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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长安一夜(一)

    也许李言庆早已忘记了,或者说他刻意的忽视了!

    他的重生,给这个时代带来了许多变数,以至于很多事情随之发生了改变……其他的事情已无需赘述。单就以平阳公主李云秀的事情而言,由于刘黑闼归附李言庆,令武德初年时爆发的河北之乱,烟消云散。刘黑闼没有造反,李云秀也就没有驻守山西,娘子关更无从谈起。但也正是因为刘黑闼没有造反,李云秀比历史上,多活了两年之久。

    在历史上,李云秀死于武德六年二月。

    而在这个时空,她还是死了,却是在武德八年的十月。

    两年的时间,足以产生许多变数!

    李密没有归附李唐,造成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间的冲突提前爆发;而李云秀在这场冲突中,也起到了负面的作用。至少,历史上本忠于李世民的柴氏一门,如今保持了中立!

    虽然李世民又得了太原温氏和太原王氏的支持,但他头上的光环,比之原有的历史却暗淡许多。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种变数,随着李言庆高调抵达襄州之后,李世民的危机感越发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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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李渊而言,李云秀无疑是他最为宠爱的女儿。

    之所以用‘最’字,是在李渊诸多子女当中,唯有李云秀最像她的母亲,窦皇后。可惜,窦皇后早早病故,令李渊心痛不已。这些年来,中原局势平缓,李渊把李云秀留在长安,其宠爱的程度,可见一斑。

    李渊十九个女儿,其中有九个女儿已经出嫁。

    长女长沙公主,嫁给冯少师,留守山西;次女襄阳公主,嫁给窦诞,随窦诞前往兰州赴任,也不在长安;四女高密公主则嫁给了长孙孝政,是长孙氏族人,如今居住于洛阳……

    其余诸女,除了七女永嘉因窦奉节的关系,留在长安之外,大都远离。

    按道理,柴绍驻守河西走廊,李云秀也应该随同前往才是。

    偏偏李渊死活不同意,坚持将李云秀留在长安,也造成了柴绍和李云秀之间的芥蒂日益严重。

    不过,李云秀为帝女,柴绍即便不满,又能怎样?

    李云秀病逝,对李渊的打击无疑巨大……他敕令为李云秀行军中葬礼,又追赠李云秀谥号为昭,也就是平阳昭公主,葬于献陵之侧。而献陵,也就是李渊为自己准备的皇陵。

    武德八年十一月末,李渊一病不起。

    也正因为身体的不适,平阳公主的下葬仪式,李渊也没有参加,而是交给了太子李建成主持。

    一方面,李渊是真的无力参加。

    而另一方面,他也是希望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巩固李建成的太子之位,彻底打消李世民的那点念想。李世民的确很优秀,但李渊坚持认为,一个宽厚的帝王更适合于目前的状况。

    所以,李世民只能退让……

    不过李渊也想好了,在葬礼结束之后,就把李世民派往巴蜀。

    巴蜀天府之国,而且在隋唐之交的动荡中并未遭受太大的影响,且易守难攻,足以自保。同样,占居巴蜀之后,李世民再想杀出来,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李渊需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保住李世民的性命,同时又可以令李世民,无法去威胁到李建成的地位。

    最重要的是,李世民在巴蜀,还可以形成对吐蕃的节制,成为大唐帝国的西南屏障……

    对于这种安排,李建成也没有什么异议。

    只是这道敕令并没有发出,李渊希望在合适的时间,寻一个合适的由头,把李世民送往巴蜀,而不是让别人以为李世民是被发配到巴蜀……流放,对普通人来说很容易,但如果要流放一个皇子,就变得有些复杂。至少从当年李言庆赴岭南的事情来看,李渊如今不免有些后悔。

    “老田!”

    “奴婢在……”

    从帷幕后面,走出一个黑衣内侍。

    当年李渊的心腹老臣安大将军,在武德六年时病故。

    田丰随即成为宫中的总管,执掌内廷大小事宜,外人常称之为:田大将军。

    李渊睁开浑浊老眼,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的话,刚过人定。”

    人定,亥时别名,也就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

    “云秀的丧葬,差不多该结束了吧。”

    “按章程,昭公主应是在隅中下葬,大概在日昳之前结束。一应白事,当于晡时前完成……如果没出什么差池,太子他们已是在回来的路上,估计子时以后就会抵达长安。”

    李渊点点头,重又躺下。

    不过,他旋即坐起来,轻声道:“太子回来后,让他立刻来见我。”

    田丰躬身应命,缓缓退出大殿。

    李渊则又一次疲乏的躺下来,虽闭上了眼睛,却迟迟没有睡意。

    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吧!

    李渊虽然没有去参加丧礼,可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办……还能有什么差池?

    想到这里,李渊睁开眼睛,又坐起来。

    从枕边拿起一本奏折,轻轻打开。由于他身子不太好,所以一些重要的公文,就摆放在身边。

    奏折是从襄州发送而来,日期是四天前。

    李道玄上疏:郑王李言庆在襄州停留六日,并未有太多异常的举动。除见了几个当地的文人雅士之外,没有和任何人进行接触……四天前,李言庆随钦差人马离开了襄州!

    按照路程计算,这个时候李言庆应该已抵达洛阳。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李言庆会在洛阳停留几日。毕竟洛阳是李言庆的根基所在,他既然到了洛阳,少不得会与当地缙绅豪族有一番接触。算算时间,他也有四五年没有回去洛阳,那里还有他的王府,还有他的手下……只是,李渊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受。

    他想了想,提起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写下‘速归’二字。

    “来人!”

    大殿中,有内侍在旁伺候。

    闻听之下,连忙上前。

    “即刻送往西台,告诉封伦立刻派人前往洛阳,诏郑王回京。”

    不能让李言庆在洛阳停留!

    李渊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他直觉的认为,李言庆在洛阳多停留一天,似乎就多一分危险。当初把他放逐岭南,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如今,就应该把李言庆死死的盯在长安,绝不能再放任不管。

    说心里话,李渊对李言庆,依旧很喜爱。

    可喜爱并不代表他会放纵……毕竟李言庆,不是他的骨肉。一个有能力,才华横溢,不管到什么地方,都能闯出一片天地的人,对他最大的关爱,就是让他一辈子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李渊没有想过要杀死李言庆,相反他希望李言庆能成为大唐的肱骨之臣。

    但是,也只能是‘臣’,而且是能够掌控在手中的‘臣子’!

    处理完这件事情,李渊又是一阵恍惚。女儿的病逝,给他的打击着实巨大。只不过看完了一封奏折,就感到莫名的疲惫。

    于是,李渊重又躺下,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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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浓重,长安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坊市之间的街道上,不时会传来清脆的马蹄声,和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自武德初年,夜禁始终未被取消。早些年,虽有夜禁的律令,可出于各种原因,东西两市并未严格执行。然而平阳昭公主病逝之后,夜禁随之加强。不到亥时,东西两市就关闭坊门,不再营业。而其余各民坊,更是关门落闩,就连那些权贵纨绔子弟,也不敢再这个时候,轻易犯禁。

    李建成和李元吉并辔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非常轻松。

    平阳昭公主的葬礼,可算得上是非常成功……从葬礼后的种种迹象表明,李建成的太子之位,变得更加稳固。许多朝臣在与李建成交流的时候,态度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以前那些似乎摇摆不定的大臣们,似乎已偏向了李建成。

    “皇兄,我听宫里人说,父皇已决定来年开春的祭天大典,也会有你主持……呵呵,这样一来,二哥怕是再也只好死心了!”

    李元吉笑容满面,向李建成低声恭贺。

    而李建成心中虽欢喜的要命,可脸上还是要表现出严肃之态,“三胡休得听那胡言乱语,父皇正值春秋鼎盛,祭天大典这种事情,岂能由我主持?这些话若传到父皇耳朵里,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明天就让人查一下,看看是谁在私底下,乱嚼舌头。”

    李元吉也有二十多岁了!

    且不说小时候的事情,自太原起事以来,他就跟随李建成,十载光阴,足以让他清楚李建成的心思。

    他很清楚,李建成心里开怀。

    说这些言语,不过是表明一种姿态。

    兄长要表现姿态,做兄弟的自然也要配合。

    于是李元吉连忙道:“弟弟考虑不周,还望皇兄恕罪……兄长放心,我明天就会彻查此事。”

    看李建成满意的点头,李元吉旋即问道:“皇兄,郑王就要回来了,你可有什么安排?”

    李建成道:“玄真来信说,养真已表示愿意归附于我。

    只是他名声太过响亮,而且手中实力颇丰……玄真以为,郑王可重用,亦不可过于重用。我准备让他进尚书省,先从兵部做起。你也知道,屈突通老儿虽表面上听从我的调派,可实际上还是亲近二郎多一些。每每我安排他事情,他总是推三阻四……李艺虽然可将其顶替,但资历和名声都略显不足。唯有养真,年纪虽轻,却足以压制屈突通。

    到时候以养真接替兵部,军中将领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只要不让养真掌兵,等过些年,我慢慢将他手中的力量完全接收,再给他一个中书令也未尝不可。”

    言语间,似乎已决定了未来的事情。

    李建成同样清楚,对于李言庆,他不能不用,但也不能过于重用。

    李元吉心里也很高兴,原本他还有些担心,李言庆回到长安后,兄长会亲近李言庆而疏远自己。现在看来,李建成对他还是更信任一些……毕竟,他和李建成才是亲兄弟。

    兄弟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不知不觉,朱雀门就快要到了……

    李建成摆手示意手下人前去叩门,可是在朱雀门外呼喊了好久,宫城上却是寂静无声,似乎没有人值守一样。

    李元吉一蹙眉,不禁有些不快。

    “皇兄,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罢,他催马上前,就来到朱雀门下,高声喊喝:“我乃齐王,随太子回宫,速速开门。”

    宫城上,依旧没人回应。

    就在李元吉忍不住快要发飙的时候,两扇厚重的宫门,吱呀呀缓缓开启……

    门开了,却不代表李元吉会放过此事。堂堂齐王……还有当今太子,居然被阻隔于宫门之外,传扬出去可真是丢了大人。这朱雀门守将不能饶恕,还有这朱雀门的军士,也都该全部斩杀……

    想到这里,李元吉催马就冲了过去。

    “该死的……”

    他一边往宫门走,口中一边咒骂。就在这时候,朱雀门宫城上突然间灯火通明,李元吉一怔,刚要抬头观看,就听从宫门后传来一声巨吼:“元吉小儿,拿命来!”

    一匹快马从朱雀门后冲出,马背上端坐一员大将,掌中一支寒光闪闪的马槊。

    李元吉吓了一跳,脑袋里一阵迷糊……

    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太诡异,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那员大将就到了跟前。马槊唰的一下子刺出,挂着一股锐风袭来。李元吉瞪大了双眼,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被吓傻了!

    这可是长安!

    这里可是朱雀门……居然有人要杀我?

    造反不成……

    只听噗嗤一声,马槊凶狠没入李元吉的胸口。而李元吉甚至没有做出躲闪的动作,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马槊刺中自己。同时,他也看清楚了那马上的大将,赫然正是天策府大将,程知节。

    二哥,要造反吗?

    这也是李元吉脑海中浮现出的最后一个念头,程咬金脸上带着狰狞笑容,手一用力,啪的一扭马槊,将李元吉的尸体从马背上就甩了出去。

    “李建成,你妒贤嫉能,残害手足,有何面目占居太子之位?”

    随着程咬金一声厉喝,朱雀门两侧陡然间杀出两队人马。

    李世民一身金甲,掌中长矟,如同凶神恶煞一般,朝着李建成就仆了过去。

    而在另一边,一员铁锤大将如虎入羊群般杀入太子的仪仗。双锤翻飞,只杀得东宫近卫毫无还手之力。

    李建成在马上看得很清楚,那铁锤大将,正是三弟李玄霸麾下猛将,梁师泰……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而且也太过突然了,此前甚至毫无半点动静。李建成考虑过各种可能,甚至包括李世民设计诬陷自己。可他唯独没有想到,李世民居然会用这种决然的方式来对付自己。

    当李世民率部杀来的时候,李建成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二郎,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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