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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块头闻言，瞳仁略微紧锁，笑道：“柳姑娘说笑了，生意上门哪有往外推的道理。不过，这如果只是内宅妇人也就罢了，诚王爷怎么说也是皇亲贵族，价钱得看猎鹰如何说？”猎鹰，指的便是即将替她办事的人。
柳云意欣然点头：“好说。”
如今织梦居生意火爆，加上封承乾还给了一大笔可自由支配的银子。
那位爷既然不指望她每月给他报账，那这笔银子她提前用一用也是无妨。
大块头请柳云意入了偏门歇息，便以和主事商量为名暂时离开。
随即便有小厮前来给柳云意奉茶，柳云意示意他给自己领路，转身便随小厮一道去了前厅。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方才隐约在人群中听见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却愣是半天没想起是谁。
小厮瞧胖子对柳云意的态度，便知柳云意是位大客户，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跟在柳云意身后，免得有不长眼的动了贵客。
前厅的气氛，便是再寻常不过的酒楼赌坊，称之为乌烟瘴气也不为过。
柳云意曾为了林榆的事情，假扮成小厮随封承乾去过赌馆，但那赌馆与眼前的赌坊相比，竟有些小儿科之感。
这边赌坊招待的，大多是花楼那边介绍过来的豪客，要么腰缠万贯，要么是不要命的赌徒。
而这边脱离了京城规矩的束缚，唯一的规矩便是孟爷，故什么东西都能拿来赌。
正如赵主事所言，这个地下世界，认钱不认人。
只要有钱，便能在这享受到最至尊无上的快活，得到一呼百应的快感。
赌坊的右边通道连接着一条通道。
柳云意在前厅转了转，并未再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而大厅这边赌的，多是些没带面具的粗鄙莽夫，显然不是她要找的人，她便朝那通道走了去。
不想才走没两步，小厮迟疑着拦下了她。
“姑娘，前边……您不见得会喜欢……”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柳云意反倒动了好奇心：“哦？前边是什么地方？”
见她打定了主意要问到底，小厮迟疑一番只能答道：“也是赌坊，只不过那边堵的法子有些特别……”
好奇心驱使着柳云意前去，而在进入之后，柳云意也总算明白了小厮为何会纠结。
因为这边赌的，是活生生的人。
一个偌大的房间内，中间是宽敞的圆形场地，周围是无数座椅。
场地中间，两个披头散发赤膊男子正打得你死我活，场地周围，无数看客们纷纷呐喊叫好。
自有庄家在一旁示意众人下注，赌法可谓是再简单不过——这场上能活下来的人，终究仅有一个而已。
场上猛然传来一声惨叫，其中一男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直接口吐鲜血，两眼翻白。
但场边却无一人替他心疼。买了他对手的，自是喜不自胜喝彩连连，而买了他赢的，则是恨铁不成钢，尖酸刻薄的咒骂声源源不断。
柳云意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看了两眼便朝外走去。
自小接受的教育便是人人平等，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画面，她要是看得下去那才奇了怪了。
不过这也确实教她感受到了，这个地下世界是多么晦暗，多么崩坏无常。
想来，封承乾的情报，他们或许还真有办法能搞到。但也正如胖子所言，高风险自然得获得高收益。
不同于赵沅沅，柳云意想要得到封承乾的情报，倒不是为了对付他。
如今她和封承乾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需要仰仗封承乾的助力，也享受着封承乾提供的种种帮助。但她还不能对封承乾交付完全的信任，就算能，也不行。
说白了，她至少要知道封承乾不会造反，这可关乎着她的身家性命！
朝外走去的时候，小厮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像是早料到了柳云意待不住，三两步走到了柳云意身边笑笑：“姑娘不如随我回屋等着，吃点瓜果解解渴如何？”
柳云意正要说话，不料身后猛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结果那人跑的太急没打住，直接和她撞了个正着。
两声闷哼，男人往后退了几步，柳云意则险些摔倒，在小厮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混乱中，她抬眼看去，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双眼。
竟然是他！
想必方才那个熟悉的声音，也是他！
对方似乎也认出了柳云意，气氛瞬间有些微妙起来。
最后是小厮打破了沉寂，他见男子的穿着也算体面，自是不好得罪，便赶紧拉起柳云意关心道：“姑娘没受伤吧？”
柳云意摇了摇头，不料那男子趁这时，朝她点了点头便脚步匆匆而去，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门外。
“咦，这人怎么回事！”
“无妨。”柳云意摆了摆手，但心底却悄悄的扎下了一颗疑惑的种子。
他，怎么会在这？
犹豫当口，胖子倒是出来寻她了。
“姑娘教我好找！”他笑：“姑娘的活儿已经有人接了，详细情况，姑娘随我来谈……”
说罢，示意柳云意跟她走。
一是了解柳云意的详细需求，二便是谈价。
柳云意便暂且收起心底的震惊，跟着胖子朝后院的房舍走去。
并未料到，就在这楼阁的最顶层的某个房间，有一双目光透过薄薄的藤帘子，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身影。
目光虽犀利，男子的嘴角却隐隐勾着一丝笑意，他指尖自藤帘掠过，转而落在了条案上。
轻轻抚过那紫玉骨扇，他笑：“有趣。”
声音悦耳温润，倒是好听。
外界传闻，孟爷是西北人士，生的极其高大威猛，然则面容丑陋不堪，故一直都不肯以真容示人。
且他的性格更是喜怒无常，凡事看不顺眼之人，随手便能将对方撕了喂狼，更是有着生食人肉喝人血的恶迹。
谁能想，真实的孟爷实际上却生的如此俊美，甚至称得上翩翩公子！
可一旦将他的身份，和他所经营的种种联系起来，便再没人敢小瞧于他，甚至于这种反差，竟教人不寒而栗……
“孟爷，那柳姑娘要查的人，竟是……诚王爷，当真要办？”
“办！”男子笑得和颜悦色，甚至教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既是柳三姑娘要的，当然得办！想必诚王爷知道了，也会欢喜的紧……”
他笑得愉快，毕竟，他可迫不及待地等着看好戏了……
……
一切谈妥之后，赵主事又带柳云意通过密道，回到了东平笔肆。
所有事情进行得悄无声息，并未教任何人发现。
包括黑四。
柳云意从东平笔肆出来，便在对楼的茶馆瞧见了阿肖，朝他招招手，他便离开赶着马车跑了过来。
柳云意一边上马车，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打量四周，果然在笔肆二楼的阁楼上，瞧见了正眯眼小睡的黑四。
听见了马车的铃铛声响，黑四便睁开了双眼。
柳云意在视线接触之前移开了目光，免得教黑四起疑心。
她可不想被封承乾发现自己的行踪，今日办的事情，必须一定得瞒着封承乾才行。
回到织梦居的时候，已是将近傍晚。
明月和徐娇早已逛街归来，柳云意寻思着，明月发现她又不在店里，指不定得生气，便还特意买了些糕点，算是赔罪。
结果不想，回到织梦居内，明月确实满脸怒气，但却不是对她的，而是……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二小姐她就在楼上化妆间里坐着，对着上楼的客人指指点点，已经气跑了好几个了，实在过分！”瞧见柳云意，明月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告状。
柳涟漪？
她的二姐姐，看样子已经从失恋阴影中走出来了，若不然也不会有精力来挑衅她。
“没事。”柳云意不急，拍了拍明月的肩膀安抚了几句，将糕点递给了她，便直接走到柜台旁。
“方才被她气跑的客人一共几位？”
许叔的神情有些严肃：“一共四位，其中还有宋氏秀坊的千金。”
那位千金可是织梦居的老主顾了，早在织梦居刚开张时候就开始支持，与柳云意也算熟识。
柳云意冷哼：“把方才那些客人们原本打算买的东西，全部写下，价钱算好。”
许叔心领神会，当即写写画画，算盘一拨。
“共五百三十七两。”
那位宋小姐原是打算买个小礼盒，送给好友做礼物的，价钱占了总价一半多。
柳云意扯着单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风风火火地朝楼上走了去。
结果走到一半，就听柳涟漪的声音传来。
“……织梦居如今名声这样不好，在京城也算是闯出了名气，也亏你还在这里呆得住。本小姐好心劝你，趁着还年轻及时离开，若不然日后怕是连夫君都难找。”
彩儿还是有礼貌的：“二小姐还是请喝茶吧，彩儿的事情就不用您管了。”
“哎，小小丫头，非要如此执迷不悟！”
柳涟漪端着假笑，尤不放弃：“想必蝶恋花你不会没有听说过，京城多少年的老铺子了，有口皆碑。你若是愿意离开这破店，本小姐保证将你送入蝶恋花，说到底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彩儿一边想拒绝，一边却又不敢得罪柳涟漪，左右为难。
好在这时，柳云意直接从楼梯口走了上来，彩儿顿时眼睛一亮，露出了笑容：“掌柜！”
柳云意朝她摆摆手，然后笑眯眯地看向柳涟漪：“二姐姐这么看得上彩儿，也算彩儿的服气，就是不知道你们蝶恋花，打算给彩儿开多少月银呢？”
背后说让坏话被抓个正着，柳涟漪的心理素质还是强的。
淡定道：“这月银自然是不会亏待的，彩儿若是要去，月银十两，我自替娘亲允了！”
柳涟漪说的豪气，可柳云意却直接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十两？还好意思说替赵沅沅允了？
“二妹妹笑什么？”柳涟漪眉头不悦地皱起。
区区伙计十两月银，在京城哪家铺子都不算少了，她就不信柳云意能更大方！
柳云意笑意更深：“彩儿，正巧咱们前日发了月银，你且告诉我二姐姐，你上个月得了多少银子。”
彩儿望望柳涟漪，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得意的开了口：“嘿嘿，上个月我一共得了四十七两八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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