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036】 老太爷的表扬

    【035-036】 老太爷的表扬

    “那就再议议吧。”黄文运满脸微笑看着方忠，轻飘飘地问：“方县长你看呢？”

    方忠正在用双手摩挲着油光水滑的头发，这时停下来，沉声说：“我看还是先贯彻市委的指示吧。”

    黄文运笑了笑，他是知道方忠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刚才这么一问，也就是想挤兑他一下而已。

    “看来大家的分歧很大啊。既然这样，那我们暂且放下此事，待中央相关政策文件出台以后再议吧。”

    不少常委听了都点头表示赞同，双方本就势均力敌，经韩东这么一搅合，再继续下去也没有必要。而且，正如韩东所说，现在局势未明，上层并未发表正式定论，还是等等再说。

    黄文运环视了一周，微笑说：“那就这样，散会。”

    他拿起桌上的本子，站起来就往外走去，到了韩东身前，他停下来，伸出手来，在他肩膀上轻拍了两下。

    “谢谢黄书记。”韩东由衷地道。

    黄文运点点头，没有说话，径直走了出去。又一次挫败了方忠的计划，他的心情很好。最后之所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并没有乘胜要给韩东取消以前的处分，是因为黄文运心中也有自己的考虑，韩东闹出的动静太大，省市领导都在关注着这事，就算有心保护他，也是有限度的。

    后面方忠阴沉着脸走出来，目光冷冷地在韩东的脸上扫了一下，脸上越发地阴沉了。

    各位常委陆续走出会议室，大家的神情各异，目光都要在韩东的身上停留片刻。

    毛超走在最后，他经过韩东身前的时候，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朗声笑道：“韩东，好样的。”

    韩东感激地说：“谢谢毛部长。”

    毛超笑道：“没事，我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会议室里还没有离开的人，全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纷纷猜测韩东和毛超到底有什么关系。通过韩东先前的表现，众人对他的认识又加深了不少，都意识到这小子并不是个只会耍笔杆子的愣头青，如果能够顺利渡过这次难关，以后肯定会混成个人物。

    当然，尽管不少人心中开始重视韩东，也有结交之心，但这个时侯都没有人站出来，毕竟局势还没有明朗，他能不能顺利渡过这一劫都很难说呢。

    韩东的心情也不错，只要能顽强地顶住方忠等人的打压，境况很快就会改变的。当然了，这跟黄文运的全力支持有关，不然的话，自己早就只能灰溜溜地回燕京去了。

    中午休息的时候，韩东接到几个电话，打电话的分别是李大勇、陈民选、周正，还有统计局的邹刚，都对他的情况表示了关心。

    “我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韩东微笑着道。

    这时电话铃又响起了，韩东接起电环，里面传来母亲余玉珍的声音：“小东，还好吧？”

    “妈，我没事。”韩东说道，心头却很奇怪，不可能上午常委会的情况就传到家里去了吧。

    电话中，余玉珍微微一笑，说：“那好，跟你爷爷说话吧。”

    韩东一怔，电话中却已经传来老太爷的声音：“臭小子，闹够了没有？”

    虽然是责怪的话语，但是韩东听出老太爷的语气并不是真的生气，便笑着说：“爷爷，我可没干坏事啊。”

    “一些人因为你的文章夜不能寐，你倒没事，看来出息了啊。”

    听得出，老太爷的心情很好，韩东便笑道：“爷爷您过奖了。”

    “我可没过奖。”老太爷微笑道，“倒是老战友很欣赏你，赠了你韩三篇的名号，说有机会要和你聊聊天呢。”

    “啊——”韩东心中一颤，老太爷口中的老战友正是那位睿智的首长，自己发表的三篇文章，跟他老人家在南方的谈话精神如出一辙，本质上也是一种剽窃啊，如果和他老人家当面聊，韩东还真担心自己露出马脚来。

    而且，更让韩东想不到的是，这位首长竟然给自己起了个韩三篇的外号。

    “怎么啦，你也会吓着？”老太爷笑问道。

    韩东一挺胸膛，说：“我怕什么，不是还有爷爷顶着吗！”

    “哼，你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太爷的话语变得异常严肃，“就给我老老实实在荣州呆着，干不出成绩就不要回来。”

    韩东一怔，这时电话中传来了母亲余玉珍的声音，想来老太爷已经离开了。

    “小东你别怕，你爷爷高兴着呢。”余玉珍轻声道。

    “妈，我知道，我不会让爷爷失望的。”韩东坚定地说。

    通过和老太爷的对话，韩东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因为自己的三篇文章发表出来，不仅让老太爷没有站出来发表不合时宜的谈话，还进一步获得了南巡首长的好感，在此后的大洗牌中，韩家的势力肯定会有增长。那么家族的命运，就再也不会跟前世一样了。

    挂了电话，韩东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接下来，我就要为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奋斗了。”

    韩东猜想是因为南巡首长快要发表他那扭转局势的谈话了，所以老太爷才打这番电话来，让自己对接下来的变化有个心理准备。当然了，也顺便表达了对自己的表扬吧。

    能够得到老太爷的表扬，韩东感觉还是很难得的。尽管他有前世的记忆，但是能得到老太爷的认同，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要知道，老太爷一向以严格出名，革命了一辈子，是很少表扬过谁的。

    下午上班的时候，众人发现，韩东似乎换了个人一样，浑身似乎充满了无群的活力，都有些纳闷，好像他并没有什么好事吧，就算上午的常委会没有加重对他的处分，但他现在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啊。

    “哼，秋后的蚂蚱！”

    胡梅嘀咕了一句，抬头看到卢金元黑着脸站在办公室门口，赶紧站起来，恭敬地叫了声卢主任，声音也不像以前那么发嗲了。上次莫名其妙地被卢金元训斥了一顿，胡梅现在还心有余悸。

    卢金元点了点头，看向坐在那里聚精会神看报纸的韩东，沉声说：“你跟我来一趟。”

    韩东依然一动不动坐在那里，手中拿着华夏日报，看得格外认真，那样子看起来就是个求知若渴的小学生一样，似乎并没有听到卢金元的话。

    其实韩东是听到了卢金元的话的，但是对他的语气很不满，所以就故意不理他。

    卢金元被藐视，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怒声道：“韩东——”

    “怎么啦？”韩东抬起头来，一脸无辜。

    “你……”卢金元气坏了，“你是存心……”

    “卢大主任，到底什么事啊，我正在认真地学习中央的文件精神呢。”

    韩东晃了晃手中的报纸，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卢金元的愤怒暴增，怒火只差从眼中射出来了，“你，站起来！”

    韩东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端坐着不动，淡淡地道：“怎么啦，卢大主任这么大的火气，我犯什么错了吗？”

    “你……”卢金元小腿上的肌肉在不断地紧缩，他感觉自己随时都要跳起来了，但是在众人面前，他必须要保持住一个领导的气度和身份。

    “这些天你都在干什么？检讨怎么还不交给我？你还想不想干啦？”

    在卢金元发飙训斥韩东的时候，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全都端正地坐在办公桌前，手中不是握着笔，就是拿着文件，看起来一副正在认真工作的样子，实际上却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韩东根本就不吃卢金元那一套，冷笑了一声，“我想不想干，好像跟卢大主任无关吧。”

    “你……那检讨呢？”

    “没写！”

    韩东说完，站起来，看也不看卢金元，大步往外面走去。

    卢金元气得身体发抖，猛地跑两步追上去，怒喝：“我在跟你说话，你干什么去？”

    “我内急，卢大主任陪我去吗？”

    “你……你……我……”

    卢金元气愤之余，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见韩东已经拐过楼道，转身瞪了眼伸长脖子听好戏的工作人员，怒斥道：“你们干什么，都不工作吗？成天就知道磨洋工！”

    众人赶紧都低下头去，纷纷忙碌起来，不过也不知道他们在忙碌什么。

    “哼——”卢金元气愤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本来他是按照方县长的指示，来修理韩东的，结果被韩东气得暴跳如雷，大失风度，这时早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

    韩东出去没多久，又慢悠悠地回来，走进办公室，见众人都一脸严肃的样子，不过全都抿着嘴，样子很有些怪异，心中暗想：“让你们白看戏了。”

    反正现在富义县委已经将他的问题摆在了一边，大家都在等高层最后的结论，所以韩东也没有必要对卢金元这家伙太客气。

    经过这次文章的风波，韩东的脑门上，已经牢牢地刻上了一个“黄”字。本身两人都是支持改革的，而且黄文运不遗余力地保韩东，任谁都会把韩东当成黄文运一方的人。以常委会上面的情况来看，黄文运和方忠两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十分凸出，基本上是针锋相对。

    韩东大致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外来势力和本地势力的强烈碰撞，黄文运这个外来的强龙，自然和方忠这个地头蛇之间有一番龙争虎斗。从目前的状态来看，双方的实力不相上下，要分出胜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下班以后，韩东和邹刚一起吃了个饭，通过这次的事情，邹刚已经算是完全地入了韩东的眼睛，以后有机会，肯定要用他。

    吃过饭，邹刚又一路送韩东回去，他喝了几杯酒，神情有些黯然。

    韩东笑了笑，说：“最近日子不好过吧。”

    邹刚一愣，苦笑了一下，“还好吧。”

    他的日子很不好过，毕竟只是办公室副主任，没有领导的支持，手里的权力也就算不上权力了。

    韩东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说：“嗯，让他蹦跶吧，你就干好自己的事情好了。把心放平和些，眼界开阔些，统计局只是个小衙门，以后还有更大的舞台等着你。”

    邹刚怔怔地看着韩东，脑中不是很明白韩东的意思。

    看到他那茫然的表情，韩东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走进了粮食局的院子。现在事情还没有完全明朗，所以韩东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了，不过邹刚肯定能够明白他的意思的。

    邹刚愣愣地站在门边，冷风一吹，他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激动，这一刻，他似乎从韩东先前的话中品出了点什么。

    “哈——”连日来所受的委屈，压抑，瞬间一扫而空，邹刚的心情猛地开朗起来，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劲，在冷风中快步地走着。

    第二天，韩东七点钟就起床了。

    今天是星期天，韩东本不想这么早起床的，冬天的早晨呆在被窝里简直就是最好的享受。可是那天母亲在电话告诉他，让他今天去蜀都拜访刚刚到任的蜀都军区司令员吕国忠。吕国忠是老太爷的老部下，五十岁出头，一年前被授予上将军衔，现在又放下来主持西南军事，正处于上升期。

    走到门口的小饭馆，韩东依旧叫了一笼小笼包和一碗稀饭，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小东，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啊？”说话的是小饭馆的老板王婶，韩东一直都是在这里吃早餐的，所以和她聊过天，也算比较熟。

    韩东笑道：“我也不想起这么早啊，不过要去蜀都办点事，起来晚了可不行。”

    “去蜀都啊，那是要早起才行。”王婶微笑着说，她知道韩东是在统计局上班，也是吃公家饭的，周一还得上班呢。

    吃了早餐，韩东就在门口叫了辆人力三轮车，让他送自己去车站。他在门口的小馆子吃早餐，都是一个月算一次钱的，这样也省事多了。到了车站，韩东付了车钱就赶紧去买票。早上从富义县到蜀都的车只有两趟，错过八点钟这一趟，就只能等十一半的了。

    韩东背着一个小包，里面就两条特供烟。他从燕京来时一共带了五条，给李大勇送了两条，自己拆了一条抽，剩下这两条就正好送人。

    这时前面几个男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韩东急着去买票，走上阶梯时，和左边那人擦了一下。

    那人眼睛一翻，瞪眼骂道：“没长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