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诛天问道 > 第18章 幽遗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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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经历,对江流来说,是摧残心性的苦难。一贯胆小的他执拗的相信,大哥一定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

    昏昏沉沉的躺在高坡上,直到睡着,他的脸还一直朝向远方的谷地。合眼之前,他看到谷地周围飘着大片绿惨惨的磷火,映着石滩如同森森鬼蜮一般。

    睡着的江流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咧了咧嘴角轻轻的笑着,15岁的清秀眉眼,让他的笑脸显得腼腆又青涩。

    脸上的笑容很快的消散,不知道他又梦到了什么,早就哭干的眼泪,又静静的从眼角流淌出来,慢慢的向着地面上滑落。

    时间就在悲喜交加中快速划过。

    第一缕阳光刺破了苍穹,紧接着明亮开始撒向了高坡。

    阳光像是倾泻的流水,扫过高坡后,很快的漫过了整个石滩,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巨大石碗的谷地的中央,江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阳光撒在他身上,就像一尊被淡淡的涂了一层金粉的石像。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黑的瞳孔完全散开,看着就像最浓的黑暗已经完全占据了眼窝。

    青岩石的地面非常平滑,看着好像被什么细细的打磨过一样,没有杂草,没有碎石,甚至都看不到一点粉末,整个谷地里飘散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干净的就像用过后被刷洗的瓷碗。

    江海像是石像一样硬直的站在谷地的正中央,显得突兀异常,更异常的是,他的身前,一棵半人高的枯木就那么生生的长在青岩石上。

    这棵枯木无枝无叶,树皮开裂,直溜溜的长在青岩石上,看着像是枯死了很多年,但是尖细的顶端上却顶着一片翠绿的树叶。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翠绿,就像是这片树叶里装下了整个林海,浓郁到轻轻一碰,所有的绿色都会迸溅和炸裂。

    江海的右手僵直的抬起,慢慢的开始靠近那片树叶。

    江海的中指轻轻的触碰到了树叶,一滴晶莹明亮的血珠随即透指而出,静静的融进了树叶里。

    江海一头的黑发,刹那间像是盖满了白雪。

    仅仅一滴精血,树叶就好像不堪重负的从枯木尖细的顶端脱落,悠悠荡荡间,轻轻落向了地面。

    一片树叶的掉落,能够发出多大的声响?

    “轰隆”

    沉闷,厚重的声响起于大地,却犹如天边滚滚而来的一道惊雷,震的阳光在刹间都有些黯淡无光。谷地里一霎间细纹密布,就像铺满了扯的细碎的渔网。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瞬间,片刻后,谷地的外围,却有另一幅奇异的景象。

    整个石滩里拳头大小的石块,竟然没有一颗生出丁点的摇晃,依旧静静的躺在那,在凭空升起的浓雾中,寂寥的看着周围地动山摇的景象。

    周围的山脉都在摇晃,不远处的云雾林海像是倒进了热油的滚水一样沸腾异常。大片,大片的“黑云”飞上云雾林海的上空,那是不知道多少飞禽在振翅急飞,林海中也起了无数道“波浪”,那是不知道多少走兽在惊慌的逃亡。

    迎仙谷的中央,引起如此大动静的那片树叶静静的躺在地面上,从树叶中间的脉络上,伸出一条透明的细线,细线将树叶上方的空间撕扯开一条一人多高的空间裂缝,从掌宽的空间裂缝中,透出流动的七彩霞光。

    江海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迎仙谷的震动看似剧烈,但是发生在壮阔的中州星,仅仅吸引了数道“目光”。

    山间林地的摇晃还在继续,天际处金光一闪,飞来一道流光。

    厚土城,慈眉善目的一个老僧,面色微苦,抬头看了看东方,身边的莲池中,一朵枯莲,在片刻之间,含苞欲放。

    北溟州,天枢岛,天机子望着玉案上的窥天镜拍案而起。

    他已至耄耋之年,却童颜鹤发,一头欺霜赛雪的白发中,却夹着七缕醒目的乌黑头发,就在他拍案而起时,其中的一缕黑发,无声的已经白了一半,这缕半黑半白的头发,悄然间带走了他50年的寿元。

    50年的寿元损失,却丝毫无损天机子的高昂兴致。

    左手捋着长须,右手轻轻磕着玉案,天机子喟然长叹一声,

    “妙”

    一花一叶,皆为世界。

    数千年前中州星发生仙冥之战后,遗存下四处小世界,东升州的幽遗小世界,就是迎仙谷里的那片树叶。

    数千年的记载中,无数的修士都没能破掉迎仙谷外的上古仙阵,更不知道怎么开启幽遗小世界。

    就在刚刚,幽遗小世界开启了一道裂缝时,天机子心有感应,以自身寿元祭炼窥天镜,得以从窥天镜中将迎仙谷的时间向后流转。

    天机子看着迎仙谷发生的一切,才禁不住的喟然长叹。

    已经飞升的前辈高人,心机竟然巧妙到如此的境界。

    龙飞在天,蛇盘于野!

    修士的眼里,哪会存在凡人的世界!但是恰恰开启幽遗小世界,竟然需要的是凡人的一滴精血。

    而谷外的大阵已破,其中巧妙的布置在窥天镜中也完全显现。

    所有的石头,不是阵眼,又是阵眼。如果以阴阳颠倒八卦之术,推出四象之位,则能够触动真正的四个阵眼。如果以力破阵,那么石滩上所有的石头都变成了不是阵眼的阵眼,即使能够完全破坏大阵,以仙灵之力催动的阵法,在中州星,也没有那个修士的实力够得上羽化成仙。

    触动阵眼,八门显现。

    大阵真正的妙到豪巅处,就在于八门显现时,或生或死,一念之间。

    休、生、伤、杜、景、惊、开,皆为一步踏入,轮回取死之道,破阵的关键就是谁都会回避的死门。

    而死门虽是大凶,却恰恰宜于刑杀争战,杀牲捕猎。

    阵法奥妙万千,有立就有破,可这大阵数千年来却牢不可破,就是修士怎么会想到,为了破阵竟然要带着牲畜进阵宰杀,还要选择死门,才能进入谷地的世界。

    但是天道无常,自有玄妙。

    前辈高人一定想不到,就在谷外的噬灵雾千年一次的消亡时间里,正好身为猎人的江海,追着一只半死的角鹿踏上了石滩。

    江海怎么触动的阵眼,怎么进入的死门,天机子看着窥天镜中继续向回流淌的画面,只能又一次长叹,

    “一饮一啄,皆由天定”

    至于江海亏损精血,一霎白头的去触碰树叶,天机子虽然看不到江海当时完全空洞的双眼,但是小小的魂引之术,对已经飞升的前辈高人,不过就是动一动神念。

    窥天镜里的画面继续向后流转,当江海踏进大阵的那一刻,天机子急急的收回了投进窥天镜的一缕元神,止住了之前每一刻都在损失的寿元。

    如果不是欲窥天机,天机子绝不会为了一个凡人的生死损失寿元。

    窥天镜的镜面重新变得古朴、暗淡,天机子神念一动,窥天镜化成一道青光进入他的双眉之间,他的识海虚空中,元神幻化成一面八卦星盘悬浮在虚空之中,刚刚进入识海虚空的窥天镜围着星盘在慢慢的旋转,星盘之下的识海,一座延绵千里的残破古阵中,东方位,一条高达百丈的青龙已经完整的形成了幻象。

    识海中这座两仪四象八卦阵,八卦已全。四象之中,北、西南位,依旧残破,只有东位青龙,直到今天,心有所悟,才得以完整补全。

    至于大阵的阵眼,阴阳两仪之位?

    到得现在,竟然还是一片虚幻。

    千年修炼,元婴不散,他已经拥有近千年的寿元,纵然大限将至,还可以夺舍重生,只要神魂不灭,不过是从头开始修炼,但是元神不能悟得天机,证得大道,即使万万年不死不灭,不过就是山间的顽石,水中的残月。

    识海中两仪四象八卦阵运转的那一刻,元神才能终得圆满。

    那一缕已经完全雪白的黑发,就是损失了百年的寿元,剩下600年的时间来感悟自己的天道,天机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终偿己愿。

    天机子一番感叹,即是痛惜损失的百年寿元,又惊喜开启的幽遗小世界是莫大的机缘。

    一道金光远远从天际如同流星一样激射而来,天机子神情微敛,他知道,机缘已经近在眼前。

    七星岛的七座岛屿上,所有的修士都心有感应的望向划破天际的那一道金光,绝大多数修士心里都是揣测不安,做出的选择,一律都是闭口不言。即没有修士放出神识,那些仅凝练出灵识的修士,额头已经是一层虚汗。

    那道金光散发出元婴后期修士的强大神念,虽然毫无杀机,但是神念中浑然就有一股傲视天下的气机。

    金光瞬间已经停在七星岛的上方,一个幻化的修士从光芒中显现,这位面如冠玉,却看不出年龄的修士稍稍一抱拳,虽未开口,但是清冷的声音却拢住七星岛的所有地方。

    “天机道友可在?”

    绝大多数修士都长出了一口气,到现在也有些修士心里泛酸的敢腹诽一下,此位前辈的做派着实嚣张,寻到七星岛来拜见天机老祖,竟然就这么一路放出神念。

    天机子自然通明,这位天苍宗的宗主,嚣张不仅仅是因为有嚣张的本钱,主要还是因为他所求的大道,本就是,“我欲登绝顶,一览众山小”。

    通明归通明,天机子还是沉吟了片刻时间,不过在莫大的机缘面前,双方都有所求。天机子拖延了一下,心里的不快也就烟消云散,朗声向着高空回应道,

    “贫道在此,林宗主别来无恙。”

    修士一闪,出现在天机子面前。天机子含笑点点头,随手隔绝了天机阁里的空间。

    迎仙谷中,七彩的霞光慢慢将空间的裂缝又撑开了一些,弥漫的雾气也稍稍的浓重了一些,谷地周围的地面,纵横交错的裂缝或长或短,或宽或窄,或深或浅,已经将原有的面貌改了个遍。

    江流双手紧紧扣着一小块凸起的岩石,双脚奋力蹬着身后裂缝的壁面,昨夜睡在身下的高坡,已经完全沉入了地面,好在高坡的土层下面是坚硬的岩石,这才让高坡牢牢实实的卡在了宽阔的裂缝中,又万幸自己睡在高坡的顶端,这才能抬眼就看到裂缝的边缘。

    江流蹬的土石乱飞,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才从新爬上了高坡的顶端,他满头满脸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土,瘫坐在高坡上,探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幽黑裂缝,又仰头看了看明晃晃的蓝天。

    热烫的眼泪冲的脸上沟壑纵横,江流才确信自己逃出了生天。

    高坡卡在裂缝中,即使牢固也不是久待之地,稍稍恢复了些力气,江流手脚并用的爬出了裂缝,找到一片安全的地面后,彻底软倒在地上,脖子扭了扭,又将脸看向了北面。

    迎仙谷的边缘,雾气稍稍有些清淡,一道身影慢慢的拨开灰白,面容逐渐的清晰显现。

    江流看着微微弓着腰,走到自己身前的男人,如在梦里一样,开口想要叫一声叔爷,却在一霎间看到男人额角处三角形的疤痕,那疤痕是大哥去年留下的,还是他为大哥涂的伤药,所以对疤痕的位置,大小,想起来还清晰的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江流惊骇绝伦的看着17岁的大哥,一夜之间,竟然满头白发,皱纹满脸。

    又是一天一夜后,临海镇的很多人都听到江海家里哭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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