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锦涩年华 > 第一卷:一生只得一相遇 145章:贵米如油说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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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夜里,铁明给沁心补过功课,时间尚早。

    两人在书房里坐着漫谈,谈了公园里新开的玉兰花,老街后巷搬走的店铺,从南京路到陕西南路到西藏路到河南中路到苏州路到路的尽头黄浦江,细数这城市这一年来的纷纷变变。

    铁明饶有兴趣地听她絮絮叨叨,一箩筐一箩筐抖不完的故事,想她小小年纪怎么有这么多阅历,平时该是多么用心在观察。沁心突然叹了口气说:

    “人呐,三岁想十三,十三想三十,三十又想三岁。”

    铁明听她伤感的语气,不禁笑了,这小丫头又想什么呐!伤春悲秋的,好像活了大半辈子,看透了一样。

    其实吧,沁心滴滴答答诉说完自己的所见所闻后,想到晨昏骤变,物是人非,感叹原来什么都没有定数。花开花落,世间万变。过去的摸不着,未来的看不见,只有当下才能实实在在地围绕在身边。

    可是吧,人在某个节点的时候,偏偏就看不到自己的处境,想过去想未来,就是想不到现在,可悲了人呐!

    “沁心,你这几天怎么啦?成哲学家了?”

    “是吗?那也是跟你学的。”

    沁心搅着茶杯里的方糖,头也不抬地回答了他这句。铁明疑惑起来,上身微微前倾,问她:

    “哦?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些了?”

    沁心抿起嘴笑了,放下茶杯,两手交握磕在下巴上,迎着他的目光,仔细端详起他的眼睛来,幽幽地说道:

    “都说言传不如身教。铁明哥,你的眼睛像一本书,让人看不透。”

    两人膝盖抵着膝盖,脉脉地看着对方。铁明坐直上身,眨巴了两下眼,反问她:

    “怎么说?”

    沁心仍旧观察着他的眼,仍是幽幽地说道:

    “忧郁、深邃……就像一本哲学书。”

    “呵呵呵——”

    铁明又笑了,原来自己平时的样子都落在她眼里,忧郁、深邃……呵呵呵,看来自己平时想事情想得太多了,眼神是藏不住的。

    沁心心细如发,看来以后有心事也得藏好喽!

    “来,铁明哥,你抱抱我。”

    沁心嘟起嘴就求抱抱,张开双臂像一个孩子。铁明有点奇怪,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要抱抱。沁心靠过来,给了铁明一个深情的拥抱。

    当她的发丝轻轻扫过铁明的耳朵时,那种轻盈如梦的感觉让人醉了。沁心松开手,温柔地看着铁明,甜甜地笑了,小嘴轻启:

    “铁明哥,忙也要微笑,累也要微笑,烦也要微笑,沁心的拥抱,专治不开心。”

    铁明低头抿着她的话,砸吧着味道,抬头看她一眼,咧开嘴笑了,这小丫头真成哲学家了。两人又闲话一回,两杯奶一口一口就见了底。看看壁钟也有十点了,是时候散了。

    相处的时光总是短暂,希望好梦长一些再长一些。铁明拿起沁心的外套,挂在手臂上,为她开了门,替她把黄格子呢外套披到肩上,陪她下了楼,送她一路到了别墅。

    进了客厅,两人还依依难别。小菊早已准备好了洗脸水,站在客厅里等小姐回来。铁明让她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沁心只好随小菊一道上了楼,走三步一回头,临到卧室门前,还趴着栏杆望他。铁明摆摆手,道了声“晚安。”沁心回应他一句,又看过两眼,这才进了屋。

    铁明看她人影闪过门后不见,才准备回去。这时,一个女仆走过来叫住他,说老爷请宋先生去办公室有事谈。

    嗯?难道是公司又有什么状况了吗?这么晚了,这么急。

    带着满腹疑惑,铁明随女仆一起上了三楼。这一层很安静,脚落在厚厚的红底印花地毯上,无声无息。

    长长的走廊,两边都是房间。女仆在前头引领,铁明跟在她身后,想着究竟有什么事这么急。到了大林的家庭办公室门前,女仆敲了敲,得到回应后,轻轻为铁明开了门。

    “林先生,找我?”

    “铁明,沁心功课辅导好了?”

    大林招呼铁明进来坐,让女仆沏壶新茶来。落座后,大林不说话,只端详着铁明,也不像往常那样抽他的老烟斗。

    铁明有些奇怪,大林叫他来,难道不是为了什么急事,怎么不说话,是不好开口吗?

    “林先生,找我怕有急事吧?”

    大林翘起二郎腿,两手扶住膝盖,手一摆,止住他说:

    “诶,铁明,家里头不要叫我‘林先生’了嘛,公司里是要避一避的,现在又没有外人,叫我伯父好了。”

    “嗯,伯父。”

    这大林为什么要套近乎,让自己叫他“伯父”?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坐了这会子了也不见他说正题儿,半藏不掩的干什么呢?

    女仆沏上了新茶,大林请铁明喝一口醒醒神。醒醒神?醒什么神?自己哪里不够清醒?铁明嗑着茶杯,垂下眼帘思忖着。

    大林呷过一口茶,终于开口说了:

    “铁明呐,叫我一声伯父,我就是你半个父亲。我的心你懂得,你的心也说说看。”

    大林说到这放慢了语速,铁明一“咯噔”,自己到底有什么行为落在他眼里,让他如沙砾硌目那么不自在?大林看着铁明,定睛说道:

    “公司新订的米价,没问过你的意见,本不是你分内的事,既然是一家子,就谈谈嘛!你说说意见看。”

    原来大林是为了米价的事来问自己,看来沁心今晚和他说了。大林这样子大有不满之意,更有疑自己借沁心向他施压之想。也确实呢,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大林怕是答应女儿米价会降了吧。

    铁明不动声色地笑了,眼前这个商人,就是那妇人口中“黑了良心的”。赌场舞厅跑马厅赚钱你就赚,但穷人的钱,你也下得了手?你不是“黑了良心”嘛!

    “伯父……”

    “嗯?”

    大林定睛看着他,脸上掩盖不住的怒气。铁明淡定地笑了笑,说:

    “公司已经订了米价,铁明没有异议。我们作为卖方,是一种价,买方能接受多少,不能不考虑。”

    “你是说公司考虑得不周全了?”

    “铁明是认为如果……”

    大林不等铁明说完就打断了他,叼起了烟斗,摆摆手喷出一口烟圈来,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铁明早知道他会这个样子,有的钱赚一定要赚,吞下去的钱要他吐出来绝不可能。哼,金成山,银成山,嫌不够吃不饱,到头来一场空一个零,难道想不到吗?

    大林自认为自己没有做错,米价上涨,那是因为钱不值钱了,钱币的数目变大了而已,能买到多少米,还是多少米。不涨价的是傻瓜,老百姓手里多的票子,你不让他花在大米上,他会花到别处去,钱还赚得到吗?

    办公室里的气氛异常紧张,沙发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盯着对方,拨打着自己的算盘。

    这时谁说一句话就好比放出一支箭,接箭的那个人一定会举起厚厚的盾牌来挡。谁也劝不了谁,谁也说服不了谁。

    “砰——”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沁心披着睡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小小圆圆的脸蛋儿因为生气而嘟着,反倒有几分可爱。铁明赶紧站起,问她怎么来了,穿着睡衣会着凉的,又帮她扶正了睡帽。大林也奇怪地问女儿不睡觉做什么来。

    “爸爸,你不要怪铁明哥,是我自己要说的。”

    “沁心,你去睡觉!”

    “爸——”

    “听到没有,这里没有你的事。”

    大林握紧了烟斗,大拇指因为用力过猛,骨节都有点痛了。沁心仍是不愿意走,动了动嘴还想开口。大林看了看她女儿,又看了看铁明,他俩竟然一气儿来怼我这个老头子。我养的乖女儿,我挑的好女婿呀!

    夜深了冷,沁心衣衫单薄,也不知她在门外听了多久,风吹了多久。铁明怕她待久了着凉,劝她回去吧,握着她的手臂,才发现冰冰凉凉的,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

    “我不走,铁明哥你不要拦我——爸爸,老百姓真的好可怜,你让他们买不起米,吃什么呐?路上那么多冻死饿死的可怜人,为什么我们不能帮帮他们?爸爸!”

    大林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抽着他的烟斗。铁明有点不可思议,没想到沁心较真和他爸杠这个米价的事。爱民恤民,心中充满了正义感,这个女子真有气脉。铁明有几分敬佩沁心。这回要看看大林怎么说了,难道他还要坚持这么高的米价吗?难道他不想在女儿面前维持一个良好的形象吗?

    三人静默一会,沁心等着她爸的回答,铁明等着送沁心回去睡觉,大林抽过几口烟,许久才开口说道:

    “沁心,你劝爸爸降了米价,那你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吗?铁明,要不要给沁心解释一下。”

    大林故意把这个足球踢给铁明,让他反思看看这里头到底有没有问题。铁明呢,他一心只想到老百姓吃不饱的问题,就想借沁心来逼大林降价,于是他说道:

    “伯父,铁明也认为应该降价。”

    “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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