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红楼]官高爵显 > 21 红历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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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寰说得煞有介事,众人一时间分不出真假。

    正面面相觑呢,林黛玉先出声问他:

    “环兄弟就自己回来了,没让人去救那些小幺儿?”

    “这不是来告诉老祖宗了么,求老祖宗派几个得力的人,去把他们救回来,都是忠心得用的奴才,老子娘也都是咱府上的体面人,各个在家里都宝贝得很,比我这个三爷还金贵些呢,就这么丢了可惜了的。”

    这样的怪话一出,在场的人精秒懂。

    这是变着法子告那些小幺儿“仗着老子娘的脸面,敷衍欺主”!

    荣庆堂里,所有人都不吱声。

    唯有惜春年纪甚小,不明就里,懵然追问贾寰:

    “三哥哥是属蜗牛的嘛?你都来花厅半天了,就干坐在那儿喝茶?救人如救火——”

    贾寰轻笑打断她:“四妹妹有所不知,我刚受了拐子一场惊吓,三魂七魄都蔫了,又一路从宗祠走回府里,人小力竭,喝了一盏茶才缓过气来。”

    一句“走回府里”,让贾母的面色愈发难看,瞥了一眼王夫人。

    王夫人的大理石脸绷不住了。

    从礼法上说,她才是贾寰的母亲,让小豆丁一样的庶子独自从宗祠吹着寒风走回府里,便是不慈。

    贾寰方才那一大篇怪话,要害就落在此处。

    其它什么“敲闷棍的拐子”、“掳走的小幺儿”,都是瞎白话。

    今日宁荣二府祭祖,荣宁街上不许闲人出没,往来全都是贾氏族人,甚么“拐子”敢混进来?

    因为此事牵扯到了王夫人,大家都不便开口。

    惜春已经被她的奶娘示意噤声。

    黛玉也躲到贾母怀中扯帕子。

    邢夫人、李纨这些不相干的主子,连同花厅里的诸多丫鬟、嬷嬷,全都装聋作哑,四下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王夫人尴尬气闷,木着脸叮嘱凤姐去处置那几个小幺儿——

    “小小年纪就这么混账!眼里没个尊卑上下,往后还了得?今儿过年,不宜生事,年初一图个吉利也罢了,初二就让人各打他们二十板子,撵出府去再不用了的!”

    一番话,把过错都推到几个小幺儿头上了。

    还指桑骂槐捎带上了贾寰,却绝口不提贾寰一路从宗祠走回来是谁的锅。

    凤姐还补刀,问贾寰有没有中意的小幺儿补进来?

    贾寰呵呵:“并没有,请太太和二嫂嫂裁度着再派人罢,我小小年纪,就该事事听从长辈,岂敢恣意妄为?”

    “……”

    花厅里唇枪舌剑,暗流激涌,围观诸人面色各异。

    王夫人如坐针毡,从未这般难堪过,心里暗恨庶子刁钻,面上又不敢露出来。

    宝玉忍不住出声替她撇清:“今日原是我的不是,吹了些凉风身上不安逸,催着太太赶紧回府,忘了环兄弟也要坐车,环兄弟从前都是跟姨娘一起的,今日姨娘没关照你么?”

    “二哥哥这话奇怪,我自有老爷太太关照,何必攀扯姨娘?她半个奴才,关照得着我么?”

    这话很探春,激得探春也出声:

    “关不关照得着,她都关照了你这些年,为何今日才割席?”

    “三姐姐这话更奇,这些年都是老爷、太太和老太太关照我,姨娘何曾关照过我?我的分例是姨娘给的不成?本就不同席,又何须去割?三姐姐你说这话,把太太置于何地?”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探春语塞。

    贾寰冷笑。

    从来都是王夫人双标打压庶子,今日终于轮到庶子“双标”反击她。

    无论她“关照”了庶子没有,人前都要摆出关照了的姿态,否则就是自己打脸。

    探春方才那番话,算是帮了王夫人的倒忙。

    原著中因为贾环“不知礼”,跟赵姨娘太过亲近,被凤姐奚落“往下流走”。①

    贾寰穿书后“知礼”了,王夫人面慈心苦养歪庶子的心思,也就难藏了。

    ……

    偌大花厅寂然无声。

    在座的个个都是人精,搁在往日早就找个借口遁走。

    偏今夜是除夕,阖家都要陪着贾母守岁,四更天之后才能各自回房。

    她们想走不能走,贾寰呆在花厅里也不自在,奈何贾母没发话撵他,他就得在膝下承欢,不能擅自回他的东小院。

    贾母呢,一早就想撵他回去,偏今日闹了一场,反而不能撵他了。

    正气氛僵冷,贾敬、贾赦领着族中诸子弟进来拜年,给王夫人解了围。

    贾母喜悦让座,温言抚慰两个老儿子——

    “大节下的,没那么多繁文冗节,都随意了吧。”

    这样的客套话听听便罢了,簪缨大族的繁琐规矩摆在那儿,想随意也随意不起来。

    一大群人在凤姐的调停下,男一起,女一起,一起一起地上前行过了礼。

    落座闲话几句,又有辈分比他们更小的族男、族女上前行礼。

    套娃一样,一层又一层地行礼,折腾了一个时辰。

    好不容易结束了,又有两府中当执的大丫鬟、管事嬷嬷们来行礼。

    贾寰只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累。

    前世他出身豪富,逢年过节来攀附的亲戚好友一大帮,他光是喊人都烦不胜烦。

    穿书后换了个时空,非但没能解脱,还比从前更煎熬了。

    就说这次除夕,他身为贾家众多“孝子贤孙”中的一小只,一大早就起床,来来回回给一众死了的祖先和活着的长辈磕头,没完没了的磕头,膝盖都磕肿了!

    倒是收了不少压岁荷包。

    里头都装着小金银锞子,有梅花式的、海棠式的,有八宝联春的,有吉庆有鱼的,还有几个笔锭如意、状元及第的,数量比去年的“贾环”收到的多了十倍不止。

    果然人都是长着势利眼的。

    主子也好,奴才也好,都是看人下菜碟。

    贾寰心中唏嘘,打了个老大的哈欠。

    他今晚来荣庆堂“扎刺”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再多的热闹,都跟他无关。

    此刻花厅中喜庆喧阗的场面,某种意义上算是给他和王夫人都解了围,后续会如何,明日自有分晓。

    他趁乱溜到林黛玉身边,卖萌讨吃她跟前的一碟稀罕蜜饯。

    林黛玉斜乜他一眼,捏起一粒投喂他。

    贾寰人小厚脸皮,再二再三吃个没完。

    这种古法腌渍的蜜饯,后世再吃不着的,搁在此时也难得一见,林黛玉有贾母赏她,贾寰没有,趁机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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