遭诟病,却远不像乔万尼等人诋毁的那样邪恶。

    在这个世界,他的影响和努力似乎奏效了。

    想到这,他招呼一直静静坐在屋角的佩特拉去叫约瑟夫,想了解一下乔万尼等人的处理结果。这种事他一般是过后就忘,十几天过去,那些家伙别死在牢里。

    佩特拉刚应声起身,约瑟夫正巧进来。这小子跟刘氓差不多大,做事严谨也就罢了,一举一动也尽力做到贵族风范,让刘氓有些头疼。

    敲门,进门,施礼,所有程序到位,约瑟夫才用标准的刘氓式条顿语低声说:“陛下,那不勒斯解除封锁,让娜女王和西里西亚女公爵赶来会晤,应该午饭后到达。陛下,需要准备宴会么?”

    被刘氓白了一眼,约瑟夫典雅、恭敬的微笑依旧,继续说:“是,陛下,我会准备简单的小范围宴会。”

    不等刘氓发脾气,他又说:“请陛下原谅,还有一件事。在米兰,瓦本的塞巴斯蒂安和女儿最近为教会创作了一首弥撒曲,内容是是反映教会在瘟疫中拯救世人的光辉。听说弥撒曲在热内亚反响很好,教宗邀请他们来罗马举办音乐会。”

    刘氓有些纳闷。约瑟夫虽然罗嗦,选择汇报情况时却非常精明,闲杂小事和不遭他待见的一半不会找不自在。那就是说,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系?也不像,塞巴斯蒂安父女只是他的老臣子,来了再汇报也不迟。

    摇摇头,他也懒得问。约瑟夫同样不废话,放下几份关于东欧情况的文件就走他正要审阅,佩特拉却怯怯的说:“陛下,西尔维娅等主教来了…”

    佩特拉没看过窗外,但刘氓丝毫不觉特别,双胞胎么,多少会有感应。果然,不用通报,西尔维娅没一会就走进来,搞的这里跟自己家似的。不过她还带着妮可和贾二娘。

    妮可这一阵很少见他,进门就低着头,但刘氓仍能感觉到她脸上的憔悴和哀婉。心里虽然叹了口气,他还是平静的问:“有什么事么?”

    妮可抬头看了一眼,没说话,贾二娘更是不敢吭声,西尔维娅则优雅的自己找椅子坐下,解释到:“亨利,埃及帝国和伊儿汗国也发生了瘟疫。埃及帝国情况不严重,已经控制,但伊儿汗国有些麻烦。他们听说妮可和你的侍女对疫病治疗有研究,希望你能…”

    可能觉得话不妥,西尔维娅换个口气说:“啊,亨利,你别误会,他们只是希望你能让侍女去一趟,指导一下就回来。如果不方便,他们愿意派人过来学习。”

    刘氓倒是不介意,想了想说:“这没什么,埃及帝国环境跟这里不同,疫病处理可能也不同,应该是我们的医师过去。这样吧,贾二娘不但可以去,还要拜托埃及帝国把她送回家。妮可,你觉得呢?”

    早就想做好事,只是被瘟疫耽搁,妮可懂汉语,刘氓才有这么一说。不多他又担心妮可少了学习机会,因此才征求意见。妮可约略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脸上还是显出些黯然,最终还是点头。西尔维娅只是替两人出头,见状,随意说:“亨利,既然你同意,我就带…,唉,这名字不好拼。我就带你的侍女去了,埃及帝国是派驻那不勒斯的使者来表达请求的。使者夫妇正好要回去,也方便照顾。”

    西尔维娅说完就招呼贾二娘,一起离去。贾二娘却显得有些犹豫,呆站了好半天,突然跪下,哽咽着说了句谢谢,才起身低头跟在西尔维娅身后离去。

    刘氓明白西尔维娅留下妮可的意思。虽然心里的淡漠滋味无法抛却,他还是轻轻招了招手。妮可愣了一会,慢慢走过来偎在他怀里,然后无声的哭起来。

    早就明白不该怨怪妮可,明显瘦弱的身体更是让他一阵心酸。轻轻抚摸一会妮可因啜泣而颤动的肩头,他安慰道:“好了,我的小…,小渡鸦,一切都过去了…”

    听到他因避讳佩特拉,不称呼自己小德鲁伊,而是叫小渡鸦,妮可忍不住扑哧一下,随即,心酸再也无法压抑。

    事情过去没多久,刘氓就发觉自己的怒火纯属迁怒于人,也早就知道命运不能问为什么。这女孩默默守候不值得,也不应该的期盼,不在乎孤独和误解,他有什么权利苛责?而莫娜的事情也让他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些女孩,在他关注之外,或者说阴影之中的女孩。他不善于表达歉意,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静静让她宣泄无尽的委屈。

    妮可的哭声很快就休止,随着一阵低语,小让娜意气风发的带着帕特里西亚、索菲亚和埃莱诺娜走进来。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可看到帕特里西亚,他愣住了。小女人比记忆中要憔悴,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慈爱哪一种,见到他才变成欣喜和踟蹰。

    这不是最奇怪的,因为她怀里抱着自己收留的孤儿迪米特里,身边还跟着个看起来七八岁,蒙着面纱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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