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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郎五台山救驾,面见皇上演说自己离营以来的种种往事,听得大家伙儿连连称奇!这也真是天佑大宋,这才叫七郎能够假扮海中青杀死麻衣大仙。二帝正要加封,老贼潘洪出来阻拦,“万岁,此时您要加封杨七郎,可有人不服啊!”

    “哦?潘太师,您还有何话要说?”二帝这脸上带出来不快,任谁都能瞧出来。“呵呵,万岁,七将军英勇无匹,这个老臣我也相信。可是单人独骑闯进幽州,还杀了麻衣大仙……老臣我没别的意思啊,这可都是七将军自己一个人说的,可没人做旁证。您要是就因为这一件功劳就给七将军加官进爵,满营的将校谁人能服呢?老臣我可不是说七将军不可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些事多少也是有些离奇,七将军当初在天牢学会了北国话是不假,可是也没有这么利落哇!为何他自己一个人进麻岳山,麻衣大仙就愣没瞧出来他是冒牌儿的哪?这件事说出来有人能信,可您也得许可别人不信的,只要是有不信的,军营里就有人不服,有人不服,令公……”潘仁美心说既然夺了我的帅印,我还就是得说道说道,你不是罚他回家孝母去吗?这事可没这么便宜!“令公,大帅!您本来是令七将军回京奉母,可是七将军虽然说独闯幽州,刺杀敌将,又说是刺死了敌国的国师麻衣,嗯,就权且算是真事吧,这也是将功折罪罢了,您觉得还能封官吗?”令公早就想替七郎辞去加封,潘洪这么说也有一番道理,这么就加封七郎,实在是于理无据,“哎呀,太师,还是您说得对,杨希身为先锋官,有罪在先!虽说独闯幽州刺杀了敌国的国师,可是空口无凭,不足为据!万岁,臣也以为,此番杨希回营,不过将功抵过,不必再回京奉母,不加罪罚已是皇恩浩荡!”皇上一听,既然令公你也这么说,太师所言也有道理。我要加封,可不是为了真的提拔杨家,而是叫七郎能够留在军中,后边打幽州还得靠他呢!“好吧,既然令公与太师所见一般无二,七将军功勋也不能就此不论,暂且记下,留待日后有了实证,再论功行赏不迟。可是今夜,龙泉池边七将军与五将军奋勇救驾一事,不但我在,德芳也在,后来的侍臣皆亲眼所见……这可不能不论,否则日后谁人还肯为我大宋国家出力啊?五将军、七将军,还不跪倒听封!”二帝这话一说,潘洪可就没词儿了,还没反应过来,五郎和七郎已然跪倒在地。“五将军延德,力驱神龙,令神龙服威,今特加‘降龙大将军’之号。七将军延嗣,奋勇救主,力战神龙,今特加‘战龙大将军’之号。”赏赐黄金白银,这就不必细说了。二帝心说我只是加封虚号,不进爵位,不授实职,你潘太师没说的了吧?君臣说说笑笑,一一拜别安寝。

    杨家父子难得团圆,哥儿几个拉着七郎一起到父帅的内帐之中欢聚,撺掇着七郎再把一个人闯幽州这些事给说说。七郎怕令公这个人脾气倔,什么事都要秉公办,也就不敢实说,略去凤凰岭这一节,只说自己是在半路上巧遇的海中青和土金虾,后边的事基本都说实话了,连海蟾子刘昭元救自己一命也照实禀明了父帅。杨令公听着是感慨万千,一边听一边是喜怒无常。听到七郎起狠心杀死老仙长,令公本来也是暗中怪罪七郎不该将事情做绝,可是听说这么些年老道长竟然钻研出了一座五虎擒羊阵,专门儿是对付自己膝下八虎金枪的阵法,不由得也是连连后怕!一直到最后听到下山险些遭擒,幸亏有海蟾子刘真人相助,这才逃生回到自己眼前,由不得也替孩子揪心。抬眼看看老七,脸上还带着伤,差一点儿父子就不能相见了,自己还能怨他什么?“嗨……”叹口气,“延嗣哪,也真是难为你啦,要说你这一趟闯幽州,可是一件奇功,你杀老仙长也是为了爹爹我和你的几家兄长哇……孩子你可是太难啦!”素日令公都是板着脸说话,今日能说这么几句暖心的,七郎反倒受不了啦,跪倒在地放声大哭。几家兄长反倒是乐了,拍打着七郎,将七郎扶起来,给斟上好酒,让七郎解解馋。

    一夜无书,到了次日天明,雨住天晴。这一天正是五台山六月会之期,百姓登山全都给拦在山门以外了,先得紧着帝王降香以后才能够放香客进山。菩萨顶文殊菩萨真容院早已准备停当,满山上下五百山僧全都各执法器,在山门两侧的登山道上列开阵势,等到二帝开始在广慧大师的陪同下登山降香,大家伙儿吹法螺的吹法螺,全山鼓乐齐鸣。这台阶要走一百零八级,好家伙,真要是二帝走完了,得累得够呛!等登上了台阶,穿过牌楼,被方丈广慧引着进了寺院,一瞧,嗬!这座古寺,还真够气派的,进了山门,过天王殿、弥勒殿、大雄宝殿……层层登高,越进越敞亮,大雄宝殿之后是滴水文殊殿。皇上和八王按照知客僧的指引带头上香拜佛,每一回香烛献上,都有侍臣帮着高喊,赐僧衣等,群僧山呼万岁谢恩。

    香烛上过,五百山僧齐聚广场诵经,二帝落座在中央。广慧大师捧出来寺内的宝藏经卷,由五台山僧依次头顶相传,绕场一周,才传到当间儿二帝的宝座。智聪就在一旁候着,双手接过来经书,传到二帝面前,摆在桌案之上,请二帝亲自掀开经书首页,这就算是为晒经仪式开启首卷啦,有点儿像今天的剪彩一般。随后众僧退到外圈儿,一队僧人头戴面具进场,绕着皇上和八王跳起金刚舞,后边又一队是二十八宿,围着场子转圈儿起舞,为二帝驱邪祈福。法会完毕,老和尚起身搀扶二帝到寺院的后院方丈院里用斋饭。

    要是依着二帝自己的意思,就在菩萨顶灵鹫峰上用饭歇息也就是了。可是八王知道,六月六这一天是大法会的日子,山下来了多少百姓来拜山烧香的哇?我们叔侄在此,山门就不可能打开放老百姓进山,那能不挨骂吗?八王就跟皇上说了,叔皇,待会儿山下百姓们还盼着能跟在您后边上香哪,这样才叫真的与民同乐哪!咱们不能再留在菩萨顶了,咱们得换个山头儿待着,找个没有香会的山头儿,护驾的大军驻扎在山脚下一合围,咱们到那儿踏踏实实地用斋饭,岂不更好?二帝一听,皇侄所言有理!跟老方丈一说,广慧算是一块大石头落地啦,就盼着圣驾早日离开文殊真容院呢,不这样的话,山下这么多的人,这要是逼着香客拥挤上山,我的五百僧兵也拦不住哇!今天又是法会日子,还能准许你皇上的御林军在山下随意地斩杀违抗禁令的信众吗?老和尚赶紧吩咐山僧列队相送,二帝在灵鹫峰顶就瞧见了,“哎,广慧大师,那边那座山峰比我们所在的菩萨顶还要高出不少,那儿是何处?”广慧大师顺着二帝手指方向一看,“哦,万岁,那里就是五台山的东台,名唤望海峰。”“嗯,朕我看那座山峰上树林茂密,楼阁稀少,可有香客要登峰上香的?”“万岁,望海峰上并无寺院,只有一塔名曰笠子塔,一坡名曰枣林坡,一窟乃是罗延窟,一楼……名唤望海楼。峰上清幽无人,香客是不会上去的。”“哦?何故名为望海楼、望海峰?”“皆因为此峰地势颇高,每日清晨登至峰顶,可以望见东边日出于云海之中,亦如望见东海日出,所以乡民传出此名儿来,以讹传讹,都说此峰高耸,能够望见大海。”“那好,登东台可望全山景色,这不正好吗?有劳方丈费心,如此我君臣就登上此峰歇息用饭吧。”“老衲遵旨。”

    广慧去安顿一切,君臣由智聪长老引路,顺着山道登上东台,来到峰顶,有一座高楼:七层八角,重檐广阁,厅阔堂深,匾额上题写的是“百灵楼”,民间俗称才是望海楼。楼里头珍藏了不少的奇珍异宝、书籍古玩,老禅师陪着各位登楼观景儿,一边就把这些个宝贝一样一样给大家介绍介绍。等到了楼上第五层,有一间待客大厅,是又风凉又敞亮儿,君臣正好在这儿品茶用斋,老僧赶紧吩咐香积厨给办备斋饭,都挪上来。二帝和几家大臣一块儿在围廊边儿上俯瞰群山,嘿,太好了,还能瞧瞧远景。君臣一边观景一边用素斋,以茶代酒,把盏言欢。君臣正在品尝素斋,智聪长老正在讲解诸般素斋名菜的吃法呢,山下就有侍臣高喊:“万岁爷,万岁爷,山下传来幽州高元帅的喜报……”“哦?啊哈哈哈,朕今日降香,就有前敌的喜报传来,速速报上,难道说菩萨真的如此的灵验?”山下有高怀德的亲兵早已将奏折呈上,秉笔太监接过来给二帝奏报:“万岁哟,高千岁奏折上说了,北国天庆王和承天后一起递交了降书,前几日韩昌已然在卢沟桥前撤去了防务,韩昌亲自来到我国的军营里下书求和,愿请万岁您的圣驾御驾进城纳降。还说了,北国降书写得清楚,要当面向万岁您递交燕云十六州的地图籍册,从此北国人就要退出燕云之地……”二帝乐得可就有点儿昏昏然了,举起来茶杯:“列位爱卿,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叫作圣天子有百灵襄助啊!朕车驾一来,北国贼兵是兵败如山倒,斩将夺关,咱们是势如破竹啊!啊?哈哈哈哈……”得,就这一句话,什么功劳都归他自个儿了——他自己是圣天子,卖命的这些位武将都不过是百灵啦!

    这事是怎么回事呢?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麻岳山的八员将灰头土脸地逃回了卢沟桥大营,有些位身上带了金钱镖的伤了,哎哟哎哟,扭扭捏捏,反复逼问,这才道出了实情。韩昌一听,大吃一惊,这才知道自己的恩师麻衣大仙已经被假扮海中青的七郎所杀。明明恩师有护体的硬功,怎么叫七郎得手的?现在师盖不见踪影,自己也无处得知。也只得不再多问,先搁着这个事,日后必得给老恩师报仇雪恨!听这几位这么一说,知道七郎怀揣北国的腰牌回到了永定河的西岸,但是韩昌也不知道宋军为何还不进攻。韩昌连夜回到幽州城里,面见狼主和**,萧后和天庆王一听也太震惊啦!“延寿,那么依你之见我军将如何迎敌宋师哪?”这一回提拔女婿韩昌做三川六国的统帅,北国的多少老将不服,如今出师不利,萧后这么问也是给姑爷一个台阶儿。韩昌点点头:“狼主,**,儿臣未料到南朝出了像杨七郎这样的人物,这一来就将儿臣原先的计策打乱了。如今幽州城虽然坚固,可是经不住南朝的大军久困。如此儿臣看,明日您二位赶紧出城,先躲进燕山山谷之内,这才是长久之计。”萧后听是这么几句,可就不高兴了:“韩昌,我是问你如何退敌,先别管我们两口儿的死活,这大宋朝的兵眼看就到在幽州城下了,你打算怎么打胜仗呢?”“**,您可别急,听我一言……儿臣我本来是盼着塞北的援军赶到,因此上我才死守卢沟桥,为的就是等着山后各州的援军来到,咱们再一起合围……”“哦?那么你说说,你打算如何合围?”“嗨,别提了,您和狼主也都知道,如今蔚州已然归降了宋朝,这样云州的援军也很难赶到了。”“那这么说,这一仗我大辽是只得认输啦?”“狼主,**,儿臣我有一条妙计,管保诱使大宋朝的皇帝进我的瓮中!杨家父子……尤其是杨七郎必定能命丧在幽州!”韩昌走上前来,慢慢就把自己的第二条计策说给萧后和天庆王听,老公母俩一听,顿时是心花怒放!因此韩昌回到卢沟桥前,撤去营防,亲自前往高怀德大营里下书,替狼主递上了假顺表、假降书,实际是要诱二帝进幽州纳降,到时候韩昌好困住宋王和杨家将。

    再回来说二帝听闻军前的喜报,喜滋滋地还喝茶呢。此刻人人肚子里头起疑心,但是皇上实在是太高兴啦,谁又敢说呢?这会儿谁要露头扫兴,皇上肯定饶不了!更何况有那些拍马屁的潘党佞臣,一个劲儿地说五台山的菩萨佑护、佛祖显灵……这些话你怎么反驳呢?

    君臣吃完了饭,四处看景儿,老贼一看,众文武没一个人吭声儿的,实在是尴尬难耐。二帝端着茶杯,瞧哪个哪个都低头不语。为什么?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皇上这句话的茬儿啊。接茬儿吹捧二帝,那是亏心不说,一旦幽州北国降书有诈,回头兵败亏输,您再找后账?啊?当初都谁跟着说好来着?朕我错判战局,也有你一份儿!所以一时之间,看皇上兴致是这么高,无人敢对。潘仁美就先说话了:“啊,老方丈啊,但不知此楼名为百灵,还有哪些珍宝哇?”潘洪这也是没话找话,心里话皇上这回高兴,我得接上这句话!这不都不肯搭茬儿吗?谁傻啊?谁不知道此刻去幽州一准儿是上了北国的当了?哼!你们这些位王侯宿将纯粹是自作聪明!当今万岁要创不世之武功,要在声望上超出老主爷,不夺得燕云失地还能怎么办?他的心急啊,你们哪个能知道?我潘洪也是大宋朝开国的功臣,可就因为能耐不如你们,总是叫你们压着半头,九王八侯里没我,这个滋味你们谁能品得出来?皇上这心只有我知道!你们不是不说话吗?好,我来说!只要我一张嘴,我说什么皇上都得听着!只要是皇上又开始听我的话了,嘿嘿,此一番就是我老潘翻身之机!

    潘洪挂着笑脸,看似是问老方丈,实则是在替皇上圆场儿:“那么您给我们讲讲,都有哪些珍宝哇?怎么就叫百灵楼呢?”智聪长老在一旁全都看出来了,潘洪实实是太贼啦!听老贼这么一问,想起来了,百灵楼上果然有一稀世珍宝,正好用来挖苦老贼:“哦,不是太师您动问,老衲还差点儿就忘记与万岁、千岁们讲了,本山这望海百灵楼上,自古存有历代碑刻古迹,寻常的倒也没什么,只有这么一通碑刻最为难得!”这会儿一听这个话都来劲儿了,这个话题好哇,对战局可以避而不谈:“那么您说说,是哪一通碑刻哇?难道说是书法笔迹难得吗?”“别忙,还请万岁、千岁们随老衲移步再上一层楼。”那好吧,虽说有点拥挤吧,君臣人等也吃饱饭了,正愁闲着没事呢,跟老方丈上楼看看去。一上得楼梯来,挡在面前的先有这么一扇儿屏风,屏风后边才是观景阁,正东边果然竖着一通碑记。老方丈走在头前儿,微微一笑:“万岁,民间俗谓‘机灵鬼、透亮奔儿、小金豆子、不吃亏儿’全在此一层!”“噢?老禅师,据朕我所知,这不都说的是人吗?就说这人鬼精鬼精的,没他吃亏的时候。您怎么说都在您这座楼上呢?”“不信您低头看哪,这座楼您刚一迈进来的,这是金门槛、金台阶儿,您看哪,您脚底下垫着的青砖可不是烧的,都是一块一块的石头打磨的,这里头全都有一颗一颗的金豆子——您得斜着点儿看,您这么侧着点儿……”二帝低头一瞧,果不其然,一颗一颗的金豆子闪着光!“哦,这是……”“天然生成,石中藏金。”“哦,我说呢,原来是这么个小精豆子,以前光知道这句话是说人呢,哈哈哈哈……”皇上一乐,皇上也瞧潘洪,为什么?素常大家都这么说潘仁美啊!群臣跟着乐,也都瞧潘洪。潘仁美低头看了看,这算什么珍宝?知道都是在乐自己,可是也得忍着,这回是皇上先乐的,我要是生气那是招惹皇上,哼,搁着这个茬儿,你们还别乐,看我不把你们都给整死,方解我心头之恨!

    再往里走,观景阁的每一根立柱底下都雕刻了一位金刚武士,拿肩膀和脑袋顶着柱子,那表情刻画得是栩栩如生,个顶个儿龇牙咧嘴,拧眉瞪眼。最特别的,是这些位金刚力士为了拿脑袋顶好柱子,都把自己的头盔摘下来,用单手举着自己的头盔,头盔倒着,里边儿正好摆放一只油灯。老方丈来到观景阁的当中,跟大家伙儿就说了:“万岁,各位王驾千岁,还有国公爷……”这国公爷仨字拉得很长,为什么呢?“各位数数,此处一共是十二根立柱,当间儿这还有一根,合起来就是十三根……”二帝登基才后补了十三家儿国公,个个都是能耐不济,但都是与潘洪走动密切的武官。今儿老方丈这么一指给大家看,简直是太形象啦!众家王爷们是憋不住乐。再看当间儿这儿,也是一位金刚力士托着立柱,但是因为是在厅堂的中间,这位力士双手托举柱子,头盔就还戴在自己的脑袋上。“万岁,您看,顺着小金豆子您走到这儿,看到的正是不持盔的力士,民间误传就成了不吃亏儿啦!”“哦,原来是如此!”皇上也憋不住想乐,因为这个金刚力士雕得简直就像是太师潘洪的模样,双手托着柱子还托不住,柱子压到了脖子上,脖子老是那么歪着,跟潘洪的姿势是一模一样。

    大家伙儿嘻嘻笑笑再往里走,老和尚指着屋顶斗拱之下,大家注目观瞧,原来每一根柱子上边都雕刻着四对儿小鬼,双手端着油桶顺着柱子往下倒灯油,那意思是灯油可以顺着流到力士手里的头盔里头,这十二盏就是长明灯。智聪长老一指柱子上边的小鬼:“万岁,您看,这些就是这座楼最知名的偷油机灵鬼!”大家抬头一数,一根柱子上边是八个,整座楼是九十六个……哦,大家伙儿恍然大悟,原来百灵楼说的“百灵”,就是这百名偷油小鬼啊?还差四个在哪儿呢?“哈哈,这个就得考考大家伙儿的眼力啦,你们都找找看,就在这座楼上!”这就跟猜谜一样,好么,这一众的朝堂名臣宿将们可就忙活开了,抬着头到处找小鬼儿。“老方丈,您确定是一百名小鬼儿吗?不会是就九十六个吧?”“千岁,您就仔细着找吧,准准儿的一百名小鬼儿,保证就藏在这百灵楼里!”

    老令公看着这些人觉得无聊,扭头一瞧,楼梯口儿那儿无人查找,干脆自己就撤步后退,来到屏风影壁后边的楼梯口儿这儿站着,等候皇上找到机灵鬼再说。六郎留在当间儿,看这么多人都在往楼阁上边斗拱之间的彩绘、石刻中寻找,摇了摇头,既然九十六个小鬼都在上边,那么那四个就不会是在上边了,应当在下边才对。六郎低头再找,哎,瞧见了!当间儿中柱的下边是一个金刚力士顶着中柱,头盔没有摘,这儿没有边柱上的一盏盏油灯,却是在顶上分开八瓣莲花灯一盏。这盏灯的灯油不是自上而下,反而是自下而上。六郎顺着灯油孔道往下,仿佛就是莲花茎干相仿,缠绕在力士的身上,探到他的脚底下。嘿!再一细看,就在金刚力士的双腿之间,隐藏着四个小鬼,一起扛着一只油锅,神态逼真,有的在低头努着劲儿,有的在四外偷看……六郎微微一笑,身边正好挨着呼延赞,拿手一指:“三叔,您看!”呼延赞一瞧可乐了,“嘿嘿!让老呼我这通找哇!原来你们四个小子跟这儿哪!”大家伙儿顺着声音来看,果然是四只小鬼,就藏在当间儿的金刚力士双腿之间,这让我好找哇!老方丈点了点头:“万岁,正是这四位小鬼,当年可是惹动我五台山全山大乱哪!”“哦,老方丈,您这又是有好听的故事?”“那是自然,您先落座,我给您慢慢地说。”皇上跟诸位王侯老臣们都各自落座安稳,听老和尚指着柱子底下的四个小鬼讲故事。

    “万岁,这话说起来可就早喽。那一年灵鹫峰真容院的监寺忽然发现正殿的灯油老是不足,每天晚上功课完毕都吩咐小沙弥挨个儿给续上灯油,可是一到次日掌灯,这油老是不够烧的!这是他的责任哪,因此就老挨方丈训教。监寺实在是没法子了,老这么少油,可就不是别的,这是有人偷油啊!这位监寺呢,还是个较真儿的人,晚上别人都走了,他藏身大殿之外,就跟这儿偷听,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来偷油。嘿,果然!等到三更天以后,监寺就能听见脚步声儿,而且能听出来是四个人。这四个人进到大殿里边是一声不吭,好像是扛着一件大物件,挪到每一盏油灯跟前儿,有人负责扶着,有人负责从灯台里往出捞灯油,一会儿就装满了,这四个人再一步一步扛着家伙往出挪。监寺想啊,这四个人扛着甭管是什么,这得多沉呢,我这要追你还不好追吗?可是循着声音去找,根本就没瞧着踪影。得,打这儿起,天天晚上监寺都到大殿边上躲着捉贼。第二天晚上,又听见有四个人钻进了大殿,拖着家务什儿往里走,刚打了几勺油,监寺赶紧打着了火折子,往前要抓人……嘿嘿!踪迹皆无!只是在地上点点滴滴洒了几点油点儿。哎,监寺来了灵感了,拿自己的手掌比量了一下地上油点的位置,看准了,就在地上隐藏了一只三棱锥。果然,再等一天晚上,监寺还是听见了偷油的声音,这回不着急了,踏踏实实地等着。等四个人扛着家伙走了,监寺就吩咐手下的小沙弥点亮灯火,监寺到在油灯前一一查看。原来啊,他暗藏的三棱锥就是在偷油人放盛油家伙的位置,每盏灯底下都放了,偷油人没注意,那家伙就被棱锥给扎漏了。大家伙儿举着火把,跟着地上滴落的油点就找哇,跟着就到了东台顶,顺着这黄澄澄的油点就上了咱们这座百灵楼啦!监寺带着几位高僧登楼来到此处,一眼就瞧见藏身在金刚力士脚下的四只小鬼!高僧口中念诵降魔咒,一刹那楼上的灯火都亮啦!就看见这四只小机灵鬼正打算把偷来的灯油倒在灯芯罐儿里,还没倒完呢,全都化为石刻,永存于百灵楼上。原来啊,到那一年相传阴间鬼门大开,有四个机灵鬼来到人间,没处落脚,就来到这一座百灵楼上。四个小鬼也是真机灵,知道只要这百灵楼上的长明灯不灭,钟馗四处巡游就算看到了这座楼,因为有那九十六个机灵鬼的雕刻,灯火遮蔽,就看不出来它们四个身上的阴气,就可以躲过一劫。哎,可是无奈啊,五台山哪儿有那么多的灯油供着望海楼呢?平时这儿也没人给补油啊!这四只小鬼就到菩萨顶去偷油去,这就是百灵楼来历的这么一个典故。哎,打那一天起,地上的青石砖上呢,留下了点点油光金豆,这也是小金豆子的由来。”君臣听得是津津有味,呼延赞假作无心,指着四只小鬼嘿嘿地乐:“老潘哪,一个大的领着四个小的,你看看,这是不是跟你有点像哇?哈哈哈……”二帝登基,潘仁美保举自己的四个儿子做了镇殿将军,正好到了散朝之时,潘仁美在前边走,身后跟着四个儿子一起走,大家伙儿都看惯了,嘿,都叫呼延赞给逗乐了,跟着一起哄笑……再一看潘仁美,可坏了,大紫脸蛋子没法儿再红了!潘仁美越生气,这脸上的笑模样儿越怪,大嘴岔子一直咧到耳朵根子上,嘿嘿地怪笑:“呼延千岁,你可说错了!如今老夫我膝下只有三子,何来这第四个哪?老夫倒是听说,呼延千岁您膝下尚有一子,要是您将您的公子过继给老夫我……哈哈哈,就算是叫您给说着了哇,哈哈哈……”呼延赞一听这是骂人啊,大眼珠子一瞪,嗯?老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潘仁美也不生气:“哈哈,呼延千岁,您跟我开句玩笑,我也跟您开句玩笑,得啦,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咱们可别拦着万岁听故事,这老禅师还没讲完哪。不吃亏儿有了,小金豆子看着了,机灵鬼也逮着了,还差那透亮奔儿呢。哎,老禅师,哪里才是透亮奔儿?”

    老贼不问透亮奔儿,还则罢了,这一问,才引出来一段七郎八虎闯幽州,弟兄血染金沙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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