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清明院 > 第十三章 地下城鬼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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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子美与文延博又商量了一阵,文延博先一步去了,苏子美送了忆之回至晏府,二人先一道去往清明院将事情相告给晏纾,晏纾听后,先时有些恼怒,过了半日也就冷静了下来,一时惦念富良弼,命厨房做了醒酒汤派姜妈妈带几个得力的女使一起去照料,嘱咐他好生修养,此事不必再管。随后,又细细问了许多详情,斟酌了一番,觉得文延博的法子可以一试,又提点了一些不到之处,苏子美便去了,晏纾思忖了片刻,一面让忆之不必过分担忧,先回院里,一面又吩咐晏荣套车,要往另一位宰辅,李公家去。

    忆之只得先回到院中等候消息,心中越发觉得没趣,见那书案上的字帖,描纸还摊着,笔架上的笔也硬了,砚台中的墨也干了,少不得数落杏儿几句。

    杏儿同她辩解,说道:“姑娘体谅我些吧,家里的浆洗婆子走了好几个,还没招着合适的,这几日渐渐暖了,褥子被面全要卸下浆洗,铺晒,再换上新的,我正忙地不行,姑娘喊要练字,我又要擦干了手取字帖研磨,范家姑娘来了,姑娘喊煎茶,我又要去煎茶,好不容易送走你们两位奶奶,姜妈妈又嫌我偷懒,浆洗地慢,我好容易让她满意了,姑娘又回来了,嫌我不收拾。”说着眼眶也红了起来。

    忆之心里更愧疚了几分,忙劝了几句,又说道:“我遇见了事,心情不顺畅,牵累了你,是我的不是,一会做盏七宝擂茶给你吃好不。”

    杏儿这才止了住,说道:“姑娘怎么不顺畅,是不是同弼大哥儿有关,我瞧你昨夜就不对劲,与往常不同。”

    忆之出了半日神,却不说话,杏儿又接着说道:“反正只要大官人下令,弼哥儿必定要照办的,倘若我是姑娘你,只管放宽了心吃吃喝喝,等那一日来就是了。”忆之难免更落寞了几分,忙又打起精神振作。

    杏儿不明就里,瞧了一眼书案,问道:“姑娘,你还写字吗?”

    忆之微微思忖了一番,说道:“写。”

    杏儿忙又研磨去了,洗笔去了。

    又说那姜妈妈带了几个得力的仆妇去照料被吕恭毕灌醉了酒的富良弼,晚间归来时,忆之有些放心不下,私命了杏儿去打探,杏儿去了一会,回到同忆之道:“听姜妈妈说,吐了几回,已经没有大碍了,后来又说,她们到的时候,哥儿家里那大丫头摆着正头太太的款儿在那叫骂,小丫头也不听,哥儿难受了,动一动,一个两个都往上扑。叫姜妈妈说了,还舍不得走呢,又与姜妈妈顶嘴,说两家还没成一家呢,不用上赶着来发号施令,把姜妈妈气地不轻。”杏儿素日里被姜妈妈管教地极紧,心中难免郁结,说着这处时,觉得痛快,竟乐了起来。

    忆之蹙眉道:“良弼哥哥家里不是才一个小子,一个厨娘,何时又来了两个丫头?”

    “前些时候,弼哥儿老家的大姨母,二姨母不是来了吗,仿佛是那时候雇来的,想是没走吧。”

    忆之纳罕道:“照理来说,弼哥儿家的大小姨母都是庄家人,他又是个知礼守本分的,哪里就要多雇两个丫头,这里头大约还有什么呢,你可有听见母亲怎么说?”

    杏儿道:“太太也是这样说呢,想来想去,决定明日去一趟呢。”

    忆之出了半日神,又问父亲回来没,杏儿摇头,忆之难免心中不安,一时怔怔地,也不出声。听杏儿劝了几句,不想她担忧,只得先睡下。

    杏儿见忆之躺下,忙为她掖好被角,饱吸了一口气,吹熄了油灯,屋内蓦然陷入一片昏暗。

    忆之听着杏儿走远,才睁开了眼,两眼怔怔望着绣帐,心里有一阵没一阵的胡思乱想,一时想到自己,父兄都在为自己奔波,还要牵累文延博。一时又想到富良弼,心疼不过。

    思虑万千之下,又是一夜难眠,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还是没睡着,索性爬起来练字,写过一张又一张,直到手儿发颤,再写不成一个字,这才放下了笔。

    她反复诵读这《兰亭序集》中的一段:“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忽生万千感慨。有幸生于这样的家中,父母宽厚慈爱,自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成日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乃至其所之既倦,另寻新欢,却不觉蹉跎了光阴岁月,一生碌碌无为。

    忆之伸出双手,凝视着。心中想到,我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窗缝中蓦然吹入一股凉气,让人不寒而栗,她往后望了望,见窗户俱关地严实紧密,那窗上的纸,渐渐地透进清光。又听得竹枝上不知多少黄雀儿的声儿,啾啾唧唧,叫个不停。院里窸窸窣窣,传来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忆之蓦然觉得有些倦了,遂起身往床上去躺着,不觉朦朦胧胧睡了去,再醒来时,撩开绣帐看,已是午后,满屋金红的斜阳,忆之叫杏儿,小丫头蕊儿听见声儿进屋,说美哥儿遣了苏福来,同杏儿在北角门说话,忆之忙要起,蕊儿为她更衣梳髻,只是手脚粗笨,一会弄岔了这处,一会弄疼了那处,一时战战兢兢,越慌错地越多。

    也就过了半晌,杏儿便回来了,蕊儿忙退了出去,忆之紧着问话,杏儿执起梳子为忆之梳头,说道:“苏福说,美哥儿说了,让姑娘可以放宽心,这事成了七八分了。”

    忆之心安了几分,笑了起来,又略想了想,说道:“一会,你去让李平给表哥送个口信,就说,殿前都指挥使刘家兄妹邀我三日后去郊外狩猎,请两位哥哥同去,我会备好茶饭果子,算是感谢两位哥哥,还请两位哥哥赏光。”

    杏儿为忆之梳完髻便去了,忆之又打听得知,众人皆不在家,一时恹恹,拣着几子上的紫苏梅片吃,吃了一片,觉得酸甜可口,便又连着吃了几片,倏忽胃口大开,便差人吩咐厨房做碗凉面皮吃。

    不一会儿,一碗拌了黄瓜丝,豆皮,辣子油,蒜汁,葱末,秘制酸汤的凉面皮便呈了来,忆之瞧着面皮白嫩韧弹,泡着辣油,又有脆爽的黄瓜丝,豆皮,心情也好了许多,遂使牙箸拌了拌,吃了一口,觉得满意,就着黄瓜丝与豆皮又吃了一口。

    一个不小心,辣油溅到了嘴角边,她用中指指腹抹了去,擦在巾帕上,又低头去瞧胸前,正这一会,杏儿回来了,一眼见着凉面皮,咽下好大一口口水,说道:“李平回来说,美哥儿说去得,不过小文二官人仿佛有事的,大约去不成。”

    忆之说道:“实则,最该谢的是文二哥哥才是,偏是他没空。”夹起一筷子面皮,用左手托着要给杏儿,杏儿忙仰着头张着嘴迎了过去,一面嚼着,一面笑,含含糊糊着说道:“就是啊,小文二官人不去,可就没劲了。”

    忆之吃了一口蘸了辣油的黄瓜丝,听见这话,斜了眼睛去看杏儿,揶揄道:“为什么他不去,就没劲啦。”杏儿啧了一声,说道:“姑娘你怎么想不明白,这一趟去郊外狩猎,现打现炙,咱家都带厨子,那文家能不带?”说着冲忆之夹了夹眼,说道:“文家厨子,那手艺,必定不凡。”

    忆之听了,心里如同被鹅毛掸子撩过似的痒痒,也不禁向往了起来,感慨道:“是呀,这样一想,文二哥哥若不去,确实就没劲。”遂灵机一动,放下牙箸,取了香薰过的花笺,执笔斟酌了片刻,落笔写下文延博的小字宽夫,写完夫字的最后一捺,心头忽闪过盛毓贞的脸,遂又将笔放了下,说道:“不妥不妥。”

    杏儿端着凉面皮一面吃一面凑了来,她瞧了瞧花笺上的字,说道:“写得挺好呀,不妥什么?”说完,又夹了一筷子往嘴里送。

    忆之说道:“还是同表哥说说,请他费些神,能邀上文二哥哥最好,实在不成也罢,花笺就不写了。”杏儿道:“即写了为何又不写了,如此,岂不是白费了这一张花笺,可得好几文钱呢,又是姑娘亲手熏过香的。”

    忆之道:“你忘了,文二哥哥与盛家大姑娘正在议亲,无论成不成,我都是要避嫌的。”杏儿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是。”又唏哩呼噜吃了一大口。忆之看了看已经见底的面碗,不悦地斜睐了杏儿一眼。

    晚时,忆之听闻苏氏从富良弼的官邸归家,便往正院去了。

    到时苏氏在抱厦同姜妈妈说话,正说道:“烦你这两日,两府来回跑一跑,等弼哥儿搬来……”见忆之跨过门槛,也就喑声了,又对忆之道:“你终于肯起来啦。”

    忆之嘻嘻笑着上去撒娇,苏氏嘴里揶揄,心里却疼忆之,任她搂着,说道:“我家是没那晨昏定省的规矩,可我家女儿也不至于与那街坊里的懒妇一样,成日在床上挺尸,饿了嗟咄食店小厮送饭来,再把那衣物丢给浆洗婆子。”苏氏笑着,又说道:“我晌午去你屋里瞧了瞧,你可是彻夜未眠,练了一宿的字啊。”

    见忆之红了脸,笑道:“又是什么大事,就睡不着了,往后可怎么办。”

    忆之撒着娇,又问起富良弼的消息,苏氏嗟叹了一声,说道:“晌午我去的时候,瞧着弼哥儿的小脸都恹黄的,浑浑噩噩地没精神,就这,还在处理案牍,说是‘鬼樊楼’那群偷掳女儿孩儿的匪贼又出来做案,遂片刻也不敢耽搁,我见他这样劳碌,案前却只有一碗凉了的麦粥,坐了半日,连杯茶水也没有,我瞧着不像话,一问才知道,家里的厨娘被赶走了。”

    忆之心疼不过,轻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同我说,那大丫头是他大姨母的闺女,小丫头是二姨母家的,上回一同来,来了就没走,说是一家都要搬来,让这俩先留下采办,届时,全家搬来再接走。弼哥儿也没多想,就让留下了,他只是照旧早出晚归,因你们小时候也玩的,故没多在意,两位表姐妹过分亲昵了,也当她们寄人篱下,心中不安罢了,只是避开些。后来出了一回,叫他才发现了不对劲,却不知如何是好,又是表亲,也不能找谁商量,偏这几日又忙碌,不当差时,都在集贤院里无暇处理。又当昨日之事是自己不胜酒力,今个见了我,脸都讪红了,只道惭愧,说一点事也处理不好。”说着,苏氏笑着摇了摇头,又接着道:“这弼哥儿,哪儿都好,就是这心眼子,忒实诚了些。”又哂笑道:“昨个若不是俩丫头争风吃醋,先吵了起来,姜妈妈又紧在后头赶了去,恐怕要被得逞的。”

    忆之已经听呆,疑惑地啊了一声,一时想明白了过来,兜头彻脸红涨了起来,瞠目道:“还有,还有,这样的呀!”苏氏斜睐了忆之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呢。”

    忆之又呆了半日,说道:“怎么能这样呢。”

    苏氏笑了一声,反问道:“你先别管人家,你不妨想想这可如何是好呢?”她见忆之怔怔的,又整了整衣襟,将背脊挺直了些,说道:“你啊,过得顺遂了,难免耳聋目遮,可父亲母亲又岂能护地了你一生一世。你也大了,也该是时候历练历练了,如今又有现成的,你索性将往日我教你的那些,拿出来应对应对。我是不图你大富大贵,往后有多大前程的,我呀,只希望你能继续顺遂下去,咱们不害人,却也不能叫人家害,你可明白。”

    忆之心里为难,说道:“母亲,你懂我的,我最厌烦内帷里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苏氏道:“那可是你良弼哥哥,你也不管?”

    忆之道:“倘若是其他哥哥,我自然是会帮忙的,可偏偏是良弼哥哥,我不能管。”

    苏氏笑着问道:“哦,为何呢?”

    忆之微微想了想,轻声说道:“母亲,这是良弼哥哥内院的事,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插手去管。父亲有意将我许配给他,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我若管了,不就坐实了婚事。那两位,又是他的亲戚,处理的好或不好,牵扯甚广,总之是要得罪人的,没得落个刻薄,不容人的名声。还有一说,便是若他觉得是亲戚,就要无所不应,却不去分辨哪些值得帮衬,哪些不值得,那往后的日子,得在这些腌臜事上费多少神思呢。到时候,再恩爱的感情,也要消磨光的。”说着,又狡黠一笑,说道:“您觉得,这是磨炼我的机会,我却觉得,这是磨炼他的机会。”

    苏氏与姜妈妈相视一笑,又满眼慈爱望向忆之,嘴里却啐道:“你这猴精,倒是把自己撇地干干净净。”

    忆之笑道:“他可是提刑官,就是要同各型各色的刁民打交道的,这样的伎俩都看不穿,应对不了,还当什么提刑官。”说着,又笑嘻嘻去搂苏氏。苏氏并未听清,只是一味觉得女儿聪慧乖觉犹如她的丈夫,又是欣慰,又是庆幸,对她的疼惜也就更深了几分。

    母女二人又闲话了一番,忆之见父亲迟迟未归,苏氏又有了倦意,便告退,回至自己的小院中,因睡至午后方醒,此刻毫无倦意,遂在院中打了一会秋千,又见杏儿哈欠连天,便回了屋里,让杏儿先睡下,自己找了书来读。

    忆之坐在案前,纱灯将她眼前的一隅之地照亮,她听着碧纱橱内,杏儿鼻息出入之声,更觉万籁俱静,于是备加凝神,只读到丑时鸡鸣,才感到微微眩晕,遂爬上床朦胧睡去。待醒来,已是巳时,忆之略微梳洗了一番,便往前院去。

    到时,院里无人,忆之看了一圈,瞧见富良弼从前的屋子,门户大开,隔着窗牗,见他双手撑在案上,对着一册册案牍,纸张,双眉紧蹙,看地入神。忆之不知道该不该打扰,遂悄悄往他走了去。富良弼听见动静,蓦然抬起头,见是忆之,便笑了起来,说道:“做什么这样悄悄地走来,难不成是打算吓唬我呢?”

    忆之一面往屋内走,一面笑说道:“听母亲说你最近忙地很,我是怕打搅你,你却把我往坏处想,实在该打。”富良弼笑着,又低下了头,说道:“多事之秋,实在是多事之秋。”

    忆之见他的气色并未完全恢复,双眼目肿筋浮,很是倦怠,不忍之际,忽见壁上挂有两张线描舆图,一张在上,一张在下,上面那张画的是汴梁城,铺席酒肆勾栏瓦舍,桥面道衢皆有名有姓,又用红砂在几处打上红叉,而下面那张则是汴梁城下庞大的地下沟渠,又被称为鬼樊楼,鬼樊楼的地下城,却又多处润删,更有几处模糊不清。

    忆之将两张图上下对应,一一看过,想起自己往日曾逛过游过的街巷下,竟还有另有一番天地,又想到那本在走在朗朗乾坤下的女子,稚童,疏忽之间,天地颠倒,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城池里又该是如何一番遭遇,不觉心若鼓震,便望向富良弼问道:“良弼哥哥,这些用红砂打上记号的地方,可是那伙贼匪掳人的地方?”

    富良弼点了点头,说道:“贼匪数量庞大,分头作案,并不分白日黑昼,只要落单便十分危险。这几处,为他们时常犯案之所。”

    忆之有些不安,指着几条街巷说道:“这几处,我也时常去的,也曾落单过,却并没有遇上什么险恶的事情。”

    富良弼道:“他们只掳贫苦人家的女儿孩子,并不沾惹宦权富贵。又时常孝敬公中权贵,通体护身符。被掳去的女儿孩子,一旦下入鬼樊楼,就算是彻底没了。上头若要严查,他们便在地下窝藏着,待风头一过,便又可卷土重来。”

    忆之双目微瞋,问道:“你可查到是那些权贵?”

    富良弼面色阴沉似水,未置可否,忆之目光闪烁,忙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已经查到了……”又是一番心惊肉跳,忙颤着音儿说道:“良弼哥哥,你原本根基就浅,又势单力薄……”

    富良弼蹙眉道:“忆之,那些女子,本都是良家子,原可以安度一生。却一朝沦落,陷入泥沼。”他顿了顿,垂下眼,哽咽着说道:“暗河里,时常冲出一些女子的尸体,有的染了脏病,浑身烂肉。有的不从被打死,还有的,是被凌辱至死,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我每回见了,都会联想到你,只是这样的念头就已如万箭攒心。又推己度人,想到那些女子的家人,见到自己的女儿,妹妹,妻子成了这幅模样,又会如何?死去的人,死得不安,活着的人,活得不宁。”

    忆之如鲠在喉,须臾,眼睛一热,鼻腔一酸,道:“我不能,我不能看着你以身试险啊。”

    富良弼笑地洒脱,说道:“忆之,人活着,到底图什么?碌碌无为是一世,功高盖世是一世,富贵荣华是一世,闲散遨游是一世。光阴何其之快,我不想暮年回首往日时后悔,我本是绝户,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又舍我其谁?凭我一人,哪怕救下十人,若能侥幸救下更多,乃至用我一人性命,换来朝廷对此事的重视,救万千女子于水火,也值了!”

    忆之如同打了个焦雷似的,怔怔呆上了半日,细想了一番,也受到了感染,心中不觉生出一股浩然正气,可直面天地。又对富良弼更加敬重,也更觉亲近了几分。她道:“你的大义,我懂了。外头的事,我帮不了你。里头的事,倒可以替你分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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