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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干脆直接转移话题：“诚王如今奉圣旨去了边漠，京中大小事情便需你多多操心，你也是累得。况且那女王与你织梦居做了生意，这可是为了两国邦交，你尽管忙正事，倒不必操心我这老人。”
柳云意赶紧笑着道：“太后娘娘这话说的，您若是与我出门去，不提年纪，旁人大约都要以为你是我姐姐呢。”
说罢，又赶紧懊恼地堵住自己嘴巴：“看我这话说得，倒乱了辈分，太后千万莫怪，但我说的其实也都是实话啦……”
女人不管什么年纪，总归都是喜欢听恭维话的。
柳云意的俏皮，多少也给这冷寂无趣的忆晴宫添了几分活泼，太后的面上，也算是浮现了几许轻松。
柳云意便趁机开口：“说起来，太后您可莫要笑话我……女王这桩大生意，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两日得找个时间，好好谢谢皇上。
可皇上毕竟是九五之尊，过于稀奇贵重的礼我也寻不到，普通的又觉得拿不出手。
如今王爷不在身边，我着实拿不了主意，太后要是能给我建议就再好不过了！”
太后微微抬眸，朝柳云意看了过来，略显凝重的眼神透着几分淡淡的探究。
柳云意自是抿唇端着无辜的笑容，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真诚又紧张的模样。
就好像她提这个问题的本意，似乎真的只是想要给封至诚送个礼……
太后打量了片刻，大越是没看出什么异样，才缓缓说道：“织梦居与西凉女王之间的这笔生意，可不单只是你的生意，乃是大越与西凉之间的邦交，何至于你亲自向皇上道谢，反倒是大越该好好向你道谢。”
柳云意受宠若惊：“太后您这话说的，我可万万担待不起，若是叫王爷听去了，肯定也是要笑话我的。况且我与王爷承蒙圣眷，这都是应该做的。”
柳云意这番话大约是说到太后心坎里去了，她突然朝柳云意招了招手：“孩子，过来。”
那双略显岁月感的眸子很是温柔，只是温柔中却无端地透着沉重和哀伤。
柳云意不敢耽搁，施施然起身走到了太后的侧后方，朝着那佛龛也虔诚地拜了拜，才端正身姿聆听太后教诲。
太后是越看柳云意越觉得喜欢。
“当初圣上将你指给诚王，哀家还觉得委屈了他，如今看来，你们二人倒真是天作之合。”
柳云意面上微红：“太后仁慈，云意面容丑陋，全靠胭脂水粉来遮掩，自然还是云意高攀了王爷。”
太后却摇了摇头，满含笑意的眼神意外的真诚。
“世上浮云千千万，红的紫的蓝的绿的，有姿容艳丽的，有才气过人的，有能歌善舞的。偶尔却也能出那么几个多彩斑斓的……”她的视线落在柳云意身上，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旁人再好，却也不及她们多姿多彩。”
柳云意这回是真的面上一热，弄不清太后到底是不是在说她了。
就算是商业互吹，也没有吹到这个地步了啦，这这多不好意思哈。
太后说完后，便指了指经书和佛龛：“哀家近来多梦，夜里烦忧，你能来陪陪哀家，哀家心里也高兴。只是想来你应该也听说了皇上身体抱恙……”
柳云意一惊：“果真？我不久前听了这话，还当是流言来着！”
“是真，不过皇上龙体向来康健，想来不日便能恢复。这几日你少来宫中走动，与白相……那边的事儿，也尽量安生点，少出乱子，一切等诚王回来再说。”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柳云意便知道，太后是在真心实意地劝她了。
赶紧一口答应下来，并真心实意道谢：“多谢太后一番提点，云意感激不尽！”
虽然没有明说，但有些话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柳云意此次进宫，不正是因为封承乾人在边漠不顶事，她没了主意嘛。
太后替她拿定了注意，她便知道凡事太后还是会帮帮她……同样太后也肯定愿意帮封承乾，这就够了！
“诚王回来后，你切要记得叮嘱他……”说到这，太后的嘴角顿现一抹淡淡的苦涩。
柳云意忙道：“臣妾听着呢。”
“恩，你要记得叮嘱他，皇上不论如何也是他的胞兄，他亦知晓皇上的逆鳞在何处，日后千万千万不要再触皇上逆鳞，好好与你过日子便是了。其他的，哀家会尽量帮你们的……”
烟火袅袅中，两人的叙话声轻轻静静，除了那佛龛中冷冷冰冰的佛，便再无第四个人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柳云意推开祠堂的门，脑袋竟有些混沌。
抬眼一瞧，竟发现这外边的天，不知何时竟落起了淅淅沥沥小雨。
“诚王妃娘娘，下雨了，可莫要忘了带把伞。”大宫女早已经等在了门外，适时将伞送上。
柳云意道谢接过，闻到了外边夹杂着果木花香的空气，顿时有种整个人苏醒过来的感觉。
然后便撑了伞一步一步朝殿门口走去，长长的裙摆免不了沾上地面上的雨水和脏污，守在殿门口的明月远远瞧见了，顿时着急不已，三两步就冒着雨冲到了柳云意身边。
“娘娘，淋了雨生病了怎么办！”一边说，一边小心将柳云意的长裙拾起些许，并将自己的雨伞侧向柳云意。
两把伞紧紧地挨在一块，然而雨水却不怎么留情面的，从两把伞中间的缝隙落了下来。
柳云意仰头看去，细细密密的雨水便铺了整张脸。
明月顿时更急了：“王妃娘娘，快遮上！”
说罢强行给柳云意把脸遮住，将她拖到了殿门口。殿门外马车倒是一直等着，见明月招手，急忙迎了过来。
雨还有更大的趋势，天边阴阴沉沉，一大块的乌云偶天盖地而来，像是要将整个京城都给压垮似的。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柳云意骤然拧紧了眉头。
明月与她只是主仆，只是见她淋了雨也会这样着急，而太后与皇帝情同母子，皇帝身份又如此特殊，太后就算不亲自过去照看，也不会只成日待在这祠堂内。
而且她身上压根无一丝丝药味，这祠堂内的香火又显然燃了很久很久……
再回忆起太后方才句句所言，全无对封至诚的挂念，反倒处处都在叮嘱她，希望她能约束封承乾，与封承乾好好过日子……
这一刻柳云意算是明白了，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忠告，这分明是太后给她的预警！！
“娘娘？娘娘……”察觉到柳云意情绪不对，明月担忧地叫唤道。
柳云意没吭声，嘴角却渐渐扬起一丝讽刺的笑。
好个深明大义的太后，好个为国为民为社稷的太后。
为了天下，难不成就活该牺牲封承乾？活该要这个什么都没做错的人，做一辈子的孬种闲王？
暴怒情绪席上眉头，明月赶紧轻轻地推了柳云意一下：“娘娘，咱们还在宫里呢……”
柳云意回过神微微颔首：“走吧。”
可心底的怒火却就像这乌云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带着毁天灭地之势，不做点什么压根无法平息。
也似乎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能领会封承乾这些年的苦楚。
看似天子骄子，无忧无虑，实则举步维艰。这满城至亲，竟无一人能站在他的身边，给予他任何实际或者精神上的帮助。
就连太后面上对他各种爱护，实际上却早早打定了主意，牺牲一个封承乾，来取悦封至诚这个善妒多疑的暴君，借此维护天下安宁……
天下安宁重要么？
自然是重要的。
但是天下安宁关她屁事？又关封承乾屁事？
他不过一个闲人王爷，天下安宁的担子如何也落不到他的身上，牺牲他一个来换取和平，本身就是一件极其自私且极其狂妄的事情。况且若是封承乾能做得到，这天下还要统治者做何用？！
“娘娘，您别吓我……”明月不知柳云意心里所想，但看柳云意的表情有些失控，以为柳云意在忆晴宫受了什么委屈。
“没事。”柳云意拍了拍她手背，但心里却紧紧揪成了一团。
听太后的意思，这次封承乾显然是要碰到麻烦的了。
若是能够回来也就罢了，若是不能……
柳云意不敢抱有侥幸，不管是皇帝的态度还是白相，都不敢让她放松警惕。
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
打定了主意，柳云意便与明月速速回了织梦居，揪出黑四，询问是否能有办法与封承乾取得联系。
“办法自然是有的。”黑四迟疑了一瞬，说道。
柳云意面色一喜：“我就知道你们之间有隐秘的办法，快快说给我听听。”
黑四却面露苦笑：“别忙着高兴，我正要说，办法确实是有的但那是以前……我们能利用京城已有的一些信息脉络，相互间传递消息。这其中办事的，部分是能信任的眼线，但大部分则是无关紧要的人。
而在主子离京那日，我便尝试用这种办法与主子黑二他们取得联系，却从未得到回应……”
柳云意的笑容瞬间僵住：“所以你没有别的办法了？”
“恩。”黑四烦躁点了点头。
看他心情也不好，柳云意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又给咽了回去。
不过脑子转了转，黑四刚说的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京城已有的信息脉络？这指的都是什么？”柳云意隐约有了猜测，但不敢肯定。
话至于此黑四也不必瞒着她，便乖乖作答：“京城有光明的一面，自然也有黑暗的一面。明面上的人千姿百态，但暗处的人的原则却都很统一，，那便是与明处的人划清界限。
为此，自然也有一个庞大的信息脉络，将所有人联系到一起，将这暗处的人生也变得鲜活。”
黑四的说法还是较为隐晦的，仿佛一个故作姿态的大人，告诉小孩这世上分为好人和坏人两种。
然而柳云意听了，眼睛却亮了亮，单刀直入追问：“你说的，可是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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