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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锦茵听着她的话，毫不胆怯地同她对视，唇角笑意比适才多了两分真心，未有一丝普通丫鬟的扭捏。她知道，这位三姑娘之所以会如此说，大抵是想到了裴晏舟。
只是宋锦茵原本想说一句，她可能没有她预想的那般有分量，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些东西也没必要撇清得太快。
她本就没有什么身份，若是浑身还没有一处能让人利用观望的地方，兴许下一次，就不会再有人给她送这保命的饭食。
“若往后三姑娘有要吩咐的，尽管来人唤奴婢便是。”
宋锦茵眉眼温柔，故作不知其中深意，恭敬地应下了这话。
其实在她看来，一句同裴温姝不对付，并不足以让三姑娘出这个头，还连带着让三房有惹上麻烦的风险。
且三日的饭食，在那样冷的屋里，相当于是在给奄奄一息的她强行续命。
所以这个恩情哪怕她只受了一日，也依旧很重，她不得不记。
至于这背后深意......
她没有这个本事不重要，裴晏舟能不能看见三房才重要。
宋锦茵回过神。
眼前的姑娘落落大方，不遮不掩，就这么歪着头在打量她。
“确实好看，未施粉黛还能有如此颜色，不愧是被大哥关在竹雅院养大的人。”
“不过蒲柳之姿，当不得三姑娘如此称赞。”
“你不生气？”
裴慕笙眼睛睁圆了一些，“我刚刚那话虽没有讥讽之意，但到底有些口快，若被我母亲听见，该是要棍棒伺候的。”
“三姑娘这话也没说错，奴婢本就是竹雅院的丫鬟。”
关起来养大这种话，若是换个人说，难免会让人想到嘲弄二字，但宋锦茵只是弯着眸子笑了笑，声音和善。
抛开昨日那恩情不谈，这位三姑娘，本就让宋锦茵觉得与旁人不同，要么不冒头，一冒头便是憎恶分明，极少遮掩。
就算同时有算计和坦荡二字出现在她身上，宋锦茵也不会觉得怪异，只会觉得她聪慧，本该如此。
“你脾性确实好。”
裴慕笙唤了声青绿，守在外间的丫鬟送来一个长条小木盒，随即又快步退了出去，不敢多打量这处一眼。
“这是你上次退回来给我的金钗，今日来看你，本是该带点新礼，只是你若连这个物件都不愿收，想来新礼送来，也一样会被退回来。”
裴慕笙将木盒放到床榻一边，接着道：“我不戴送出过的东西，给旁人的话，要么是这钗子过于贵重，要么是旁人也不愿戴旧的物件，思来想去，还是得你拿着才是，放心，我与大哥不同，我赠与你的东西，你可随意处置。”
暗红色木盒上还有打磨过后的木头纹路，不用过多的雕刻，便有技艺和岁月的杂糅。
宋锦茵知晓，这不同于上一次，若她再不收，适才说的那些，便都会变成虚假的敷衍之言。
接过木盒，宋锦茵垂眸谢恩。
昨日里受了这么一遭，她到底是和之前有了些不同。
裴慕笙又坐了坐，见宋锦茵眉眼显出了倦色，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托你的福能进一次大哥的屋子，不过都说我们三房有钱，我觉着，大哥这手里头，应当有不少家里不知道的东西。”
宋锦茵笑笑没说话，脸上没什么血色，只顺着裴慕笙的视线看了过去。
三房一直从商，虽不至于富可敌国，但其家底亦是不容小觑。
饶是大夏朝的官员对从商者有那么一丝的鄙夷，面对裴家三房，面上多少还是带着些结交之意，更别提裴家还有两位官老爷。
裴慕笙在这样的金银堆里长大，虽不像四少爷，随了三老爷的经商头脑，但眼光也是比旁人要毒辣不少。
如今王管家点头让裴慕笙进屋，想来也是得了裴晏舟的授意，并没有太多遮掩的意思。
宋锦茵只随意想了想，便停下了思绪，国公府几房的牵扯，实在是费脑子，不太适合现在的她去琢磨。
“奴婢多谢三姑娘的探望，待奴婢身子好一些了，再去三姑娘跟前谢恩。”
“不急。”
裴慕笙同来时一样摆了摆手，披上薄斗篷，踏出了屋子。
雪玉在角落里守了许久，直到人离开才松了口气，又回到了宋锦茵旁边。
“姐姐可是累了？”
“嗯......”
宋锦茵收回视线，顿觉脑袋昏沉。
适才为了能接上三姑娘的话，她攒足了精神铆足了劲，如今一松懈下来，疲惫感疯狂袭来，让她又有些睁不开眼。
“我就睡一小会儿，半个时辰后唤我，我回自己屋里再睡......”
声音越来越小。
雪玉担忧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又有些烫。
昨夜两位大夫都说了可能会反复发热，但只要第一夜无事，后头喝药熬几日，便会好上大半。
......
宋锦茵这一睡便是小半日。
迷迷糊糊醒来时，外头已经全然不是入睡前的天色。
“怎么没叫我？”
嗓子干得厉害，宋锦茵一连喝了好几杯温水才缓过来。
她本是想早些回自己屋里。
昨夜她不太清醒，又完全没有力气，在这榻上睡了便睡了，今日她既然恢复了神思，就没有主子不在，她还赖在这处的道理。
“姐姐睡得太沉了，我叫了几声，实在是没法子。”
“这可怎么办才好......”
宋锦茵声音里带着些沮丧和懊恼。
这个时候外头正是风大，等她慢慢挪回自己屋里，怕是又会被吹得头晕脑胀。
裴晏舟踏进屋里时，正好听见她未散的尾音，软软糯糯，像是落到他心口的小勾子。
手里的食盒放到了一旁，他在帘子外散了散寒意。
“要做什么？”
“世子。”
两人瞧见他，一个起身行礼，一个眼中闪过诧异。
这趟得知他出去的缘由，还以为他会赶去庄子同许家会和，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了府。
宋锦茵唇瓣动了动，思虑半晌，还是照实开了口：“奴婢在世子这处待了太久，怕扰了世子休息，想回自己屋里。”
今日的乖巧明显同昨夜不同。
裴晏舟眉头皱了皱，不满，却又不知这不满从何而来。
“你这样子，如何能回去？”
宋锦茵还想再说，可瞧见他皱眉不虞的模样，还是选择了垂眸不语。
好像是有些不耐烦了。
可如今她也不想惹他不耐，她只是怕清醒中的两人，难熬一夜。
裴晏舟见她眼睫低垂不再说话，可怜兮兮地躺在那，心里一软，随即又对旁人生起了一股躁意。
他示意雪玉将食盒拿过去，自己则转身又踏出了屋子。
王管家和仓凛守在外头，见他出来似有话交代，都垂下了头。
“她今日的身子如何了？”
王管家虽不知道这位刚进去过的主子，为何放着里头的人不问，要出来问他们这两个门外汉，但一番思索之下，他还是事无巨细地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
“......锦茵姑娘那，也就三姑娘过来了一趟，按您的吩咐，属下没有拦着，且听着里头的动静，像是相处得还不错。”
“嗯，往后除了书房，裴慕笙若是要来瞧她，都不用拦。”
裴晏舟自是知晓三房的打算。
说起来，整个国公府，让他觉得能合作和相处的，只有他这位庶出的三叔。
可以互相利用，也可以互相扶持，不冲突。
正好宋锦茵若是真能因此和裴慕笙走近一些，往后也算是她的一大助力，无论是与人相交还是在后院，都不会完全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裴晏舟不觉得自己是心软，他只是清楚，不可能次次都能刚好赶回来。
既是从没打算让宋锦茵离开，顺带替她想一想，也不过是随手之事，与其他无关。
“那边院子里的人如何了？”
“回世子，最多明日，她吃进去的东西就会起反应。”
裴晏舟点了点头，转身想进去，却又在门口停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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