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醒悟

    .第六百七十章 醒悟

    五月二十日，接连两天的冰雨仍未停止。站在山梁上四望，草原林莽都笼罩在雨雾中，要不是无处不在的绿意，很难与文尼察战斗时的场景区分开。南面是温暖的黑海，北面是无边的北方荒原，这样的天气在chun季很正常，但刘氓实在难以忍受。

    刚来时的浩大围城场面消失无踪，四个大兵团步兵默默据守城南构筑的半永固阵地，不到两个大兵团骑兵散落四周，依托城镇和山林警戒。前方顿涅茨克城在雨幕中灰méngméng的，有些飘渺，却像是坚不可摧。

    自十三日大战后，他多次尝试攻城，毕竟城内守军已不足一万，他拥有兵力优势。可对方守城经验太丰富，无论是炮击城墙还是挖掘地道，都被轻易化解。

    他并不因此而郁闷，毕竟，任何时代攻击城桓都不是容易的事，大多会变成旷日持久的耐力比拼，他现在面对的是元帝国，不是相对来说毫无战争经验的西边贵族。而且，那天的大战也不能说是完败，对方兵力劣势更加严重，丰富的守城经验也不足以抵消。他则更加持重，耐心采取多路攻击的策略，已经开始取得成效。

    可时间对他来说仍是煎熬。这几天，元帝国骑兵自亚速和别尔哥萨莱方向源源不断赶来，不是什么大兵团，都是数百人的小股部队，总共不到两千人。抵达后，他们不集结，不攻击，而是蜂群，或者孤狼似的在顿涅茨克周边闲逛，重点“监视”他后送伤员的车队。

    攻敌要害。他不能说对方卑鄙，可nong不清意图。

    尽力抵消自己的兵力优势，减轻城防压力，为随后大规支援争取时间？跟阿方索等人商议许久，这可能xing最大，可北面罗斯人那里毫无消息，亚速方向一片平静，刻赤也不可能短期内攻克，他实在不知道对方的援兵在哪里。

    北面有几名骑手向小镇驰来，应该是前往顿河上游的斥候回来了。他抹去脸上的水珠，缓步走回小镇。走进指挥部的院子，还没进大厅，他就听见大让娜的声音。

    “…，斯图加特学院本来有些草yào师，但主要学习的是东方针刺疗法，而且大多留在德意志发展。汉娜皇后也很重视医学研究，可是学院研究刚转向萨拉逊医学（外科手术），还没什么显著成果。卡特琳娜皇后已经回应，在新罗马组织了不少医师，正随同军队向奥尔加堡赶来，在时间上…”

    大让娜没说下去，过一会，随着声叹息，阿方索说道：“这种情况的确是出乎意料。不仅士兵的痛苦令人伤感，也因此耗费大量兵力，否则攻城会更容易些。即便如此，鞑靼人不停sāo扰，伤员有一大半刚抵达卡尔堡，还需要等待船只…”

    他建立了相对完善的随军医师体系，可主要以治疗损伤为主。囿于基础薄弱，治疗疾病的方法和医yào几乎一穷二白，连外科损伤也可以说是简单应付，低损失率主要靠后勤、训练和奢侈的装备。头一次遇到如此大规模负伤情况，大让娜显然是深受触动，在帮他谋划更完善的应对方法。

    有这样的nv人是最大的幸福，可她身体本来就虚弱，中毒状况刚缓解，实在不该cào劳，更不该继续呆在这危险地方。听了一会，他心头有些缭绕，一会是自豪，一会是怜惜，最后还莫名有些不安，可没来得及细想，斯蒂芬从另一个房间出来。

    见到他，斯蒂芬略愣下，立刻说：“陛下，北面斥候刚回来，说有元帝国骑兵向哈尔科夫运动，五千人，目前距离哈尔科夫应该不到百里…”

    刘氓心头一凛，打断斯蒂芬的话，不耐烦的问：“不是每天五批斥候么？现在才有消息？罗斯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边地形复杂，我们不熟悉…。罗斯人…，嗯，他们派出的人手也不会太多…”

    看到斯蒂芬脸上的尴尬和为难，他明白不该luàn发脾气，可心里依旧着急。五千人，对元帝国来说是大股兵力了。目前驻守哈尔科夫的是bo兰翼骑兵和罗斯人提供的步兵，不到一万，也许防守一段时间没问题，却会很艰难。最重要的，这五千骑兵来支援这里会起很大作用，为何要进攻哈尔科夫方向？

    听到声音，阿方索和大让娜都迎出来。见他脸sè不善，阿方索试探着说：“也许是想吸引我们救援，缓解这里的压力。但哈尔科夫守军将近一万，bo尔塔瓦和克列缅丘格有一万近卫步兵和预备骷髅骑兵，布里吉特稳重又不失变通，bo兰的科沃夫伯爵经验丰富，佩列斯拉夫尔公爵也能很快支援，这五千骑兵应该难以有所作为…”

    担心的就是这个，元帝国怎么可能做出无意义的举动。刘氓心头更急，却短时间说不清楚，闷头走进大厅看地图。但这只是开始，没多久，北面又有斥候返回，发现大规模元帝国骑兵，但这次却是直接向第伯聂河ting进，目标很可能是扎bo罗热堡以北五十余公里的第聂伯堡。不到中午，更多消息传来，sāo扰他们的轻骑兵突然消失，亚速却有金帐汗国船只集结情况。

    “陛下，还有五千多伤兵滞留在卡尔堡，负责防卫的近卫步兵和骷髅骑兵不足五千，应该请以sè列nv王征集船只提供帮助…”

    “陛下，应该让舰队赶到卡尔堡，金帐汗国应该只是用民船运送军队，可以半路截击。有刻赤要塞和少许军舰就足以封锁海峡…”

    “陛下，北面有罗斯人，加强亚速海防御是必要的，但我们也该加紧攻城。只要将这里攻克，金帐汗国对任何方向的进攻我们都能从容应对…”

    “陛下，即便攻下这座城，我们目前的进攻还是显得位置突出，应该让bo兰派兵，协助防御第伯聂河防线，并从康斯坦茨调兵过来。只要第伯聂河防线稳固，我们就可以向纵深进攻…”

    得知情况有变，于尔根、曼弗雷德等人纷纷赶来，七嘴八舌发表自己的意见。应该说，他们的大局观和战术意识相对西边大多数贵族出类拔萃，考量也都有道理。刘氓默默听着，心中难免有自豪感，可他明白，这不够。

    轻轻咳嗽两声，等场面安静下来，他低声命令：“大家准备一下，全力攻击城池…”

    众人神sè一整，络绎站起来，他却摆摆手，继续说：“不必节省弹yào，天黑后，阿方索和加塞克带一个大兵团铁十字近卫步兵和两千骷髅骑兵向卡尔堡转进，然后接应那里驻军和伤兵赶回梅利托bo尔；卢卡斯、于尔根和曼弗雷德带同样兵力向正北移动一百里，然后折回第伯聂堡，我继续尝试进攻，随后返回扎bo罗热堡。遇到敌军，骑兵负责狙击，luàn序攻击，然后尽快脱离战斗，步兵不参与战斗，留一个兵团构筑阵地掩护骑兵脱离，其余的只管行军。”

    他说完老半天，众人还在发呆，只有阿方索显得若有所思。他可以理解，毕竟十三日的战斗只是不适应对方新式武器和战法，经过这几天反省，大家已经在应对上有些想法，也可以说有了经验。现在兵力占优，南北两个方面也不算紧迫，他这命令显然是全面撤退，实在突然。跟这位皇帝征战欧洲近十年，不说战无不胜，也没有在兵力占优情况下退缩的先例，在感情上不好接受。更重要的，如此一来，这位皇帝进攻这里，就成为盲目，或者愚蠢的决定。

    “怎么？我的命令有问题？”

    他追问一句，众人这才惊醒。几个人急忙jiāo换眼神，曼弗雷德则建议到：“陛下，如果你这样决定，那应该我留下尝试攻城，你应该返回扎bo罗热指挥全局。”

    “我留下，是因为可以更自由的作出决定，而你们都可能受到别处战斗的影响。就这样定了，立刻去准备。”说完，他也不给众人争辩的机会，起身就走。

    随着大让娜情况好转，小院显得热闹起来。佩特拉等人或协助统计发放军需，或修补制作军旗令旗，忙的不亦乐乎，连平日一副法兰西宫廷派头的艾格尼丝也在帮忙准备绷带yào品。反正，黄胡子身边没有闲人。

    做出撤退的决定，刘氓像是爬过一道高耸的山梁，心中通透轻快许多，看到这场景，更觉得惬意。见他回来，佩特拉笑着迎上来，问是否准备午餐。他没回应，笑着拍拍佩特拉小脸，低声说：“阿方索元帅晚间要向卡尔堡转进，你们跟着回去，赶快去准备。”

    大家同样愣住，只有巴拉和伊莎贝拉lu出欣慰神sè。他笑笑，也不多说，走进大让娜房间，懒洋洋的找把椅子坐下，闭目养神。没一会，外面响起大让娜询问的声音。又过片刻，大让娜微笑着走进来，在他身边坐下，看他一会，低声问：“你感觉，这只是元帝国和金帐汗国大举进攻的前奏是么？”

    阿方索等人显然商量过，让这位nv公爵给大家讨个说法。刘氓清楚自己这nv人一开始就有想法，也不避讳，无奈说：“他们都劝过我，我不听，在一只狮子焦躁不安的情况下挠了它一下。不管它是否注意到我，也不管是否来得及，我要赶紧躲起来。”

    大让娜定定看他一会，突然一笑，然后偎进他怀里，轻轻嘘口气，这才说：“这就好。我可能没你考虑的全面，只是不放心罗斯人，更不放心古斯塔夫、魏陶德、奥伯瑞斯特等人。我们面对是可怕的鞑靼人，不能让后背挨刀子。”

    刘氓明白她这是变相安慰自己，也不回答，轻wěn她的额角，体味这应该体味的幸福。可过了一会，大让娜又迟疑着说：“亨利，以sè列nv王来信，说金帐汗国方面没就俘虏琳奈一事作出回应。另外，据说，奥尔加涅很有可能答应斯摩棱斯克公爵的求婚，并放弃爵位。你应该将这里jiāo给阿方索他们，立刻返回，妥善处理这些事。”

    是啊…。刘氓微感苦涩，茫然一会，回应道：“你先跟阿方索回去，帮我…，嗯，帮我招呼一下，我很快就回去。”

    大让娜仰起脸，看他更久，轻声说：“不，我跟你在一起。不要劝我，阿方索和于尔根都可能遭遇攻击，跟你在一起也许会更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