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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哪个昏暗的夜晚,荒原上的那场交锋无疑是哪位君王血脉爆发的初次始端,也是那场虎头蛇尾的莫名交锋开启了一位除却君王身份之外的天武士伟大的传奇事迹,但是那场意外却在史书中的记载却是极简约的。

    《楚·史记·始皇帝传》上记载:“周哀帝四年,四月十七,帝出硕风,帝过藏澜山朔风原口,与晓终相遇。

    阵前相决,帝奋祖先之威,拔刀斩马,决其喉,断其首,救己于危难。

    其余诸军皆退避,不能及。

    大军大呼跪拜,震惊四野,晓惜帝之才,收刀北向回部而去。

    帝年十六,初率白马之军,后语太傅曰,‘我血初露,而知天下之大’。”

    而此时始皇帝谈及这次传奇事迹的开端之时,所有敌人的骨灰已经沉没在九洲大地的土壤之中,皇帝高高坐在太清宫的帝位上,目光淡漠的越过层层云天,越过高山大河,去向没有尽头的远方,他的脚下,万民驯服。

    东陆,天元城。

    白色尾翼的鸽子扑啦啦的振动双翅,掠过澄澈如洗的苍穹。

    地面上的鸽哨声清亮的响了起来,鸽子在空中打了个旋,骤然翻身下降,一晃收敛羽翼,轻盈地乖巧的落在吹哨人的手指上。

    信鸽褐色的爪子上,系着手指般粗的小竹枝。

    远来传来的琴声悠远回荡,琴声中自有一股冷冽寒冷的气息,像是一道极细的冰泉从雪山之巅的高处垂落,溅起了一束好看的水花。

    金黄的菊花圃中端坐着一位风采过人的青衣少年人,他屈膝跪坐在细竹精心编织的竹垫上,面前檀木小桌上摆着一壶清酒和两只晶莹剔透的玉玲珑瓷杯。

    他纤细如白玉的手指轻轻的扣着桌面,发出了一声声低低的声音,声音一动一静之间与在远处的琴声暗中相合。

    四月十九,是帝都天元城传统的“初春赏菊”的日子。

    对于天元上下的公卿们,除去春节之外,只有三月的“踏青节”和同月的“赏菊节”堪称一年一度的盛事,哪怕是已经战火纷飞的乱世亦然不能阻挡还沉浸在天元盛世中的文武公卿赏菊踏青。

    天元贵族对门下子女皆是家教森严,世家大族俱是看重礼防这一事,平日间绝不会让其走出闺阁半步,更不用说在外抛头露面这一说。

    怀春的少女、多情的公子,也只能借这两个绝佳的机会眉目传情,暗通款曲,以促成好事。

    而握着当朝权柄的何大将军不但不加禁止,反而乐见其成大力促成其事。

    多年来按照以往太清宫的旧俗,这两日皇帝会出宫与士族大臣同乐过节,文武公卿们也会带着妻女齐聚郊外,把酒赏花,但是如今天无二日,那头端坐在朝堂上的雄狮又怎么会让那些整日沉迷享乐的大臣公卿将仅有四岁的小皇帝带出宫去。

    何进大将军占据帝都的这半年,堪称无日无天的半年时间。

    何进乃是雄霸之主,五万如狼似虎的精兵在手,天元城城防把控之紧,冷笑高坐于朝堂之上,独掌生杀大权。

    动辄就是一道军令,就将敢触了他霉头的公卿下令囚禁在牢狱之中,若是那位公卿仍是不肯低头,何大将军再下一道军令,那就是只剩下一个结果,明日正午西市口典刑。

    何大将军握权的这半年间,天元城中的世家大族和豪商公卿惶惶不可终日,帝都上空无时无刻不是阴云密布,人心纷扰。

    此次北上的诸侯忽然起兵,紧接着战报传来,说诸侯联军来势凶猛,正在山海关和何大将军留下驻守的兵马对峙,天元城中所有人都觉得是漫天云雾即将散去马上就能见了青天。

    豪门大户在家中两侧结满彩绸红灯,外出散发粮食赈济街边的乞丐,在暗中祈祷以求诸天神灵保佑,北上的诸侯能够一举攻破山海关,进而铲除何进这个乱世的煞星。

    趁着何大将军离朝去前方督战,掌控着天羽军和金吾卫的何太后一改往日隐于宫中默不作声的旧态,何大将军离朝的第一日就宣布恢复中断了一年的“赏菊”风俗,还对满朝的公卿贵族开放皇家菊园,以示天子与民同乐。

    文武公卿们携带华贵织锦的毯子和各色绸缎,在占地广阔的菊园中用绸缎围起一个个“小隔间”,往日亲近的几家一起席地而坐,流水殇殇,煮酒赏花。

    清水池边狭长的皇家菊园中,用水青、杏黄、枫红、露紫、月白各色的锦缎围起来的小阁间数百座,一时间望去都晃乱了人的眼神,酒香远远的便已经扑鼻而至,一阵清风拂来便已经让人闻起来便觉得醺醺欲醉,欲要倒地酣睡不起。

    青衣少年却是精通丝竹乐器,虽然不及天元城的一些传世大家的倾世之才,但也算是风雅之极。

    太后下令百官不许私自奏乐,只让青衣少年在此之前遥坐在高处弹琴。琴声如流水一般,不染人间尘埃。

    这座精致却朴实的建筑坐落在菊园中水中央天然的一块巨石上,完全以不上漆的方木搭建,甚至看不见一枚铁钉,像是搭了一件巨大的积木那般高高的垒了起来。

    它的年代已经很久了,色泽已经黝黑的木材上依然可见古朴绚丽的花纹。

    水阁四周无墙,风从水阁中穿行而过,撩动挂在中央的一垂金色纱幕。

    老者微微对一旁引路的侍女点头,也不拘束,撩起黑袍坦然坐在纱幕对面的一张无腿竹塌上,和纱幕中的人相隔不远凛然对视。

    他的平静中自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青衣少年走到那人影身边,拢手在袖子里,默默地侍立。

    纱幕里传来女人低低的笑声:“老丞相,我们之间有多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见共赏菊花了?”

    “十年,十年之前,太后还刚刚变成皇后的时候,我们在帝都见的面,在先帝的陪同下我们还是如今日一般赏菊。”老人也微微地笑。

    老人整理黑袍正襟危坐:“我想知道的第一个问题是,当诸侯已经拿下山海关,占据了通往帝都的门户,周氏皇族就欣然看着这件事发生,而毫不在意其中的危险?”

    “危险?”太后静静发问。

    “自从始皇帝开国以来,山海关就是帝都的门户,天羽军守卫的重关。

    第一个占据它的男人是何大将军,如果诸侯可以攻破,那么第二个就是南方诸侯。此时山海关里有四路诸侯的联军,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如今的东陆,还有谁能够阻挡统帅六万精军的南方诸侯?”

    老人的的话锋无声无息地锐利起来。

    太后思索了片刻:“何进乃天下第一名将,诸侯的六万精锐,这样的兵团东陆无人可以阻挡,但即便此时的诸侯也不堪和何进再战。虽说,何进也苦苦抵挡着南方诸侯的进攻。”

    老人冷冷地一笑:“那么如果诸侯有上逼帝都,胁持皇帝的心思,他就是第二个何进!是不是这样?”

    女人沉默了,半晌轻声说道。

    “皇室现在还有多少兵力可以调用呢?”老人眸子神采奕奕,直直发问。

    “原本天羽军一共三万骑甲,卫戍帝都。

    何进刚入朝之时擅自裁减为两万,而且将羽林天军的主营移到城外五十里的边缘小城。”

    “我于是擅作主张,以皇室内库的钱养了一支世家子弟充作金吾卫,这些年来这支金吾卫的人数年年增长,如今大约又有一万人。

    这些事我想何进也看在眼里,不过他倒没有威逼我裁撤兵马,我想是金吾卫的威胁还不在他眼里,这些世家子弟,娇生惯养,虽然也痛恨逆贼乱党,可若是放在两军阵前,可能三千何进麾下的骑军也可以叫他们全军覆没。”

    太后恨声道,“有时候我也是恨铁不成钢,又觉得中了何进的设计,耗费了大量的内库钱财,却只得到一支徒有其形的军队。”

    “跟我估计得完全一样。”老人微微点头,“不过,徒有其形得军队未必不能作战。”

    “作战?”太后声音里透着疑虑,“跟谁作战?”

    “太后以为,一万羽林天军和一万徒具其形的金吾卫可以和谁作战?”太后迟疑片刻,摇了头:“以现在的规模和训练,只怕这支军队不要说和何进的劲旅抗衡,即便是诸侯中的其他路诸侯的军队也都可以轻易地击溃之。”

    “不错。恕我直言,”老人说道,“太后可以劝说自己调用皇室的大军,可是这支大军跟诸侯的兵力相比,就像一头瘦狼和一群猛虎。它若是骤然冲进猛虎们搏斗的战场上,也许立刻就被撕碎了。”

    “虽然这话不好听,但也要承认真是实话。”太后的声音里终究还是透出了沮丧。

    “不过,”老人话锋一转,“如果猛虎们已经陷入了不可停止的搏杀,瘦狼窥伺在旁边,却可能轻易的咬死胜出的那只猛虎。这支猛虎已经身受重伤,而其他的猛虎已经丧生在它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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