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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哭了没多大一会儿，张氏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了。身上多了点尘土，鞋尖上还沾染了些泥泞。
想来是，过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几跤。
陈嬷嬷听着哭嚎声，上前扶住了张氏，“大夫人，您慢着点，怎么弄成这样了？”
她帮着张氏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一脸心疼地看着这个可怜女人。
成亲数年，都没能留下个一儿半女的，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不！不只是她，这整个侯府的男人都死光了，就只剩下满院子的女人，连个撑起门楣的人都没有了。
唯一一个小公子，今年才三岁，斗大的字都不认识几个呢，又怎么可能撑得起侯府这么一大家子啊。
侯府算是彻底落魄了。
陈嬷嬷扶着张氏到老夫人跟前，低低劝道：“老夫人，您也别哭了，这……”
这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哭还有什么意义啊。
可这话，她能对别人说，可以对檀织许说，却不能对老夫人这个先后没了两个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人说。
檀织许看了宋耕熙的尸体的一眼，本来那花楼的楼也不高，就是站在二楼被推下来，也不至于摔死。
可一层的地面上，摆放着几盆用来装点的盆景。
宋耕熙掉在了盆景上，树枝直接从他的后背刺伤了脏腑，脑袋还撞到瓷盆上，装出好大一个血坑出来。
看着让人有些作呕。
赵本义将尸体给送回来，已经是仁至义尽，自然不会再帮忙清理他身上那一团脏污。
但，任凭他们怎么伤心难过，趴在宋耕熙的尸体上哭成了一滩烂泥，最后也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淮阳王派人送了挽联加一份厚礼，老夫人和张氏只能将所有的痛苦和仇恨都和着血吞下去了。
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当今圣上不帮着他们，光明正大的站在淮阳王一方。
静安侯府这一窝子的女人和孩子，哪里是淮阳侯府甚至皇权的对手。
这口气，就算是不想咽，也只能咽下去，至于之后能不能报复回来，大概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宋耕熙出殡那日，檀织许病了。
病来如山倒，脸色苍白之中泛着蜡黄，一眼看上去，就像是要不行了的样子。
连站立都要丫鬟扶着。
老侯爷到底是战场上打拼出来的，宋耕熙没了，还是有些顾念旧情的，派管家过来送点东西，上一柱香意思意思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夫人心里头对檀织许就算是有天大的不满，也不好当众磋磨儿媳妇，还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让她回去休息，不要在这里强撑着了。
这个结果，自然是檀织许想要的结果。
坐在房间里，翻着账本，吃着白露专门给她准备的水果，檀织许心里头舒爽得很。
窗户“咯吱”一声，檀织许偏头看过去，顾怀璟已经飞身进来。
“你疯了？”檀织许轻飘飘地问。
顾怀璟瞥了她一眼，顾自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温茶，“那你呢？所有人都在前边忙活，你在后边躲清闲？这可看不出半分你的情深来啊。”
檀织许学着他的样子，睨了他一眼，语气更是漫不经心，“我便是这般薄情寡义之人，顾大人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顾怀璟拿杯子的手颤了一下，“檀织许，你是一句话都不能与我好好说了吗？”
檀织许眨了眨眼睛，到底是谁先挑起来的？
不过她心中还存着疑惑，到底也没和顾怀璟纠缠这些口舌之快，将手上的账册放到一边，端坐着看向顾怀璟，“那么，顾大人想说什么呢？”
她愿意好好说话了，可顾怀璟的火气并没有消散。
他的手指动了两下，像是想要抓什么，可对上檀织许那张冷淡的脸，又放了回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
语气之中的无礼，几乎掩盖不住。
“只要你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你。”
“你帮不了我。”檀织许轻声说，“没有人能帮我。”
这侯府里的事情，除了她自己，谁都帮不了她。
顾怀璟是三品要员，又深受皇上信任不错，可就算是皇上，也不会将手伸到臣子的内院中去，插手臣子的妻子要和离的事情。
她只能靠自己，不是信不过顾怀璟，而是他不该卷进来。
他只要做他清风给予的顾怀璟，做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就行了。
若不能离开侯府，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顾怀璟产生丝毫瓜葛了。
“你分明不喜欢宋耕年那个草包！”顾怀璟终究还是攥住了檀织许的手腕，“为什么一定要折磨自己。”
“那我还能怎么办呢？”手腕上传来的轻微的痛觉让檀织许的脸色都变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是她不想走吗？她分明比谁都更渴望离开这个困顿了她一辈子的地方。
可她身后没有父母兄弟能支撑，她只能靠自己步步为营。
“对！我是用了手段，我是对宋耕熙虚与委蛇，但那是我愿意的吗？”
檀织许一把甩开顾怀璟的手，“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顾怀璟没想到檀织许会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没有防备，差点被檀织许摔得摔下凳子。
他也从未见过檀织许发脾气，印象中的檀织许，一直都是温和的，即便面对让她讨厌的父亲，也从未在，明里暗里冷过脸。
她给人的印象就是淡淡的，不冷不热，不亲近也不疏远。
而一直以来的固有印象，让他差点忘了，檀织许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
“轻轻……”他低声唤了一句，是脱口而出的温和，不似近日来的淡漠疏离。
也是这两个字，让檀织许躁动起来的脾气，瞬间松懈了，就像寒冰消融一般，她轻轻叹了口气，“抱歉，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她没有立场的。
“宋耕熙的事情，是你做的吗？”檀织许问。
顾怀璟身上一僵，有些不敢抬头看檀织许的眼睛。
他明明做得很小心，自知瞒不过檀织许，他问：“你怎么知道？”
檀织许扯了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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