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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空口指证，并没有切实证据，但架不住圣上本就多疑，且迁怒与人。好在她那渣爹柳正颜总算干了件人事，全力帮户部大人说好话，并促使百姓联名上奏，最终户部大人免于牢狱，也没有因此被罢官，但还是被禁足了整整一个月，罚了三年俸禄。
谁人都能看得出，皇上留着户部，只是因为户部深得民心，贸然罢黜未免引来百姓猜忌反对。
所以这会儿往户部塞人，架空户部，皇上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
王国舅又如何？身份尊贵，压得住事。
把他送去户部放上一年半载，挤开户部尚书，便能够顺理成章地接下户部。
柳云意认真地摇了摇头：“户部大人的事情是因我而起，我必然要想办法帮他一帮，况且于情于理而言，他都是一个为百姓作事的好官，不该落得这个境地。至于那王国舅，轻舟虽然对他满不在意，我还是难免担心王国舅日后报复。”
她主要不是怕王国舅对付轻舟，怕的是王国舅迁怒小舞，以及睿王夫妇。
傻子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稀奇，所以不得不防。
正好这里就有个现成的死士，杀王国舅报仇，几乎已经是白婉婷活下去最大的动力。
这才是柳云意留下白婉婷的真正原因，日后有机会，她必会利用白婉婷，除掉王国舅以绝后患！
再说了，姑娘她最恶心的，就是男人仗着自己力气大去凌辱女人。
前有秋嫂想将明月卖身，后有赵沅沅想害她被人玷污，她只要还能活一口气，有这种肮脏心思的人都别想有好下场！
说话间，甲板上又有轻微声音响起。
黑二朝柳云意使了个眼色，柳云意随之安静，不一会儿便听门口传来敲门声。
是白婉婷。
“吴大人，粥好了。”她轻声细语道。
柳云意便道：“进来罢。”
门随之从外边被缓缓推开，白婉婷端了个食盘，里面放的是牛肉粥一小碗，以及一点点咸菜。
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做起事情来还挺有模有样，举止轻柔有度，动作也挺优雅，只是这小半年来一只都在干粗活，原本细嫩的双手着实粗糙了不少。另外，行走间略显吃力，可见之前王国舅给她留下的伤，还没好全。
柳云意也是饿得不行，便移步去了桌上，准备进食。
不料白婉婷却先抬手拦了一拦。
她手里抓着一根纤细银针，以干布帛擦了擦后，放入粥碗中试探，取出后干净无瑕，这才自觉地后退两步，在柳云意身侧站定。
柳云意和黑二对望一眼，黑二猛不丁喷笑。
柳云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丫的好意思自称护卫，有你这样做护卫的嘛，取笑我取笑得很熟练嘛。”
黑二抿唇止住笑意，还是有些忍俊不禁：“认识娘娘这么久，今儿是第一次有种，娘娘果然是娘娘的感觉。”
养尊处优地被人伺候，就连吃个饭都有人先帮忙试毒，这和平日干什么事情都大喇喇不拘小节的柳云意，还真是截然不同。
话未落，白婉婷却朝黑二看了过去，细声提醒：“大人身份目前应该还需保密吧？”
黑二顿时语塞。
他这大老粗跟人家一比，好像还真是一点也不像个合格的护卫。
柳云意昨儿夜里就没吃饱，这一碗粥，呼啦啦一下子便被她风卷残云吸食殆尽。
末了白婉婷上前来收拾碗筷。
柳云意想起什么，抬手压了下白婉婷的手背。
原是想和她说事。
却不料白婉婷被吓了大跳，竟直接就后退了半步，面色有些惊慌，像是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等待接受批评的样子。
柳云意只得道：“你别惊慌，我只是想问问你，你之前在凉州码头做事，主事给你开多少工钱？”
白婉婷的脸色这才好转些许：“我是被流放过来的，原先是在凉州一出矿山挖矿，实在没体力，才侥幸被地方官交给了这主事。我这样的流民被写入了奴籍，又是罪臣之后，是去赎罪的，并无工钱。倒是主事心情好了，才会给一两个铜钱。”
柳云意挑挑眉：“这就难办了，这样吧，我暂且一个月给你开五百文，船上管吃管住，你攒着钱回头下船了可以买点衣裳之类。”
白婉婷怎么也没想到，柳云意竟是打算和她说这个。
一时间整个人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柳云意却又道：“船上没什么女人，只有后厨大娘是女子，你这几日暂且与她住一屋将就下。”
白婉婷有一点点无措起来：“阿宛如今是下人，能有个地方睡觉便已经是极好，在哪住都是一样的，多谢大人照顾。”
“说起来，昨日夜里，偷吃了他们给我留的馒头和肉的人，就是你吧？”
白婉婷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
为了能上这艘船，她在昨日清早就藏在了船上，当时兰远道等人被抓的时候，她在船舱的箩筐里面，都听得仔细。
那会儿之后便再没吃过东西了，半夜才会实在没忍住。
柳云意心领神会点点头：“我义兄知你当初与我有过节，不喜欢你，你在他面前规矩些，少说话多做事，免得引他发怒。至于吃喝，这些日便同大娘和水手们一起吃，伙食也不会太差。”
“是，娘娘。”
白婉婷抬起头来，竟是已经双眼微红，杏眸中波光粼粼，既是震惊又是感动。
柳云意莞尔，摆摆手：“我暂时不需要伺候，你先退下休息吧。”
“是的，娘娘。”
这回更是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轻颤。
白婉婷前脚一走，后脚黑二便瞠目结舌地朝柳云意竖起了个大拇指。
“大人……”
“何事，说。”
“强！”黑二一本正经地翘起了大拇指，讲道理，这世上除了王爷，他其实还没真的打心底眼里佩服过谁。
娘娘便是第二个。
之前是佩服娘娘的本事，佩服她什么事情都敢做都敢闯的勇气。
今儿佩服的，却是娘娘这一手笼络人心的手段，实在是强无敌！
这要不细说，谁能想象得到，那白婉婷原是和娘娘水火不容的仇家？
不过，说回正事……
“听大人的意思，除了陪威海镖局在南方做生意，还想上京城一趟？”若不然，也没法去对付王国舅，帮助户部尚书。
柳云意摇头：“不急，咱们要做的事情很多，都得一步一步来。京城的事情，尚且有江晏城可以帮忙照顾一下，咱们去南方，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昨日听了封承乾所言之后，她便有了新的野心，想要去完成。
封承乾要天下太平，她没他那么宏大的心愿，但她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以一种较为迂回侧面的战术。
所以这些事情，可都急不得……
……
船继续在海上航行着。
除去第一日与兰远道闹得有些尴尬，最后也没把话聊完，之后兰远道倒是把这事放在了一旁，多少让柳云意松了口气。
别的镖师们，在发现她是女王的使臣之后，便已经够震惊了，接着又发现她是女子，这两者相加倒也没太多变化。
除去对柳云意的态度更为客气了一点，其余方面还是差不多的。
船上的消遣不多，众人偶尔围在一块打打牌，或者比比武。
更多时候，一个个支了个鱼竿，搁在船尾垂钓。
船总归是一直往前开的，鱼竿一直在移动，实在钓不上鱼，偶尔有几个傻帽似的小鱼小虾上了钩，总能把大家逗得乐不可支。
直到行程过半，船上的存活都吃的七七八八，日复一日的重复食材，也把人吃了个晕头转向，柳云意率先忍不住，从空间里面捞出个网子，就声称是在船舱底层找到。
然后在水手们的帮助下，撒网捕捞了几回，还真抓了几十条鱼，众人这才得以改善伙食。
只不过，新的问题却又随之而来。
什么清蒸鱼啊，红烧鱼啊，麻辣鱼啊，香煎鱼……短短几日内，各种滋味的鱼都吃了个遍，也是吃的人头皮发麻。
最后柳云意都快被活生生吃吐了，天可怜见的，船在经过十五日的航行之后，总算是抵达了江南。
江南土地富饶，经济也相对繁荣，吃食自然也丰富许多。
一大帮子被海鱼的腥味熏了七八日的饿鬼，下了船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找酒楼饭馆。
码头处接待的是周边各地往来百姓，酒楼自然是不缺的，几人远远地闻着饭菜香，实在没忍住，连价钱都顾不上问，就近找了最豪华的一家就钻了进去。
江南特色美食是吧……
叫花鸡、龙井虾仁、腌笃鲜、桂花藕片、狮子头、鸡汤煮干丝等等。
一群大老粗，指着菜单上最前排的都点了一遍，直把掌柜伙计都开心得合不拢嘴。
柳云意也很久没有吃这熟悉的菜式了，翘首以盼，等了半刻钟，陆陆续续上来道桂花藕片和糖醋肉片。
“可算是能吃点新鲜的了，天知道我这几天嘴巴里净是鱼腥味，去特么的，这辈子老子都不想再吃鱼！”老路骂骂咧咧的，夹起快肉片就塞入嘴里。
柳云意嬉笑着附和：“就是就是，吃什么鱼，是肉片不香嘛。”
说着，夹一片肉塞入嘴巴里。
糖醋裹着酥软面皮，将鲜嫩肉片包裹其中，一口下去，尝尽各种滋味。
原是极开胃下饭的菜式，在吃了这么多天的鱼之后，每个人吃到新的滋味，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唯独除了柳云意。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口肉片吃进腹中，却突然伴随着一股酸涩味道，从食道中叫嚣着翻涌而上。
她忍了忍，实在没能憋住，赶紧捂着嘴巴就朝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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