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锦涩年华 > 第一卷:一生只得一相遇 134章:蛇虫鼠蚁闹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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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冷的冬天过去了,春天的脚步近了又近了。

    冰雪消融,草木复苏,迎春、桃花、玉兰争相开放,又到了百花吐艳、万紫千红的好时节。春雨霏霏、春风拂拂,春光熏暖游人醉。

    冰封在河水中的鲤鱼长尾一甩,搅起一片活泼的水花。

    僵硬在泥地里丛林间的飞禽走兽们都睁开了眼,嗅嗅春的香气,走出了一冬的睡窝,动动手,动动脚,禁锢的身骨和手脚又开始活络了。

    蛇虫鼠蚁出洞的出洞、出坑的出坑,转动一对鼓溜溜的坏眼珠,对着这美好的春光伸出舌头,想要囫囵一口吞下肚。

    阿狗一整个冬天都躲在冰冷的屋子里,喝喝酒、打打牌,偶然和阿虫阿鼠去街上逛一遭。反正有这俩小弟给自己跑腿挣钱,吃喝都无所谓。

    他们跟着的堂口所管辖的这片区域正是南京路繁忙地段,拉黄包车的、摆地摊做小生意的满街都是,油水多啊。

    阿狗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起床,就叫阿虫阿鼠来给自己倒洗脸水,伺候自己起床。

    “狗哥,醒了,睡得还踏实不?”

    “嗯,还想多睡儿的,被这手上的冻疮痒得受不了。”

    阿狗说着看了一眼自己手上一块块红肿不堪的冻疮。骨节处,手掌外沿都长满了,硬邦邦、痒丝丝、疼兮兮,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冬天真难熬啊,要把人浑身血脉都冻僵了。

    “呼——”

    热水里浸一浸,好舒服。冻疮慢慢地胀开,不再那么硬的,底下的血液也一点点舒活起来,泡一会儿啊,手终于有知觉了。

    “呀,狗哥,你的手流血了。”

    阿狗往盆里一看,果然,冻疮张开红红的小嘴,条条伤口都裂开来,幽幽地吐着红丝儿,看得人毛骨悚然。

    阿狗赶紧把手从盆里捞出来,甩甩,那双手早就鲜血淋漓。

    阿虫用毛巾给阿狗擦血,使劲摁住冻疮的裂口止血。阿狗这时感到疼了,嗞着牙,眯着眼,冲阿虫大喝一声:

    “轻着点,你老婆的手啊!摁得这么紧,疼死老子了。”

    “是是,狗哥。”

    阿虫松了手,帮他慢慢解开毛巾,灰灰白白的毛巾上染上了斑斑血迹,只能扔了。

    这双手也砍了扔了吧,但长在身上啊,还要用啊。长了满手的冻疮,还裂开了口子,疼得割肉似的,还得忍啊,这该死的冬天,折磨死人哩!

    “狗哥,你这要不包一包,伤口碰着了疼呐!”

    阿狗点了点头,自己就纳闷了:一个冬天都没怎么出去过,这冻疮是怎么长起来的。

    看阿虫阿鼠两个经常出去,天不冷吗?风不吹吗?雨不淋吗?怎么他俩手上一个冻疮都不见长,全长在自己手上了,没天理啊,哟,你轻着点,疼!

    “狗哥,你忍着点,春天了,天暖和起来就好了,冻疮呐,太阳一照就没了。”

    阿狗无奈地看着自己一双手上缠满了一圈圈纱布,肚子“叽里咕噜”地叫起来,起床好一会了,都饿了。阿鼠怎么还不回来?

    “这小子几时出门的,这会了还不回来,他买的什么早饭?”

    “差不多了也,说是买鸡蛋饼孝敬哥呢,狗哥你是不知道,现在鸡蛋的价都涨了好几倍了。”

    “嘿,那阿鼠发财了?非要买鸡蛋饼?”

    “发不发财都先孝敬狗哥是不,他说呀,这新母鸡在春天里下蛋,那鸡蛋啊,跟小媳妇第一口奶一样,营养好着呢,一定要吃。”

    “哈哈!这个笨阿鼠,他怎么肯定人家拿新鸡蛋给他,这鸡蛋与鸡蛋还有多大的区别,傻不傻。”

    阿虫也觉得阿鼠有意思,应和着阿狗奚落阿鼠。这时,阿鼠进门来,笑嘻嘻地叫了他俩一声,往桌上摊开一个大油纸包。

    “哇——”

    香喷喷的煎蛋味儿溢出来,那白面上平平地摊了一层煎蛋,白的白,黄的黄,混着碧绿碧绿的小葱,真好看。

    蛋饼子从中间切开,露出里头红艳艳的香肠、嫩黄嫩黄的土豆丝、透亮透亮的豆芽,还有黄灿灿的酱萝卜条和松松软软、口感醇厚的肉松……食材真是丰富极了。

    阿鼠挑了一个大的先“孝敬”阿狗。

    “来,狗哥,这是你的,里头抹的黄豆酱,不辣。”

    阿狗“嗯”一声,斜昵着眼,翘起一边嘴角笑了笑,接过阿鼠手里的鸡蛋饼说:

    “算你小子有心。”

    阿鼠摸着后脑勺笑了,又递给阿虫一个。阿虫咬过一口,赞叹地“唔”了一声,阿鼠问他:

    “好吃吧,阿虫,味儿够足?”

    “不错不错,带劲儿。”

    “可不是吗,我让那老板倒了三勺辣酱呢!可把他心疼死。”

    阿鼠“嘿嘿”笑着,这才拿起桌上最后一个鸡蛋饼,大口嚼起来。自言自语道:

    “唔,好吃好吃,这鸡蛋就是香。”

    听了这句,阿狗和阿虫相视一笑,阿虫将胳膊搭到阿鼠肩上,扬了一下自己手里的鸡蛋饼,笑眯眯地问他:

    “阿鼠,给我们说说,这新鸡蛋和老鸡蛋怎么分啊?有什么名堂?”

    “有!”阿鼠嘴里塞满了土豆丝,看着阿虫说,“当然,这新鸡蛋一般都小,有些壳还是软的呢!”

    阿虫笑了,看着阿狗说:

    “看来还真有名堂啊!”

    “咱阿鼠这对鼠眼多尖是不是,狗哥要向你学。”

    阿鼠嘴一停,神情落寞了,低头轻声说:

    “狗哥,阿鼠不是鼠眼。”

    “什么?你说什么,你别咕哝,我最恨人咕哝说不清话了。”

    阿鼠抬起头来,看着阿狗坚定地说:

    “狗哥,我不是鼠眼。”

    “唉哟,这也跟狗哥计较?啊,阿鼠?”

    “我——我只是……”

    “好,你不是鼠眼,你是鼠目。哈哈哈哈——”

    阿狗说着自己就笑起来了,嘴里的碎饼渣喷了从参差不齐的齿缝间喷出来,叫一个恶心。

    阿虫听阿狗那句“鼠目”也笑了,拍着阿鼠的肩,跟着笑他“鼠目寸光”。

    阿鼠一阵尴尬,站在当地,不禁局促起来,看着大笑的两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股深深的自卑感像蚕虫一样爬上来,挠得人浑身不自在。

    三人吃完了鸡蛋饼,又喝了豆浆。阿狗好多天没出门了,趁天晴朗,想去潇洒潇洒去。

    阿鼠只好默默地拿出攒在那个小菊送给自己的糟带鱼罐子里的钱,凑足十块,三人一同去大饭店里吃牛排去。

    另一头铁明约了洋人罗便丞在“芳菲舞厅”见面,谈谈预订机器的事。这“芳菲”就是林氏三家舞厅中的一家,地段最好,生意也最热。另外两家“芳缤”和“芳华”都稍弱一些。所以,铁明选了“芳菲”来接待客户。

    宽敞的大厅装修一新,中间舞池都是用五彩地砖拼成,映着顶上的旋转灯光球,甚是耀眼。周围布了一圈桌椅,大红的小圆桌配上大红的软椅,再供上一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要是开一瓶红酒,端两只高脚杯慢慢啜饮,那情调,真小资。

    铁明和罗便丞坐在楼上的雅座里,看底下人们跳舞,这个角度颇有一种万物皆眼底之势。尤其是看女士们的舞裙,飘摇旋转开,团团的就像荷叶,又像燃动的火焰。三位先生觥筹交错,微笑着,交谈着,点头示意,相当愉悦。

    楼下不知怎么就骚动起来,有人大声嚷嚷着要见经理。罗便丞俯身一望,露出厌恶的表情,问铁明:

    “Oh, why your ballroom let that guy in?

    铁明脸上有些难看,走过来一看原来是阿狗他们三人,现在正和大堂经理闹不清。

    罗便丞起身要走,告知铁明下周一带合同再谈。铁明也只好依他们,他要赶紧下去处理“蛇虫鼠蚁”,于是领着罗便丞来到电梯处,绕过大厅,直接出了门。

    回到大厅,铁明径直走向他们,大堂经理正命保安拖他们几个出去。

    阿狗骂骂咧咧,一见了铁明,好像看到了亲爹一样,开口就喊出“明哥。”阿虫和阿鼠也跟着喊了一声。

    经理有些奇怪。铁明不顾他看向自己的疑惑又带点鄙夷的眼神,开口就说:

    “蒋先生,这几位是我的朋友,我想有些误会吧?”

    “明哥,他们狗眼看人低,不让我们在里头坐。”

    铁明看了阿狗一眼,他穿得也确实不像话,邋里邋遢,脏兮兮的怕是一个冬天没换过衣服吧。脚上的鞋还带着厚厚的灰。

    阿鼠和阿虫也好不到哪去。就算没有体面的衣服,总要干净些吧,我们舞厅也招待青年学生的呀,并不狗眼看人低。

    “宋先生,既然是你朋友,那我做错了。”

    蒋经理将手贴在大腿裤缝上,恭恭敬敬地说,又看向阿狗他们道了三声歉,点了三下头。

    阿狗还不满足,要保安们也道歉,蒋经理也只好照办。铁明看阿狗有些过分了,瞅了他一眼不说话。

    “看在明哥的面子上,我不跟你们计较了,我要在你们舞厅里坐下来喝酒,老子带了钱了。”

    “阿狗,今天我请你们喝酒,坐下来好好聊聊。”

    “听到没,你们宋先生请我喝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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