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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3 逆流(上)

    公元1645年5月15日,清军镶白旗并*骑兵八千,尽数被澳洲军歼灭。八千啊,那可是八千!多铎的两白旗号加起来才多少人?这么就去了一半!

    满洲八旗不败的神话一遭破灭!不但破灭了,而且是以一个极其令人咋舌的结果破灭的。从前战事顺利,全凭着八旗‘满万不可敌’的神话支撑着。一路所到之处,守军心中惴惴,未战心先怯。或者干脆就摄于威名望风而降。而今败的这么惨,那些从前慑于八旗威名的降军还会一如既往的死心塌地?恐怕消息一传回去,定然是哗然一片,而后各自盘算性命前程!

    老谋深算、眼见大势已去的耿仲明二话不说,拔脚就跑。半路上正好碰上正在急行军的尚可喜。

    眼瞅着耿仲明部丢盔弃甲,凄惨异常。再加上询问了战局,听闻尼堪等尽数战死,吓得尚可喜跟着耿仲明也跑。

    明清交替之际,如尚可喜、耿仲明这些原本是明朝将领,转投鞑子的汉奸,当初皇太极当政的时候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皇太极一死,多尔衮当了摄政王,他们这些汉奸的日子可就苦了。

    此番出征,损兵折将不说,就连贝勒尼堪都战死了,就这么回去……与多尔衮一个鼻孔出气的多铎能放过他们?保不齐就仿旧例,径直砍了脑袋,而后将他们手下的兵丁充做炮灰,尽数填在这扬州城。

    他们可是想得开……这年头正值鼎革之际,有兵就是草头王!远远的躲开,满清朝廷碍于他们手底下的兵丁还真不好动手。保不齐就是下旨申饬一番,罚俸削爵,而后准许阵前戴罪立功。要是满清朝廷不依不饶,他们干脆就投了明朝,反过来调头打满清。当兵吃粮,博的就是封妻萌子,给谁卖命不是卖命?更有甚者,干脆就割据一方,落草为寇。刘邦跟朱元璋能办到的事儿,谁敢保证他们就办不到?

    是以,七分惧怕,三分小算盘之下,耿仲明与尚可喜合兵一处,调头想着西北,一路逃窜而去。但俗话说了,做事留三分,日后好相见。做事儿不能做绝了!

    足足跑出去大半天,觉着多铎应该追不上了,俩人一合计这才各自书信一封,先是描述了战况,继而借口‘恐泗州为花皮所占’,自请‘护佑粮道后路’去了。

    ……

    “……我早就说过,这些汉狗不可信!”营帐门口,黄台吉第五子硕塞愤恨地将马鞭摔地地上,而后在左右踱了几步,厉声道:“待豫亲王醒来,本王自请领兵十个……不,五个牛录!给本王五个牛录,本王定要取姓耿的跟姓尚的狗头!”

    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根本就没得到应有的附和。周遭一众满蒙将领,一个个或者闭口不言,或者紧锁眉头。不少年轻的家伙双眼透出一股子茫然,时而还叹息一声。

    就如同耿仲明所想的那样,八千骑兵的全军覆没,给清军带来的打击是难以想象的!没脑子的如硕塞,也只是嚷嚷着要教训耿仲明、尚可喜,绝口不提刘集镇的澳洲花皮;老于阵仗皱眉沉思,努力想象着究竟什么样的火器,能打得纵横天下无敌手的八旗铁骑全军覆没;吃过澳洲花皮苦头的,如贝子屯齐,这会儿内心里已经全然是绝望之情!

    屯齐只是怔怔地望着满天的星辰发呆,脑海里时而浮现那恐怖的炮火,时而变成了出发前尼堪那自信满满的音容笑貌……死了?都死了?怎么会这样?那些铁口不是已经断言,推背图上料定了大清会代明而立么?可现在还没打到南京呢,大明尚存,怎么会遭受如此惨败?莫非……大明气数未尽,汉人气运未绝?

    还有那些从地缝里头冒出来的澳洲花皮,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怎么打起仗来就跟使妖法一样,变出来铺天盖地的炮火?

    想不通啊,想不通!唯一能想通的就是,这一次的南下恐怕是要无功而返了。镶白旗折损这么大,怕是打天聪年起,加起来的损失也没这么多。入关的八旗才多少?如今一战之后,十去其一……这仗还怎么打?

    想到这儿,屯齐哀叹一声。不想正好被暴走边缘的硕塞瞧见,那硕塞上前一把揪住屯齐的衣领:“你他娘的丧气个什么劲儿?让澳洲花皮割了胯下卵子?”

    “你……”屯齐涨红着一张脸,张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废物!你他娘的不配当满洲爷们!”一记窝心脚将屯齐踹倒,硕塞环指周遭众人:“你们也一样!怎么了?不过小败一个个就都他娘哑巴了?”

    小败?真亏硕塞说得出口。这位主儿参军时间太短,根本就不知道尼堪部的覆灭,对大军来说意味着什么。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可以想见,这么大的消息再怎么控制,不出一日也得传的满营风雨。八旗神话破灭,士气低落且不提,那些投降过来的汉军怎么想?那些跟着入关捡便宜的*人又怎么想?

    满洲八旗若是垮了,那些过来捡便宜的*人怕是转头就得一路跑出关外。至于那些汉军……到时候不掉过头来打大清都是侥天之幸!

    本就有间隙的各部,过了今夜,只怕就要暗藏心机,各打盘算了!

    正当硕塞暴跳如雷之际,门帘一挑,戈什哈冲着门口的众人道:“列位爷,豫亲王醒了。请硕塞王爷跟屯齐贝子进来说话。”

    硕塞甩甩袖子,大步流星往里就走。在其身后,爬起身的屯齐丝毫不理会屁股上的尘土,只是低垂着脑袋紧跟着走了进去。

    帅帐之内,床榻上的多铎青灰着一张脸,略有些虚弱地冲着二人招招手。

    “硕塞、屯齐,且上前叙话。”

    “豫亲王……”

    多铎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不过是急火攻心,将养一阵便好了。”顿了顿:“我叫你二人进来,是有军机大事交代。你们看地图……澳洲花皮骤然袭来,三日内连破我三处大营。刘集镇,更是折了尼堪……”沉默了一下,多铎继续说:“等回了京城,我多铎负荆请罪,肯定给老少爷们一个交代。可现在,兵凶战危,稍有不慎我怕咱们就得全折在这儿。所以,不管你们有多不满,这会儿都给我收起来,老老实实的听吩咐。”

    “豫亲王言重了……”

    “没什么言重言轻的,咱们自家人说自家话。”努力撑起身子,指着墙上挂着的地图:“你们看,刘集镇、杨庙已失,整个西线再无阻挡,恐怕那澳洲花皮不日既至。扬州两面的大营已破,我琢磨着那澳洲花皮没理由放过东面。现在不是想什么攻下扬州的,咱们首先得自保。屯齐。”

    “王爷?”

    “你立刻派人走一趟,把东面的兵马都撤回来。”

    “喳!”

    “硕塞。”

    “豫亲王?”

    “你带着剩下的镶白旗……”

    正当此时,外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窃窃私语一番,戈什哈小跑着进来,低声在多铎耳边说:“王爷……扬州东面的营盘,被一股来路不明的战船给夺了。”

    多铎愣了好半晌,愣是没想明白戈什哈在说什么。东面的营盘被……战船夺了?合着那战船能上岸是怎么着?

    那戈什哈同样一脸的纳闷:“溃兵说,那些战船隔着十几里远远的发炮,愣是把营盘给犁平了……大军于炮火中损失惨重,跑出来的不过十之二三。”

    戈什哈说完,多铎出神了半晌,继而愤恨地嘟囔一嘴:“澳洲花皮!”随即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到后来,嘴角已经沁出丝丝的血迹。

    “王爷,王爷!大夫呢?王爷又咳血了!”

    “豫亲王?豫亲王!”

    好半晌,多铎止住了咳嗽,用绢布擦了嘴角。强打精神挥退左右,盯着硕塞道:“硕塞,而今大军后路,全靠你了!”

    多铎刚刚交代完给硕塞的军令,外头忽而传来阵阵沉闷的雷声。可听起来又不像,怎地雷声这般短促而密集?这让多铎有了不好的预感。

    正当此时,又一名戈什哈冲进来报告:“王爷,不好了!杨寿镇那头火光冲天,怕是遭了袭!”

    “什么?”多铎闻言一阵的头晕目眩,强撑着身体没有栽倒。稍稍清醒了下脑子,一把抓住硕塞,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道:“硕塞!我不管你用什么招儿,现在立刻就给我赶去杨寿镇,若是杨寿镇有失,别怪我砍了你的脑袋!”

    “喳!”

    杨寿镇是为清军后路所在,更是军资粮草囤放地。若杨寿镇有失,整个南下清军便再无退路!到了这会儿,硕塞也顾不得矫情自己王爷的身份,领命一声转身就跑。

    与此同时,远在十多公里外的杨寿镇,并不大的镇子里火光冲天。尖啸声一波接一波,时而在镇子内腾起一团火焰。

    火光之中,毫无防备的清军早就乱作一团。有些被打懵了的径直丢下兵器,扭头就跑。还有一些昏头涨脑地找寻着不知身在何处的敌军。

    一千米外的小土坡上,上校萧河放下望远镜,冲着身旁的参谋点了点头:“开始吧!”

    短促的哨子声中,地面上陡然站起无数荷枪实弹的士兵。随即在军官的带领下,一波又一波的散兵线朝着杨寿镇靠拢。

    公元1645年5月16日凌晨,零时二十三分,陆战队一部会同陆军第五、第六步兵营,绕过清军防线,突然直插杨寿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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