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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1 建国大业之妥协

    凌晨一点一刻,中南协和医院特护病房。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依旧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赵文怡提着手提箱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血清配出来了。”因为没有有效的保藏手段,所以现阶段的血清都是每隔几天配制一批。赶巧的是,今天正是血清的过期时限。而新的一批血清,起码要等到明天一早。

    赵文怡冲着胡静水点点头,麻利地打开箱子,将两支血清抽出来递过去。

    病床上,邵北脸色苍白,浑身不停地冒着汗。荆华就坐在床头,拿着毛巾不停地给邵北擦拭着。

    “你看,血清配出来了。”荆华强笑着说:“看起来我们的婚礼不需要取消了。”说着,女银行家湿润了眼圈:“你休想逃走!”

    这头,胡静水用针管抽取了血清,走到邵北旁边:“邵北,感觉怎么样?”

    邵北虚弱地苦笑着说:“感觉……就像跟一群女人三十六小时没下床……一……一样。”发烧、大量出汗、四肢无力、恶心、呕吐、耳鸣,心脏不规则跳动,现实情况远比邵北说的要难受得多。

    “哈,真高兴你小子还没有失去幽默感……”没等胡静水说完,床上的邵北骤然开始痉挛进而抽搐起来。“按住他!”

    几个护士与荆华费了浑身的力气才按住邵北,老胡迅速找准邵北的静脉,将针管里的血清推射进去。足足两分钟之后,邵北才停止了抽搐。

    老胡擦了擦额头上因为紧张而沁出的汗水,如释重负地说:“好了,注射了血清,邵北这小子算是死不了了。”

    老胡身后的赵文怡听了这话,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从中毒到注射,已经错过了注射血清的最佳时机。老胡这话,完全就是出于安慰心理。邵北能不能好转,很大程度上完全要靠其自身的身体素质。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肖白图的喊叫声:“……这他妈的就是谋杀!老子不管谁是主使,谁想要我们的命,老子就要谁的命!”

    接下来是楚白等人的吵嚷声。

    躺在床上的邵北皱了皱眉头:“好吵啊。”中毒,让他的听觉系统出了问题,以至于对声音十分敏感。

    “亲爱的,我去让他们安静点。”荆华微笑着,轻轻吻了一下邵北的额头,再起身,女银行家已经面若寒霜。

    ……

    医院大门外。

    紧锁眉头的老吴与面沉似水的陈御并排走着。在其身后跟着一群黑制服与陈御的手下。

    陈御面无表情地说着:“……根据我的分析,彭强雇佣……或者说胁迫了两名工人。约定好时间,其中一人释放黑寡妇,并不想要靠黑寡妇杀掉谁,而是逼迫保守派逃离徐晓涛的别墅。而通往徐晓涛的别墅,只有一条路。那名叫鲁海的家伙,会看准时机启动定时炸弹。”

    四公斤的炸药,真爆炸了,只要时机合适最少能干掉保守派几个核心人物。太过狠毒了!

    老吴倒吸了一口冷气,只是‘恩’了一声算是回答,走出去好远才问:“确定是彭强指使的?”在老吴的印象里,彭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伙子。平素为人低调,从不招灾惹祸。换句话说就是个老实人……可就是这么个老实人,居然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陈御沉默着,直到走进医院的大门,才低声说:“有人看到程洋在傍晚的时候找过彭强。”

    程洋!

    老吴立刻追问:“有证据么?”

    陈御摇头:“彭强一口咬定没人指使,完全是自发的。动机是不满自己的后代会被边缘化。”

    “没证据……”没证据就好!倘若有了证据表明真是程洋干的,那两派人之间绝对会爆发内战!

    老吴突然顿住身子,朝身后招招手。一名黑制服立刻上前听取老吴的指示。

    “监视所有黑水雇佣兵,一旦有异动……”

    “是。”黑制服明白老吴的意思,领命一声转身小跑着走了。

    “有一个好消息。”陈御说:“放毒的家伙之前不下心让黑寡妇咬了一口,保镖们发现这家伙的时候,他已经深度中毒……也就是说,现在还没人知道彭强是主使。”

    澳洲红背蜘蛛性喜干燥,所以房屋是这些毒物的首选地之一。也正因为如此,放毒的家伙才会躲在保镖视线之外,放出的蜘蛛其中一部分到达了徐晓涛的别墅。

    “你确定?”见陈御点头,老吴松了口气:“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老吴与陈御不在说话,继续往前走。上了二楼的时候,意外在楼梯拐角发现了激进派领袖陈翰林。

    “老吴、陈御……”陈翰林尴尬地打了招呼。

    这个世界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在邵北出事后不到三十分钟,陈翰林就得知了这一消息。他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随即让陈翰林焦躁起来。难道是激进派的小伙子居然买凶杀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不等于火上浇油么?

    是以,他安排了几个核心成员整肃激进派内部,自己随后就来了医院。就在这个楼梯拐角上,他一待就是两个钟头。听着保守派们愤怒的言辞,他是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老吴略一思索,便知道了陈翰林的苦衷。点点头:“一起走吧。”

    陈翰林苦笑着点头,跟在了老吴身后。

    上了楼梯,老吴加快了脚步。在走廊中等待的保守派众人,见老吴来了,一个个纷纷起立。老吴一一握手,连连抱歉:“抱歉,来晚了。跟费老去了趟农场,得了消息这才赶回来。”

    这时候,肖白图猛地瞧见了陈翰林,顿时勃然大怒,上去揪住对方的领子怒吼:“你他妈的还有脸来?明着不行就来阴的是不是?老子……”

    搭着楚白、常师德等人这会儿还保留着理智,上去赶紧将肖白图拉回来。衬衫被撕坏了几颗纽扣的陈翰林只是一个劲地解释:“我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事实真相如何还有待调查,你不能在没证据的时候就认为……”

    “你说完自己信么?没你们人的指使,就周闯那怂样会干出这事儿?”

    群情激奋之下,楚白等人的劝阻根本就无济于事。保守派的小伙子们脸红脖子粗,就要冲上去将陈翰林撕成碎片。

    这时候,吵闹声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高亢的女声:“都给我安静!”荆华站在病房的门口,面色冷若冰霜:“我的未婚夫正躺在病床上,如果你们要吵……那就给我滚出去!”

    场面安静了下来。趁此时机,老吴径直走过去,握了握荆华的手:“小荆啊,邵北怎么样了?”

    荆华摇了摇头。女银行家不是傻子,分得清胡静水哪句说的是真话,哪句是善意的谎言。

    “这样啊……”老吴愁眉不展,沉思了一下,冲着所有人说:“……邵北需要休息,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让他休息?看护有护士,用不着你们。你们要是愿意等,那就下楼去等。都散了吧,留下几个代表就行了。”老吴伸手点了点:“楚白、陈翰林、陈御,其他人都散了吧。”

    楚白冲着常师德点了点头,后者招招手,推搡着将保守派众人赶了出去。

    人群走远,老吴回过头来,看着荆华:“小荆啊,这件事你的意见是……”

    “我没什么意见。如果邵北发生不幸,我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说和的是谁,我绝对会让所有参与者都陪葬!”女银行家说的话斩钉截铁。

    “你放心,我们绝对会给邵北一个公正的说法。”说完,老吴推开病房走了进去。身后,两男两女跟着鱼贯而入。

    “情况怎么样?”老吴急切地问道。

    胡静水摘下口罩:“心跳稳定下来了,其他的还不好说。”

    胡静水的答案,让老吴再一次紧锁眉头。深吸一口气,老吴径直走到邵北床前:“邵北,好点了吧?”

    邵北艰难地呲呲牙:“还死不了……你这是代表政府来发见义勇为勋章的么?”

    老吴哈哈大笑,指着邵北说:“这么有幽默感,看样子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收了笑,沉吟一下,老吴说:“邵北啊,我这次来呢,就是想跟你说一下这事儿调查的结果。这样,医护人员暂时回避一下……”

    “等等。”邵北打断说:“在这之前,我想问老胡几个问题。”

    胡静水走到邵北床前。

    “我现在还处于危险期么?”邵北的话,让胡静水楞了下。“看着我的眼睛,我不想听假话。”

    胡静水叹了口气:“还没脱离危险。”

    “死亡几率有多大?”

    “与存活几率比起来,一成到两成吧。你的身体很健康,肌体抵抗力比较强。”老胡斟酌着回答。

    “如果活下来,会有后遗症么?”

    “不会。”胡静水断然摇头:“根据我所知道的例子,被黑寡妇咬过的,要么就活下来,要么就死了,没有存在后遗症的。”

    深吸闭目深吸了口气:“谢谢。”

    胡静水点点头,拍了拍邵北的肩膀,一招手,带着医护人员撤了。房间内,只剩下了六个人。除了邵北,便是老吴、楚白、陈翰林、陈御与邵北的未婚妻荆华。

    “情报部门在这件事上滞后了一些,得知这一情报的时候,已经晚了。”顿了顿,老吴继续说:“放毒的周闯,现年二十一岁,去年十二月移民到澳洲。此前刚刚遭受了失恋打击,所以这很可能……”

    “哈!”荆华怒极而笑。

    “起码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任何我们的人参与这件事……好吧。”老吴干脆摊牌了:“邵北,现在完全看你。你希望跟其他人有关系么?”

    你希望跟其他人有关系么?邵北闭目沉思起来。最初的愤怒,在经历的生死之后,变得淡然。虽然耳边依旧嗡鸣一片,但理智已经重新占据了大脑。

    不深究?对不起自己;深究?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等于是点燃战争的导火索。他很清楚保守派所掌握的力量,一旦……后果不堪想象!

    沉思了半晌,邵北睁开眼:“我不想这件事与任何人牵扯上关系。”

    邵北的话,让老吴松了口气。

    “但是,我同样不希望身边埋着一颗定时炸弹。”邵北认真地盯着老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老吴郑重点头:“你放心,没人希望身边有颗定时炸弹。”拍了拍邵北的胳膊,老吴转头看向楚白与陈翰林。

    “我尊重当事人的意见。”楚白率先开口。

    “我没意见。”陈翰林艰难地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老吴弦外之音,就是说这事儿与激进派有关了。而他很清楚,邵北的意见意味着无需证据,就可以将怀疑对象定罪。当然,仅仅是内部定罪,而非法律上的定罪。被定罪者会被流放,而后彻底地边缘化。政治就如同游戏,如同所有的游戏一样,需要遵循某些规则。触犯规则者,其结局就是被游戏所淘汰。

    很不幸,被淘汰者是自己一方的人。虽然此前激进派有人曾经质疑,这是不是对方的苦肉计。但看到邵北的现状之后,陈翰林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那可是黑寡妇!没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老吴点头,起身嘱咐邵北好好休息,临出门前,老吴语重心长地对楚白与陈翰林说:“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说完,与陈御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出医院的大门,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处理的很漂亮。”迎着海风,陈御嘴角弯起了漂亮的弧线:“你以前在中国的时候,不是经常干就是经常看到这种欺上瞒下的事儿。”

    老吴翻了翻白眼:“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么?”

    “所以我说,处理的很漂亮。”陈御向自己的马车招手,回头冲老吴说:“放心,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但是……以后别指望我会*给你。”

    老吴顿时满脸苦笑。

    陈御会同二外女翻译上了马车,随即对满脸问号的杜微说:“第一,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第二,从今往后不许给老吴*。”

    杜微眨眨眼:“因为老吴背叛了共产主义?”

    陈御摇头:“因为老吴是个官僚!”

    杜微:“……”

    ……

    天幸的是,刚到而立之年的邵北身体尚且没有出现滑坡。年轻人的活力,让胡静水第二天一早就宣布,邵北已经脱离的危险期。剩下来的,就仅仅是修养而已。

    虽然邵北暂时无法出席全体大会,但全体大会还得照常开。邵北干脆让荆华代为*。女银行家似乎完全爱上邵北了……起码是真心实意要跟邵北结婚。除了出席全体大会,其余的时间全部用来照顾邵北。几天下来,邵北脸色红扑扑的透着健康,荆华反倒像是病人一般,透着憔悴。

    但可以从荆华的神情中看出来,女银行家似乎是乐在其中。

    全体大会照常进行着。那天晚上,楚白似乎与陈翰林达成了协议。以至于再次修改过的保守派提案,每一条都得以顺利通过。当然,这完全可以理解。程洋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在老吴那里完全落空。这直接导致激进派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与其跟保守派进行无休止的扯皮,莫不如静下心来,通过妥协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好处。

    在会议第四天进行的《股权重新划分》提案表决上,保守派所坚持的分配方案得以通过。虽然在命脉行业上,政府拥有了黄金股,并且为了保障所有人利益,中南银行会对该企业进行控股,但私人持有51%的股份,足以让个人可以完全掌控该企业了。

    这一提案的通过,标志着保守派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一时间,保守派们一个个喜笑颜开。至于接下来政府组成、框架,各式各样的法律,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核心利益得到了保障,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当然,也有不那么好的消息。第二天的*表决中,《反垄断法案》以微弱的优势通过了。虽然该法案给出了五年的期限,但这意味着保守派们要么就得在五年内促成一个竞争对手的诞生,要么就得在五年后将自己的企业拆分。

    而不论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完全没了此前剑拔弩张的样子。哪怕是两个看不顺眼的老对头碰了面,也会挂着虚假的笑,握手,而后寒暄一番。中南,似乎又恢复到了此前一片融洽的局面。乃至于下层的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高层曾经发生过剧烈的动荡。

    2月15日,小伙子彭强在全体大会上公开提出,要自己出钱去澳洲之外开辟一块自己的私人王国。从而引得所有穿越众哗然一片。激进派成员,以及新当选的国会议员们,轮番进行了劝解。但彭强这小子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就要出去。

    而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这家伙选择的地方居然是圣诞岛……天知道圣诞岛那屁大点地方怎么建私人王国。

    几番劝说无解之后,全体大会同意了彭强的要求。索性圣诞岛现在就有驻军,也不需要出动雇佣兵去打下来。唯一麻烦的是,就是怎么将建材运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事后,有心人暗自一琢磨,随即有了一丝明悟。在圣诞岛建立私人王国?这不是变相坐牢么?可无一例外的,大家伙对这事儿都克制地避讳起来。事已至此,谁也不想翻旧账出来,从而让势态再一次的恶化。

    “满意么?”荆华提着婚纱的裙角,左右扭动着问道。

    “满意。”已经出院的邵北真心地称赞着。在荆华转身照镜子的时候,邵北的笑容凝固下来:“满意……我能不满意么?”

    ……

    日薄西山。中南海,钓鱼台国宾馆后的花园。

    一脸严肃的老吴负手而行,身旁跟着面色平静的程洋。

    “有些事情……你做的太过分了。”老吴沉声说。

    “你指什么?”程洋不解地问道。

    老吴顿住身子:“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出事那天傍晚,你去找过彭强。”

    “所以你认为是我鼓动彭强实施谋杀的?”见老吴用沉默当做回答,程洋肃容说:“我是去找过彭强,可在这之前还有之后,我还找过很多人。我在这儿发誓,我从没有鼓动任何人用不正当手段去谋杀政治对手!法律上还讲证据呢,你总不能全凭心证吧?”

    老吴盯着程洋,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一点蛛丝马迹。随即正过身子,继续前行:“有与没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后澳洲绝不允许发生类似的不光彩事件。”

    程洋轻笑起来:“我相信我比所有人都要推崇法制。”顿了顿,程洋嘲讽地说:“说到不光彩……我很想问你,鼓动我用行动去实现自己理想……这事儿算不算光彩?”

    老吴笑了起来:“那是你的理解出现了偏差。我记得你说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强调……你的初衷是好的。如果你认为这是鼓动……”

    程洋高举双手:“请放心。这种没凭没据……而且很丢人的事儿,我绝不会四处宣扬。”

    老吴继续笑:“政治靠的可不是阴谋,大多数时候都要靠堂堂正正的阳谋。”说着,他停下了身子,看着即将坠入地平线的夕阳,感叹地说:“太阳就要落山了。”

    程洋同样笑起来:“是,可明儿一早还会升起来。你是不是想说升起来的是新一轮太阳?”咂咂嘴:“跟你这样的官僚相处真费劲。”

    或苦涩或无奈的笑声中,太阳沉入了地平线,只留下漫天的晚霞。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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