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清明院 > 第二十九章 傧相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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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至苏子美与杜映秋大婚那一日,天才蒙蒙发亮,忆之梳洗妆面往杜府去,待至映秋闺房,她已换上嫁衣,端坐在镜台前梳妆,从镜子里一眼见到忆之,喜地伸起手来,说道:“好妹妹快过来,陪我说说话,我这紧张地都快要撅过去了。”

    忆之笑着上前去,双手握住映秋的手,说道:“终于得偿所愿,这节骨眼上,可得掌住了。”

    映秋笑着凝神静气。

    不多时,映秋的小丫鬟芳春来催忆之换上女傧的衣裳,忆之便往偏室去,去了方知,另有两位女傧已经换了葱绿的女傧衣裳在偏室里吃热元子,芳春向忆之介绍二人的名字,一位叫俏枝儿,一位叫寿奴儿,皆是眼尾高挑,风流别致的人物,二人起来与忆之见礼,忆之正要回礼,芳春却不由分说,将她往屋内拉。

    忆之不觉纳罕,一面换衣裳,一面偷偷问那丫头这二人的来历。

    芳春只说道:“雇来的歌妓,一会姑爷来迎亲时,不是要拦门吗,姑娘只管躲在她二人后头,不必出头冒尖。”忆之听了,不觉更添疑惑。

    换过衣裳,芳春服侍忆之吃毕元子,又同俏枝儿,寿奴儿在偏室等待新嫁娘梳妆,哭嫁诸礼,屋外传来一阵爆竹声惊天动地,又有催妆礼乐震耳欲聋,一个小丫头飞跑入屋,叫道:“来了来了!”

    三人遂起身再至大门。

    大门前的小子们早已乌泱泱垒起人墙,俏枝儿,寿奴儿懒懒站在人墙前,忆之芳春从旁站着,不多时,便见苏子美身披大红锦服,锦绣鞍鞯,骑马而来——他本就生的猿背蜂腰,俊朗挺拔,脸上添了喜气,他身后的男傧,迎客身着紫檀色华服,除了文延博,皆是魁梧雄壮之辈,愈发显得二人俊美非凡。

    苏子美带着众人下鞍往前来冲,芳春忙将忆之往旁边拉拽,身后的小子们随后一拥而上,双方僵持了一阵,奈何男方人强马壮,竟抵挡不住,俏枝儿与寿奴儿喝停众人,挽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玉一般的臂膀,挺着波澜壮阔的胸脯往前靠,唬地苏子美连连退步,迎客一方人挤人,脚踩脚。

    俏枝儿骂道:“杜大官人既托了我姐妹二人来守门,你苏大郎想娶杜家大姑娘,还需照我们姐俩的规矩来!说来,凡事都有个窍门,该俯就俯就,该使劲使劲,方能不费力气一蹴而就。这会子又急哄哄,一窝蜂似地往前挤,打量我们不开,你们又进的来还是如何。这日头刚上树梢,且还有一阵子消磨呢,把劲使完了,看你们晚些时候怎么交代!”

    迎客们哄笑了起来,苏子美笑道:“小姐这么一横,可真比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袁术公还要有气势,我等都是有错必改之人,还请小姐赐规矩。”

    俏枝儿道:“新郎官既开了口,就是应下了,一会倘若有哪个不按规矩办事,看姐姐我饶不饶!”说着,将诸位迎客一一指了过来。

    迎客堆里有人笑道:“新郎官应下了,是他的事,为着这娇滴滴的新嫁娘,再要脸面也得舍了,按着小姐的规矩,一是一,二是二,不在话下。可咱兄弟们都是不识礼的粗鲁人,可不管这规矩,那规矩,就是要胡来的,小姐直说是什么规矩,若是好规矩,我们自然俯就,倘若是不好的规矩,我们再使劲不迟!”

    其余迎客们听了纷纷叫好。

    俏枝儿甩了苏子美一香袖,嗔道:“新郎官,你瞧瞧你请来的好迎客,你倒是管不管?”

    苏子美笑道:“我倒是想管,这么些位呢,我也管不住啊。”

    寿奴儿飞了苏子美一眼,笑道:“素闻苏大郎是柳咏柳先生的座儿,可巧,我也是柳先生的座儿,既然如此,不如先唱首《尉迟杯·宠佳丽》来,给我们的新娘子表一表决心如何。”

    迎客们拊掌哄笑,纷纷起哄,苏子美笑着夹眼摇头,不得已,清了清嗓子,此时,杜府内有小子献上琵琶,摆好古筝,俏枝儿,寿奴儿奏乐起。

    苏子美唱道:“宠佳丽。算九衢红粉皆难比。天然嫩脸修蛾,不假施朱描翠。盈盈秋水。恣雅态、欲语先娇媚。”

    忆之深知苏子美最爱听曲,却最怕唱曲,这会子见他讪红了脸,磕磕绊绊,不觉看着他直笑。

    有迎客和声唱道:“每相逢、月夕花朝,自有怜才深意。”

    又有一位和声唱道:“绸缪凤枕鸳被。深深处、琼枝玉树相倚。”

    苏子美有人助阵,底气更足了许多,遂也不走调,也不颤音,接着唱道:“困极欢余,芙蓉帐暖,别是恼人情味。风流事、难逢双美。况已断、香云为盟誓。且相将、共乐平生,未肯轻分连理。”

    迎客们拊掌喝彩半日,寿奴儿将众人止住,笑对苏子美道:“这嗓音虽难堪入耳些,到底是表了心意,新娘子在里头听着,指不定怎么心潮澎湃呢,你二人今夜和美,有我一份功劳,是不是该赏呢。”

    苏子美笑道:“该的该的。”说罢,给文延博递了一个眼神。

    文延博从怀中掏出三封红包,递给寿奴儿,寿奴儿早满眼打量文延博,这会子就要接触,正合心意,遂用纨扇掩着唇笑,双手接过红包时,故意握着他的手,大约一两句话的功夫才松开,迎客们见了,又是吹响哨,又是扯着嗓子叫嚷起哄,文延博笑着让众人别闹。

    忆之远远看着,不觉闷住了,却不做声,只是直瞪瞪瞅着他。

    寿奴儿朝红包里看了一眼,又千娇百媚地说道:“这位傧相生的这样俊俏,怎么中看不中吃呢。”

    文延博问道:“小姐此话怎讲?”

    寿奴儿道:“你听见什么,不就是什么?”

    迎客又是一阵起哄,文延博无法,笑着作揖道:“姐儿,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还未娶妻呢,名声要紧地很。”

    俏枝儿叉腰大笑道:“官人这样的才貌竟还未娶妻,可见被姐姐说着了呢!要我说来,你也不必遮掩,有的病需药治,偏有的病吧,调教调教就成!”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迎客里有人喊道:“延博上啊,叫小姐知道知道你到底中不中吃!”就有人你推他一下,我搡他一下。

    忆之见众人都拱他往前,眼见着与寿奴儿越挨越近,愈发瞧着心慌意乱,不觉踮起脚来。

    寿奴儿双目含情,笑望了文延博一阵,见他只是笑着,并不接茬,也不亲近,又恐热火的气氛淡下去,忙将众人止住,说道:“小官人难道这也不懂,你虽封了三封红包给我们姐儿几位,可我们身后那么些小子,难道白站着不成。”

    文延博恍然笑道:“小姐提醒的是,当真是我没想到,该打,该打。”说着,计上心头,朝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又接连传递了消息。

    文延博扭身往身后的洋漆托盘里抓了两把铜钱,正要洒向众人。

    忆之察觉不妥,忙叫道:“迎客们可是要撒钱,若当真如此,咱们可不能叫人小看了,他撒归他撒,等闹完了,扫拢扫拢,人人都有份,此刻不哄抢者另得赏钱一陌。”

    迎客们听了俱是一怔,霎时又哄笑了起来,有人道:“这可不成啊,这对面前头两位胭脂虎,后头一位女诸葛,咱们竟然无计可施啊!”

    说着,就有人挤出人群,又朝忆之招了招手,叫道:“这位小姐,瞧着打扮,也是傧相吧,又躲在后头做什么呢,前来前来,咱们较量较量。”

    忆之听众人说话多有暗涉,本不愿意出这风头,却见众人的目光一时都射了过来,只得上到前来,向众人道万福。

    忽见苏子美不住朝她使眼色,只当他想让自己通融,遂不理会,说道:“我上到前来了,敢问官人有何指教?”

    那人将忆之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气度儒雅,偏他惯常在花间玩耍,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子无数,不觉明厉,只是摆了摆头,又笑道:“姐儿瞧着娇软不胜垂,瘦怯那禁压,却是位利害人物,实则平日里,我也是怜香惜玉,体贴俯就的好人,偏今日,我们受了子美所托,要替他来迎亲,你若利害,我自然得比你更利害,倘若得罪了,可不能怪我,改日必登门谢罪!”

    众人听出暗涉,纷纷起哄。

    忆之未解深意,笑道:“官人既说我若利害,你得比我更利害,想必总有些本事的,既然如此,不妨直接招呼,比空口说这半日白话来的实际,诸位白站着烦,又让新娘子白等地急,该怪咱们不懂事了。”又一时,凝神回想往日读过的史书策论,诗词歌赋,唯恐落了下成。

    众人哄笑了起来,有迎客推搡那人,说道:“你也遇上对手啦!”

    那人兴致盎然,正要说话,苏子美忙用手肘顶了顶那人,轻声说道:“这可是自己家妹妹,浑闹不得。”

    那人先嚷了一声道:“自家妹妹……”不觉反应了过来,又低声道:“你自家哪有妹妹,又是哪一门子亲?”

    苏子美道:“嫡亲姨母家的妹妹,晏大官人家的姑娘。”

    那人恍然,竟十分惋惜,却又无法,只得顿了一顿,又发难道:“既是自家妹妹,怎么站到那堆去了,还不快快站过来,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忆之笑道:“诸位哥哥为了什么替表哥来迎亲,妹妹就为了什么替姐姐拦门,这是今日的任务,浑不得,还请赐教吧。”

    迎客们中有机灵者,见那人施展不开,便浑道:“这样闹下去还得多久,不如直接闯吧!”

    文延博忙道:“这话有理,对面的人听着,这姑爷可是自家的亲姑爷,闹他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多讨些赏来的实际,这会子不阻拦的,事后,你家姑爷一人赏两陌钱!”说着,将木漆托盘里的铜钱尽数洒向天空。

    小子们早已站累,忽见那漫天的铜钱在空中翻滚,须臾,又纷纷落地,一阵叮咚乱响,顿时哄抢了起来。

    迎客们瞧准时机一拥而上,俏枝儿,寿奴儿伸手去拦,却有魁梧二人一人一位,将俏、寿搂住抱开,忆之见来势汹汹,连忙退步,文延博先将她拉到身边,又横支起右臂替她挡人群。

    苏子美借着众力,挤入重围,一溜烟飞跑进了府。

    忆之气地笑了起来,说道:“可见成婚时,找女傧可不能只找歌姬,可得找女相扑手才成。”

    文延博见众人都随着新郎官涌入府内,才引着忆之往里走,一面走,一面笑道:“拦门不过闹个趣,讨个赏,你当是比试文采来了,倒是极正经的做派,被人调戏了也浑然不觉。”

    忆之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可是倒打一耙,还不知是谁被人调戏呢,反倒有脸说我,我被人调戏,还能一点都没察觉?”

    文延博笑着渥了渥忆之的手,轻声附耳道:“‘娇软不胜垂,瘦怯那禁压。’这不是调戏又是什么,难道还要我细细去拆他的话?我敢说,你又敢听吗?”

    忆之想了起来,顿时脸儿飞红,只觉面上挂不住,赌气道:“你,你是表哥的傧相,这会子,不一块儿迎新娘子去,又在陪我旁边做什么。”

    文延博笑道:“子美怕今日事多繁杂,照看不好你,叮嘱再三,要我旁的事情不必管,只顾着你,别叫那些饿狼沾染了。”又背着手,矮身在忆之耳边低声道:“可惜他机关算尽,却棋差一招,实则我才是最饿的那一只。”说着,露出得逞的笑容。

    忆之听了,又是气,又是笑,直瞪着他,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何单瞒着表哥?”

    乃至正院,后院已经得到消息,杜钰鹤背着杜映秋踩着大红毡地毯,被两列头戴大红芍药的婆子围着,往苏子美走来,苏子美忙将杜映秋从杜钰鹤的背上扶下,二人被花簇簇一团拥着,往前厅去。

    文延博说道:“你要知他从前如何行事,既带着你四处显摆,又生怕别人将你看了去,但凡有人留意打听,他就端起二十分长兄如父的款儿,越是有意的,越不让他亲近你。幸亏我留着心眼,藏着没说,又旁敲侧击,才知道无论多好的兄弟,一旦与你牵挂上,他就总觉得不是这处不好,就是那处不好,总之自有一番理由。”

    顿了一顿,又笑道:“我虽同他从小玩到大,时常也要被防一防,若叫他知道了实情,再想亲近你可就难了。”

    忆之笑望着苏子美的背影,说道:“还有这样的事儿,怪道我无人问津呢,原来都是他捣的乱。”却又一时感激感动,望着他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又蓦然想起,笑道:“我以为,睢阳书院的晒书日是咱们初识第一日,你却说不是,回去后,我搜肝挖肺地回想,也没能想起你我在何时何地曾经见过,还是听了父亲的提点才想起的。”

    新郎官与新娘子进正厅辞别父母,其余人,有在廊下,围着屋子听看的,有散在院子里说话的。

    文延博笑道:“你当真想起来了?”

    忆之微微赧然,说道:“那日在秘阁,父亲说我与吕恭毕曾在你大哥哥的婚宴上为一只螃蟹吵闹起来,我就想起了后来的事——我二人吵闹不休,被各自的乳母丫头抱开,你家老嬷嬷拿了好些果子哄我……”

    文延博笑道:“偏有些馋嘴的丫头,拿了果子,还想螃蟹,哭得震天动地,涕泗横流,我听地实在掌不住,索性将自己份例的螃蟹给了你,这才止住。我还记得散席时,你忽然跑来,踮着脚附在我耳边,跟我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他日必当重谢,我当时听笑了,想到你这小丫头到底念了什么书,怎么就把这两句给记下了,却又不敢直说,只等你走了,才拿巾帕把喷了我半脸的唾沫,果子渣擦掉。”

    忆之又觉没脸,赌气道:“倘若不是看着那只螃蟹的情分上,你这样的人,看我理不理你。”

    文延博道:“你分明是个转眼不认人的,又哪来的情分一说。”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虽说一别六七年,你虽开了脸,不似小时候一团稚气,可那日在睢阳书院,我一眼就认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也认得我,一脸甜笑,问我热不热,又端起水饮来给我,正高兴地不知所以,想着那只螃蟹没白让,却没成想,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水饮,子美一双大手先接了过去,一面喝一面咂嘴嫌弃,不怕你笑,我俩相识近二十年,再没有比那一刻更厌他碍事的。”

    忆之噗嗤笑了,又按捺了下来。

    文延博接着说道:“那六七年里,你我虽没见面,总听子美提起,我知他护你护的紧,故轻易不敢露痕迹,又听他说你父亲有意将你许给富良弼,只当自己与你无缘,又想着偶尔能见见你也不错,哪里想到……可见世事难料。”说着,又笑望向忆之。

    忆之溜了他一眼,说道:“你又当我指定是要嫁给你的,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文延博道:“你只等着瞧好了。”

    忆之心海波涛汹涌,不敢露出痕迹,又一时按捺不住,偷偷深望了文延博一眼。

    适逢有婆子从正堂出来,让小子往大门外通传起檐子,过了片刻,有小子回报准备妥当,芳春飞跑至忆之身边待命,过了大约两三句话的功夫,苏子美携杜映秋从正堂出来,一时奏响礼乐,俏枝儿,寿奴儿高歌添彩,乃至大门,打响爆竹。

    苏子美手扶杜映秋先上了车,便去前头骑马,芳春扶着忆之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文延博骑马随行。

    一行人吹吹打打,乃至苏府,苏子美与众迎客先下鞍来,回至家门前。

    忆之由芳春扶着下了车,打起绣帘请新娘出来,杜映秋从车舆中出来,并不下车,一丫头献上盛有谷豆钱果草节的斗来,由忆之执斗,杜映秋抓起一把望门而撒,无数小儿辈哄抢了一番。

    ‘撒豆谷’礼毕,丫头接过斗,又献上呈着封好的红包的木漆托盘,忆之端起,映秋分与一应吹打手,车夫等等,有好事者尤嫌不够,闹着还要拦门,忆之只得又捧着呈了铜钱的瓷盆,由映秋来撒,众人哄抢了一回,方才让道。

    苏子美见状,快步下了丹墀,踩着大红毡席乃至车前,忆之搀着映秋下车,苏子美背起映秋,在众人嬉闹声中往府内走。

    又至新房,一一行过诸礼,便有亲随迎客将苏子美哄抬而去,乃至前院参谢亲友。

    此时已是夜幕降临,苏府诸院纱灯锦绣,灯火荧煌,照亮半片天空。六位男女傧相与迎客中一二人凑成一桌,位列次席。

    男傧们帮衬着苏子美四处招呼,俏枝儿、寿奴儿正四处结交,左右逢源,这一桌唯忆之一人独坐。

    偏这一日,除了上午那一碗热元子,连口热茶也不曾喝过,忆之此时腹中饥渴难耐,私下张望了一回,偷着吃了几口头菜。

    苏子美正斟着劝盏四处应酬,途经至她身边,将她提拉到僻静一处,低声道:“先时你也见识过了,那些人都是胡闹惯了的,图热闹才请来,我又得知映秋请了你做女傧相,这才赶忙撤下一位,换上了延博,因此还得罪了那人。”

    顿了一顿,又说道:“一会若有人来闹你,你别睬他们,他们若斟你酒,你只管意思意思小吃一口,有什么就往延博身后躲,千万别听他们煽火,置气多吃,知道不。”

    忆之点了点头,苏子美还要嘱咐,已经被人拉走,忆之笑了笑,归至席面,文延博不知从何处来,挨着忆之坐下,忆之隐约闻见他身上的酒气,蹙眉道:“这才开席,你是喝了多少,已经这么大味了。”

    文延博低声道:“没喝多,只是四处露了露脸,斟了几杯,又偷偷喷了些酒在身上,这种场合没个酒味,哪个能饶你。”

    忆之道:“怎么没给表哥也喷一些,他今日可是刺头,众人都要罚他的。”

    文延博指着苏子美身边的两个小子道:“有两位在,他可醉不了,他今日是新郎官,众人都盯着,怎么做得了假,还需再等上一会。”

    忆之听了倒还罢了,须臾,腹中发出一阵鸣叫,顿时讪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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