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祸乱中世纪 > 第五百八十四章 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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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在恐惧中狂乱的抓住一根稻草,也许是想让那总在风雨和血光中疲惫奔波的男人体会一下宁静与闲适,也许是发泄长久积压的孤独与怨愤,也许是为腹中希望描画的无数美好场景留下一丝期盼,也许…

    也许有很多,胡安娜自己也弄不清楚,但她这样做了,囚禁自己丈夫,还为此煞有介事谋划很久。她这样做了,有决心承担一切后果。一周,仅仅一周,事情发展有些符合预想,有些不是,但她发现,自己不过是更加迷茫。

    好些的,丈夫的表现并不如设想中那么狂躁,似乎能够适应那份闲适。这可能是因为那两个更加孤独的女孩。对此,胡安娜有酸意,有悲哀,最多的却是莫名其妙的欣慰。只要能感觉到他存在就好,哪怕不是为了自己存在。

    坏些的,这男人不仅对自己无比重要。与以往感觉不同,公国离不开这男人,一天也不行,此事可能产生的后果也远比她设想中严重。

    难道自己真的太自私?无数纷繁事务突然间充斥脑海,无数表面平静却充满无奈的眼神刺得后背发凉。

    妮可正抱着一本东方书籍冥思苦想,紧锁的眉头却显出安逸,至少胡安娜是这么觉得。他对那男人的爱不必自己少吧?为何能在凄苦中找到安慰?胡安娜突然有些妒忌。

    梳妆台上的罗马座钟叮的响了一声,胡安娜被惊醒。看看时间,已经该安睡了,她也无比疲惫,可还是站起来说:“我要去城堡。”

    是城堡,夜幕下黢黑的城堡,阴森可怖。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唯一,囚禁在这里?这到底囚禁的是他还是自己的绝望?胡安娜很想哭。不,这里囚禁的是自己的希望,一旦打开栏杆,绝望就会充斥整个世界。另一个念头冒出来。

    一辆马车正要驶离城堡,看到她的车队,又停下。在妮可辅助下胡安娜艰难的下车,贝德利亚和爱娃匆匆迎上来。胡安娜并未在意,一边走,一边问贝德利亚:“母亲让你来的?有什么事么?”

    贝德利亚应了一声,将阿黛勒派她来询问解决纳瓦拉财政问题的事说了遍。这事胡安娜也听说过,点点头。见爱娃也像是要离开,又问:“不是在这里服侍陛下么?”

    她只是随意问问,却发现爱娃眼神有些飘忽,就停下脚步。犹豫一下,爱娃将刘氓的吩咐说了说,到最后,却凑到胡安娜身边,用一种巴斯克语压低声音说:“陛下让我们找图卢兹伯爵,跟他开拓新贸易线,还有,只让欧斯卡尔杜纳克人参与…”

    发现胡安娜瞳孔猛地一缩,爱娃略感纳闷,顿了顿,试探着问:“以前让我们打听图卢兹伯爵航海的事,你和婶婶都很紧张,这事真的…”

    “够了。”胡安娜低声打断爱娃的话,语气异常严厉。又看看爱娃眼神,她继续说:“不用试探,有些事你肯定知道一些。但我现在是女王,你就不用再探究。”

    感觉话有些伤人,胡安娜又用眼神表示歉意,然后将贝德利亚也拉到身旁,这才说:“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事,但我碰巧背负了责任,是吧?”

    见贝德利亚和爱娃会意的点头,胡安娜又说:“这事我就不多说了,你们跟母亲商量着办,哪些人该知道你们明白。”

    疑惑还是有,但爱娃明白事情严重性,很快压住好奇心。扶着胡安娜走进城堡,爱娃又想起什么,低声说:“那边有消息,伊莎贝拉在寻觅探险家。”

    停下想了片刻,胡安娜继续走,边说:“没关系,她知道的远比你们少。”

    走进城堡,无数念头涌出,迅速将刚才的谈话掩去,只是让她对这男人,自己的丈夫,冒出更复杂的感觉。更重要的,事到临头,她突然发现,对自己今晚来这的目的,自己并未做好承受相关后果的准备。

    不,自己没有错。感觉一下腹中生命的律动,深吸一口略显潮湿的凉气,胡安娜恢复镇定。片刻后,这镇定有了新的理由,虽然滋味难言。

    “陛下安歇了?”胡安娜问瑟缩的女奴。

    “是…”女奴回答。

    “带我去。”

    “是…,可是…”

    “说。”

    “可是…,可是陛下在那位女士房间…”

    “我等他”回廊拐角有个身影闪了一下,像是马蒂尔德。看看女奴惶恐的眼神,猛吸一口气,胡安娜平静推开一扇门走进去。

    胡安娜来的很不是时候,或者很是时候。出了门,刘氓又回头抛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同样平静的跟女奴走向胡安娜所在房间,虽然胸腹间的激荡要费点劲平复。

    歉疚当然有,玛蒂娜惶恐失落的复杂眼神无法用言语形容。恼恨也有,唇间还有甜香,盈盈的羞涩还在朦胧回荡。而且,短短几天,这是第二次了吧?实在有些折磨人。

    不过他更强烈的感觉是庆幸。为何庆幸?他也搞不懂,或者说有眉目,他不愿去分析。

    胡安娜静静坐着,面沉如水,跟房间一样清冷。看到她,刘氓发现自己组织不出任何言语,呆立片刻,还是默默走过去,帮她掩了掩大衣,又逡巡着看会坐下时大衣也无法遮掩的希望,然后尴尬在旁边坐下。

    看着他略显傻乎乎的样子,胡安娜想笑。注意到他腰间未结好的腰带,胡安娜想发怒。看清他因蓬乱须发而格外明显的沧桑,胡安娜只剩萧索。

    两人都沉默的够久。见不是个事,刘氓讷讷问:“有什么事?”

    他声音不大,胡安娜却猛然一惊,随后又茫然看他一会,含混到:“你…,你不恨我?不想…”

    恨你?如果知道该恨谁,我的生命会简单些,安逸些。刘氓嘴角溢出苦涩笑意。

    “这么晚,你不该出来,太冷了。嗯,如果可以,让我去看你会更好些…”嘟囔几句,刘氓词穷。这些话似乎太扯淡,难道这几天的禁锢让自己变傻了?或者说他原本就惧怕禁锢前所要面对的一切?他不知道。

    “也是…,你不知道,小家伙这几天很不老实。唉,该让你看看,母亲说那是脚,可是只有个鼓包肚子上滑来滑去…”胡安娜也嘟哝起来,随后,难以名状的幸福不知不觉充溢眼眸,又塞满整个房间,似乎比刚升起的炉火更能带来温馨。

    感觉到场景的温馨,妮可有些不可置信,感觉有些滑稽,最后,泪水却冒出来,她只能掩饰一下,然后悄悄离开,去找不知是怎样的玛蒂娜。爱娃和贝德利亚则参合进两人的谈话,很快,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对和睦的君主夫妇在闲谈,典雅而安逸。

    说了半天,两人没弄清各自的心态,话题却到了尾声。沉默一会,胡安娜记起自己的来意,小心地说:“亨利,对不起,出了问题。哥白尼被劫走后,我们展开搜捕,虽然还没抓到,但很多人被牵连。嗯,教会很支持,大部分神职人员也满意我们的做法,包括意大利那边,但波兰方面很失望,学院内部也有些动荡…”

    还闹出这么个插曲。刘氓差点笑出来,想想说:“没什么,牵涉面越广越好。告诉托马斯?阿奎那圣职博士和米萨基里亚大司祭,可以借此在学院展开讨论,发起坚定信仰的运动。至于哥白尼,搜捕的声势要大,至于能否抓到…”

    看到刘氓的笑意,胡安娜也笑起来,低声说:“知道了。唉,你的想法我们难以企及。”

    随即,胡安娜收敛笑容,继续说:“波西米亚也出了问题,很严重…”

    波西米亚?很严重?格布哈特或阿方索打了败仗?不至于吧。疑惑片刻,觉得也不算什么,刘氓随意问道:“哪边?格布哈特、约瑟夫的队伍还是阿方索的?”

    微微一怔,胡安娜苦笑一下说:“那倒不是,嗯,是布拉格出了问题。本来…,本来谈判很有希望,最近,法兰西查理表明支持我们的态度,倾向于帝国的贵族开始松动,表示愿意维护教会利益,嗯,至少在布尔诺等日耳曼人聚居区。对西里西亚…”

    目光闪烁片刻,胡安娜继续说:“他们说西里西亚问题应该让海德维格女王处理,他们原则上不参与…。当然,艾利什卡那帮人态度很差,这些你知道…”

    看出刘氓眼中的不耐,胡安娜咬咬牙,继续说:“今天上午,布拉格学院一帮异端发起暴动,很多市民参与。他们冲进了王宫,将…,将帕特里克和拉迪斯劳斯从窗户扔了出去…”

    不等胡安娜说完,刘氓呼的站了起来,焦躁的走了几步,然后默默看着墙上一幅画。胡安娜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也看了看那幅画,却只是学院新近流行的风景画,不知谁挂在这。

    胡安娜觉得嘴有点干,但还是努力平复一下心跳,说:“那些异端和暴民不可饶恕,不过,两个人没怎么受伤…”

    “够了”刘氓粗暴打断胡安娜的话,眯着眼睛说:“两个人没怎么受伤?轻轻松松就被扔下去了?我还以为教会的尊严,公国的尊严,他们的尊严,都会值几个铜板呢…”

    胡安娜再笨也知道这是多严重的外交事件,对两个贵族来说又是多大的侮辱,可是从最初的恐慌缓过神,她反而恼怒起来,反驳道:“那还能怎样,事发突然,他们只有两个人,而且,是你派他们去谈判…”

    “谈判?我说过谈判?我是让他们告知居然傻乎乎被牵着鼻子走,不做任何准备,真是一帮蠢货。还有,格布哈特和阿方索也是这样软骨头鲱鱼么?是不是都要被从窗户上扔出去?我是让他们去打仗”

    刘氓明白在这发怒毫无用处,深呼吸几下,又问:“只是暴动么?还有什么事,一起告诉我,不要遮掩。”

    头一次见刘氓如此对自己,胡安娜心跳无法抑制的加快,额角血管发胀,胸腹间也开始烦恶。看看刘氓阴沉到陌生的脸,她平静的说:“西里西亚也发生暴动,女公爵病逝,暴民已经控制公国。”

    刘氓愣了一下神,又看看胡安娜,恍惚片刻,却发现自己没什么想法,好像这是件很平常的事。不过,用不着任何思索,他默默向外走。

    这平静远比怒火可怕,胡安娜慌了神,匆匆追上去,不知所措的拉住他。刘氓纳闷的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向外走。

    这口气就像斥责一个路边乞丐,除了自己揪住他衣角,两人再无瓜葛。胡安娜冒出这念头,却茫然松开手。等刘氓消失在楼梯口,胡安娜也带上他那种平静,伸手指着说:“让他走,我不是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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