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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柳云意吹牛，姑娘她寻思着，以她现在的身份，镇临应该没人敢得罪她才是。遂抬眼朝声音传来方向看去，便见那堂屋的正门口站着个老太婆，川字眉，眯缝小眼，模样倒也勉强算周正，皮肤比一般同龄的老太婆白嫩些许，可见年轻时候，大约也是个长相还不错的女人。
只不过眉眼间却尽是刁难刻薄意味，尤其那深深凹陷的脸颊上，几乎就没几两肉，加上年纪上去没了胶原蛋白支撑，法令纹就好似脸上硬生生画出来的沟壑，里头填着的尽是轻蔑和苛刻。
只是看了一眼，柳云意便已经能够确定，她非常不喜欢这个老太婆。
而且这老太婆还怎么看，怎么有几分眼熟……
思来想去一番，柳云意算是回过了味儿——总算是想起哪里不对劲了，这老太婆了，刻薄的面相实在像赵沅沅，看样子赵沅沅当初要是能好好活着，老了也是这副遭人嫌弃的模样。
柳云意不高兴了，自然也就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将对方再次打量一通，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黑四小声提醒：“娘娘，这就是王爷的乳母，赵嬷嬷。”语气虽然不忿，却难得拘谨了起来。
柳云意暗道这可真是奇了怪，黑四这种心性的人，竟然会害怕这赵嬷嬷，看样子果然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黑四提醒柳云意这个，自然是希望柳云意能够低调点的。
诚王敬重这赵嬷嬷，在镇临也算是出了名的，几乎都可以说是半个亲娘了。
柳云意要是和她起了冲突，其实算不得大事，可偏偏这老太婆又是口齿出了名的厉害，届时去王爷面前告状，颠倒黑白，再去外头散播些流言蜚语什么的，王妃娘娘定要吃亏。
然而黑四还来不及把心思说给柳云意听，柳云意却直接就怼了回去：“我还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在这里瞎扯淡，原来是赵嬷嬷啊。”
这意思，竟是明着在骂赵嬷嬷，是个不长眼睛的东西？
那赵嬷嬷果然瞬间被点燃了怒意：“正是老身，老身已在此处等候王妃多时，就是为了能第一时间见见娘娘，却不想娘娘出口竟如此粗俗污秽不成体统！”
柳云意心里却暗暗道，这就受不了了？
更难听的，自己还没骂呢，急啥？
慢慢悠悠地朝前走了几步，柳云意完全没拿对方的怒意当回事，仍笑道：“这些日惯听闻赵嬷嬷大名，却从未见其人，我还寻思着莫不是要我亲自去向嬷嬷请安问候呢，没想到嬷嬷可总算是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家里寒酸，怕是都没饭菜招待嬷嬷呢。”
语气不轻不重，女主人架势倒是端的足。
不过柳云意也确实有端这架势的底气。
那赵嬷嬷微微滞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柳云意会这么犀利，这么不客气。
京城贵女，就算是门第再差，多少也是有点教养的，王爷这都是哪里娶的泼辣丫头？
“不劳王妃操心，老身在这堡垒住了也有十多年了，可比王妃要是熟悉许多，犯不着招待，更何况老身是伺候王爷的人，你是王爷的妃子，自然是老身来向王妃请安。”
老太婆一板一眼地说完，还真就地虚虚地福了下身子，请安完毕，就连肩上细微小雪花都不曾抖落。
柳云意微微挑起半边眉头。
得，遇上杠精了！
那便杠呗，在镇临这地方，她就不信谁敢压她。
余光瞧见转角处走过两个丫鬟，柳云意直接朝她们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那两丫鬟有说有笑的，本来并未注意到柳云意，乍然间被点名，双双愣怔没了声音。
而当视线瞧见柳云意对面的赵嬷嬷时候，两个更是小脸都绿了几分。
不敢耽搁，两人赶紧缩着脖子，一路小跑到柳云意身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脑袋直往地上磕头。
“参见王妃娘娘！”两人齐声喊道，同时紧张地在心里回忆着，自己近日哪里做错事情得罪了王妃娘娘。
不料柳云意却笑呵呵地朝她们抬了抬手：“乖，无事，起来吧。”
俩丫鬟相互对望一眼，还是有点茫然，又见柳云意确实没生气，才敢提着裙摆慢慢吞吞起身。
而这时，柳云意便朝她们指了指，冲着赵嬷嬷悠悠笑了：“嬷嬷，这才是请安，您年纪大忘性大不要紧，这俩小丫鬟还算伶俐，您就跟着她们学，总归能学会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柳云意在古代呆了这么久，还是不习惯古人动不动就跪人的习惯。
但今天例外。
而当她的话出口后，整个前院的空气都凝滞了。
“噗嗤！”是黑四没憋出，喷笑的声音。
守在前院四周的士兵们亦纷纷忍俊不禁。
俩丫鬟听明白柳云意的意思，小脸吓得更惨白了，唯有那赵嬷嬷的脸色，比方才更冷硬了些。
她自诩年纪大辈分高，又受诚王敬重，便拿自己当这堡垒的半个主子。
可柳云意却丝毫没给她面子，不轻不重的言语，却犀利地直接指明了——她才不是主子，她就是个奴仆！
赵嬷嬷没想到这才刚见面，自己却反而是那个难堪得下不来台的。
“王妃娘娘可真是伶俐，您是主，老身是仆，事实确实如此，但就连王爷都不曾让老奴下跪行礼……”
柳云意直接打断了她：“赵嬷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王爷体恤你那是王爷心慈人善，可你哪能就真的接受了？您可是奴仆，对主子都不下跪，如此不成体统，旁人见了还不得笑话王爷不会管教下人？”
这老太婆方才骂的词，被柳云意给明明白白地还了回去。
赵嬷嬷眼中的阴鸷之色，越发浓重。
柳云意暗道，这要是赵沅沅，保管气得跳脚了，没想到这老太婆除了脸色难看了些，还能沉得住气。
果然，姜不愧是老的辣，脸皮也是老的厚。
便懒得再与这老太婆周旋。
天寒地冻的，跟个老太婆较劲啥，还不如早早回房泡泡脚，人生圆满乐无边。
怎料刚走两步，那老太婆突然梗着脖子，叫住了柳云意：“王妃娘娘……”
几乎是同一时间，内屋方向也传出个响亮的娇滴滴的声音：“王妃娘娘！”
话音未落，大厅里便飞出个红艳艳的纤细身影，裹着一身镇临少有的花香味，冲到了柳云意跟前，直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是真的“飞”！
那姑娘穿着一身洁白小袄，外边披着红艳艳的披风，周围镶嵌着一圈白色绒毛，跑动时衣袍翻飞很是好看。她的身后还呼啦啦地跟着五六个丫鬟，纷纷急忙地追在她身后跑，声势那叫一个浩大。
等柳云意回过神，她就已经跪在了自己身边，仰头露出一张娇嫩小脸，唇红齿白眉眼灵动。气色略显苍白，却更显得柔弱招人疼。
遭……
柳云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倒不是她怯场，而是据她以往的经验，这种情况下被碰瓷的可能性太大了。
美人，白衣，这两点要素，分分钟让她想起京中某人好嘛！
“落落见过王妃娘娘，嬷嬷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还请娘娘免了嬷嬷下跪行礼，可以的话，落落愿代嬷嬷跪着的！”脆脆的嗓音很是好听，目光纯白似乎并无算计和哀怨，倒是实打实地担心那嬷嬷。
柳云意一向对美人没啥抵抗力，瞧着对方的眉目，隐隐和江晏城有几分相似，心里便明白了。
“你是江晏城的妹妹？”
“正是，王妃娘娘唤我江落便可。”不亢不卑的语气，倒是修养不错。
“起来罢，江晏城长我三岁，你是他胞妹，我该称你一声江姐姐才是。”
江落眸子瞬间微微张大，像是受惊的小鹿：“王、王妃娘娘，这落落受不起的……”
柳云意却笑笑将她服了起来，还替她拍了拍两膝的雪和尘。
江落的那些个丫鬟本来尚有微词，但见柳云意这样态度，也就不好再置喙，毕竟柳云意身份摆在那。
“我与江晏城曾有生意上来往，算是朋友，江姐姐如今住在镇临，我自然会替令兄好好照顾你的，放心，对了，晚上歇脚处可找好了？”柳云意关切询问：“近日忙得不可开交，堡垒中的房间都无人打扫，尘土飞扬亦是苛待江姐姐了，若不然我差高管家去长街给你们包个客栈罢。”
说罢，也不管那赵嬷嬷有话要说，直接从怀里抽出抽出张银票，朝不远处的高管家招手。
“快去办，定要找最好的客栈，银子不够尽管找我要便是，你家王妃我别的不多唯有银子多！”
高管家对赵嬷嬷自然是敬畏的，但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柳云意才是新的大腿。
柳云意这样说，高管家自然不敢拒绝赶紧接下银票，恭恭敬敬应下：“老奴这就去办！”
赵嬷嬷刚才的话被堵住，这会儿还是忍不住想发作，可江落却赶在她之前开了口道：“那落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王妃娘娘。”
说罢回头对赵嬷嬷道：“嬷嬷，咱们走罢，王爷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回来，咱们到时候再来请安，先去客栈歇息。”
赵嬷嬷张了张嘴。
江落眼神微凝。
赵嬷嬷只得把话吞回肚里，略显不情愿地朝柳云意福了福身子：“多谢王妃娘娘。”
都到了这一步了，这两人终于是带着丫鬟们出了大门。
黑四目送赵嬷嬷愤愤而去，直忍不住朝柳云意竖起个大拇指：“强！”
柳云意耸耸肩，拍开他的手叹道：“低调低调，也不想想我在京城里都被什么牛鬼蛇神缠过。”
京城里她身份尴尬，谁都能欺负她，这儿可算是她的地盘了，虽说才来不久，但也别想有人踩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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