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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4 说服

    “逐出师门?”肖白图瞪大了双眼,张嘴就要追问缘由。很显然,肖总心里的八卦之火已经熊熊燃烧。郑森是谁?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国姓爷,民族英雄!历史名人的八卦总会比较有吸引力。

    可没等他张嘴呢,邵北已经在底下踹了他一脚。肖白图多灵醒一个人?打眼一瞧,只见对面的郑森垂头丧气,很是有些落寞。人家正是最失意的时候,这会儿刨根问底地揭伤疤实在有些不地道。想到这儿肖白图张张嘴,而后生生将疑问的话语咽了回去。

    郑森叹息了一声,再抬起头,脸上满是苦笑:“此事不提也罢……许是我与牧斋先生八字不合吧。”说这话的时候,郑森眼睛里除了落寞,还有一丝的困惑。

    历史再一次发生了微妙的偏差,而这一切都是穿越众的翅膀煽动的。郑森在澳洲一年半,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了一整套在明朝士大夫看起来是‘歪理邪说’的政治、数理知识。几个月前郑森拿着父亲的书信,找上钱谦益的家门,钱谦益想都没想就收了对方为徒。

    钱谦益最近的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样,新君登基,恰恰是当初他带头反对的大胖子朱由菘。马士英、阮大铖仗着四镇总兵支持,在朝野间极力打压东林党,也亏着钱谦益名望不小,对方顾忌到搞掉钱谦益之后的负面后果,这才容他保全至今。

    后来钱谦益琢磨了一下过往种种,将各种因果缘由利弊得失分析了个透彻,而后总结出了如大胖子朱由菘一样的理论:枪杆子里出政权啊!

    东林党为什么失败了?无他,手中没兵!没军事支撑,什么人望、舆论都是浮云!

    刻下海盗头子郑芝龙把自己儿子送到面前,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买卖!人家郑芝龙在福建混得风生水起,战船数百,私兵上万,论起来不见得比四镇当中的任何一镇差。拉拢过来为己用,正好用来跟马士英抗衡。

    钱谦益的想法不错,看起来很美好。可没过二十天,在郑森的各种歪理邪说之下,钱谦益一气之下将其逐出了师门。哪怕后来郑鸿逵领着侄子来登门道歉,老头也一个劲的拨浪脑袋,死活不肯收郑森重回名下。

    理由?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自个儿的徒弟满嘴万里邪说四处传扬,他这做师傅的老脸往哪儿放?而最要命的是,钱谦益悲哀地发现,通常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法说服郑森。郑森那套稀奇古怪的理论,总是能自圆其说,师徒二人往往辩驳上一整天,而后俩人彼此吹胡子瞪眼的谁也不服谁。

    这让信奉‘天地君亲师’的钱谦益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是以,老小子宁可得罪了郑芝龙,为了自个仅有的清誉,也要把郑森拒之门外。

    这一切都是托了穿越众的‘福’!

    而事实上,郑森遇到的烦心事远不止这些。没了钱谦益这个师傅,郑森只好独自在国子监求学。想要拜师那是别琢磨了,钱谦益在儒林当中名气太大,钱谦益的弃徒,谁敢收留?拜不到师傅也就罢了,周遭的同学更是对郑森充满了敌意。

    一个是出身问题,毕竟郑森的老爹从前的身份不怎么光彩;再则,郑森多孤傲的一个人?瞧着一帮国子监学子寄情山水、醉生梦死的很是不屑。甚至这种态度都挂在了脸上。加之实在是理念不合,一来二去的,郑森在这偌大的南京城里成了独行侠。

    那种落寞的孤寂感自不必说,可也正是如此,让郑森冷眼旁观了南明朝廷上的种种闹剧。皇帝已经登基了,东林君子们想的不是如何征兵备战收复故土,反倒因为体统问题跟马士英蝇营狗苟的计较不休。如此朝政时局,简直就是荒唐儿戏!甚至他最近生出了一个更加大逆不道的想法……这大明还有救么?

    “过往种种,不提也罢。”郑森敛了脸上的不悦,转而询问起澳洲的现状来:“杰瑞将军可还安好?陆战队可曾扩充了?还有王铁锤将军,我可是记着,王将军曾答应过要送我一条海权号的船模呢。”

    邵北与肖白图二人你一眼我一嘴地回答着。听闻杰瑞终于抱得美人归,郑森喜笑颜开之余,拍着胸脯表示回头一定要送上一份厚重的礼物。再听闻王铁锤也要结婚的时候,郑森一个劲儿地挠头,大叫着今日怕是难出此门了。

    一谈起澳洲种种,郑森往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神采焕发,插科打诨滔滔不绝。见到邵北与肖白图,就如同见到多年未曾见过的老友一般。也难怪郑森如此,不过二十郎当岁的年纪,在南京混迹半年多,除了有个叔叔郑鸿逵,别的亲戚朋友之类的什么都没有,又与同窗隔阂甚重,平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甫一见到邵北与肖白图,思维观念相近,这一聊可就没完没了了。

    这一场叙旧,从早晨一直持续到了中午,用罢了午餐,郑森依旧兴致不减。随着谈话的深入,聊天的内容也广阔了起来,逐渐朝时政靠拢。刚开始还是谈澳洲战略重心的问题,到了后来,也不知是谁挑的头,直接就谈到了南明的形式。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嘴,针砭时弊之余,郑森猛然神色沉重地发问:“邵先生……您看这大明……还有救么?”在澳洲待了一年半的郑森,多少了解一些穿越众的资料。邵北在澳洲可是出了名的狗头军师,大事小情的,大家伙总会找他拿个主意。是以这种事,还是问邵北靠谱一些。

    邵北哑然,随即盯着郑森半晌才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邵北长出了一口气:“如果没有意外变数……大明注定会完蛋。内忧外患之下,大明的政治家们考虑的只是自身眼前的利益,为此不惜将整个政坛搅成一锅粥。大家伙都忙于内斗了,哪还有功夫理会强敌?这大明,完全就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郑森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郑某也是这样想的,而今听了邵先生的话……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而有些不甘地问道:“那不知邵先生所说的变数指的是?”历史上这个时期的郑森,可是正经八百忠君爱国的好青年。如今受了穿越众的影响,忠君是不见得了,可爱国却没怎么变化。

    邵北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指了指郑森,而后又指了指自己。

    郑森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通。知道邵北的意思是指,这大明如何,首先要靠郑森这一代的年轻人如何努力,而后还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提供支援……比如澳洲。

    郑森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我就道邵先生这么忙一个人怎会无缘无故冒充渤泥国使臣来南都,原来此番是别有所图。”

    邵北点头,而后与肖白图对视一眼,随即说:“你四叔近来可好?”

    “我四叔?”郑森回思了一下:“四叔调任镇江总兵,说起来若不是赶上北镇抚司办案,此刻早就去镇江赴任了……邵先生想与我四叔会面?”

    “没错,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四叔帮忙。你知道,大部分的明朝人并不清楚澳洲的强大。”

    “请邵先生放心,郑某这就去与四叔约下时间。”当下郑森问也不问缘由,一口答应下来。又闲谈两句,随即起身告辞。离去的时候,郑森大步流星,神色间再不复来之时的抑郁。邵北与肖白图的到来,让年轻的国姓爷仿佛打开了视野,看到了一片新的天地。

    郑森前脚岗后,肖白图一把拉住邵北:“我说,你小子不会又琢磨着算计郑森吧?”

    “这是好事。”邵北平静地说:“历史发生了某些偏差,偏差到足以影响到我们之前的计划。”瞧郑森现在这架势,对明朝充满了绝望,甚至不容于士大夫。天知道他还会不会如同历史一样成为国姓爷。“我正试图修正历史的错误……提前让郑森从军,我想这样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是的,郑森是爱国的,并且郑森极度亲澳。两厢叠加起来,当郑森掌握军队之后,就会是一个爱国的、亲澳的军阀。就如同邵北所计划的那样。

    “好吧,我能说什么?”肖白图摊了摊手:“祝你成功?”

    “是祝我们成功。”邵北纠正了他的说辞。

    两个小时之后,郑森兴冲冲地去而复返。告诉邵北与肖白图,他四叔郑鸿逵今儿晚上还真有时间。大悲和尚案审理的差不多了,也亏着马士英还算有些头脑,没采纳阮大铖大兴党狱的计划,否则南京城就得来个天翻地覆。既然上头已经将案件定性,剩下的也就是走个形式,郑鸿逵也不必时时刻刻都盯着了。

    而郑森说的会面地点,可是让肖白图好一阵兴奋……秦淮河啊!那里到处充斥着想要合二为一的男女,想要合二为一的*以及……额,总之一听这地名,肖总甚至已经闻到了一股子脂粉气。

    掐算着时间,三个人坐着马车到了秦淮河畔夫子庙。刻下华灯初上,但见秦淮河两岸灯火通明,游人如梭。略显狭窄的秦淮河上,挑着彩灯的船只无数。

    秦淮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影影灼灼可见画舫与楼台之上,曼妙的身姿轻轻起舞。耳际充斥着丝竹之声,鼻尖嗅到的浓郁的酒香与淡淡的脂粉气。置身其中,整个人如锥画中。好一个十里秦淮,六朝金粉之地!

    下了马车,肖白图扫了几眼,随即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这才是秦淮河啊。怎么样邵北?”

    邵北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屑地道:“勾栏瓦舍蝇营狗苟之地能搞成文化艺术气息,也算不容易了。”

    “你这人忒三俗!”

    话不投机半句多,俩人不再言语,跟着轻车熟路的郑森上了一艘画舫。到得里间,但见一身皂袍的郑鸿逵正跟那儿慢慢地品着茶。

    见邵北与肖白图进了,郑鸿逵甚至连屁股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又斟满了香茗道:“坐吧,近来公务繁忙。所以,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说罢,冲着身后的侍女挥挥手。

    邵北轻笑一声,也不以为意,拉开凳子便坐了下来。“听闻郑大人高升了,恭喜恭喜。”冲着肖白图使了个颜色,后者会意,立刻引着郑森朝外走去。

    内间只剩下了邵北与郑鸿逵。这会儿的功夫,酒菜一股脑地端了上来。盐水鸭,粉蒸狮子头,清蒸鲤鱼,乃至用鱼肉打成腻子做成的羹肴。色香味俱全,让人看得食指大动。

    邵北品了两口菜肴,感觉过于清淡,但却鲜味十足。而后单刀直入道:“听闻郑大人与当朝首辅马士英颇为熟稔?”

    “听闻?”郑鸿逵笑了:“你听谁说的?”

    “听谁说的不重要。”邵北盯着郑鸿逵说:“我想见见马士英。”

    郑鸿逵指着邵北大笑不止:“当朝宰相,岂是你想见就见的?再者说了,我为什么要把你引见给马阁老?”

    “利益。”邵北强调道:“足够的利益。”

    郑鸿逵嗤笑一声,呷了一口杯中酒,瞟了邵北一眼:“无外乎些许银两,我郑家不缺。”

    不待他说完,邵北打断道:“让你侄子郑森从军怎么样?我保证尽力让郑森成为一支可以左右朝政的、战力强悍的军队统领。并且为了保证这支军队的战斗力,我们澳洲将会提供足额的军火……你知道,不是大刀长矛,而是澳洲军现役装备的m1644步枪。”

    郑鸿逵愣住了,他搞不清楚邵北想要干什么。换了他郑鸿逵掌握着如同m1644这样的利器,必然严防死守绝对不会让其外流,这邵北怎么反倒往外送?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要做什么。”邵北习惯性地撇起了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你只需要知道,如果你促成我与马士英之间的会面,那么郑森会有极大的机会成为一支装配澳洲先进火器军队的将领。我想这样一支军队拥有的影响力,足以与现在的江北四镇抗衡。没错,这是一个交易。而且你必须现在给我答案。”邵北端杯一饮而尽:“我相信,这样的允诺,足以打动任何能让我与马士英见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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