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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本就向来不识天高地厚,放眼处皆自负才高八斗,虽是自命风流,倒也坦诚无忧。——项庄。

    “我这一生从未见过那样的伟力!”

    袁太奇抓着身旁孙儿的手在出神之时仿佛又回想起了那震慑人心的一幕不禁悄然用力,袁天雀也望着失态的祖父,心思翻滚不止。

    从天阙上那个缺口开始,云层开始一片一片的崩溃,就像是被人徒手撕碎一般。

    剧烈的风从天空正中央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把残留在云层的碎片瞬间扫荡一空,转眼就是万里无云,晴日高悬的大好天气。

    那站立在水阁之中的宫装美艳妇人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亲眼看着嫩绿色的莲叶尖从水面下腾腾缓慢升起,不只是一处,而是同时数百数千数万枝,几个呼吸间整个池塘便已然是碧叶接天,莲花万朵。

    青衣含笑踏天而行,在宫装妇人面前微微俯身,宛如臣子稽首,这是他为一个人而盛开的夏天。

    莲叶悄悄然展开,亭亭如少女以足尖而立枝头,而后再如圆盘般完全展开,池面上一瞬间满是绿意盎然,池塘中的青蛙跃出水面,轻轻发出一声蛙叫,仿佛也是在为这盛景雀跃,水波潋滟,一圈圈的波纹荡的忽近忽远。

    一层层的涟漪中乳白色的莲花花蕾冉冉从花瓣中大开,花蕾上沾染的水珠竟然还没有落下,就在瞠目结舌的注视中,青衣一晃转身,身后万株莲花已经浩大盛开。

    水阁四周被成千上万的莲花包围,如同建立在莲花上的楼阁,一阵清风吹来,万朵莲花像是舞女的长袖一般盈盈舞动。

    此时的青衣少年含笑而立,他从身边的池塘中轻轻摘下一朵莲花,平平地捧在掌中,递给了那美眸惊叹的美艳妇人。

    他摘完以后,当那朵莲花盈盈立在妇人手中之时,风突兀就变得微微凉了起来,正是大好的夏日午后,却有些冷意袭来,冷风一阵一阵地扫过池面。

    “万朵莲花,我只取一株!”

    青衣立在美艳妇人身侧,像是感慨又像是低低诉说,惹得正在低头嗅花香的妇人,神情一怔。

    秋意浓郁,充斥在四周,天阙上炽烈的阳光不知何时消弥得无影无踪了,一片片莲花的花瓣在冷风中凋零飘落,复而飞扬,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重新落在水面上,安静的浮动着,直至最后沉入水底,这一切莲花落尽又像是一场盛大的雪。

    那些横在在池面上的莲花枝条褪去了盎然的绿色,变得干枯漆黑,盘横在水面上,孤独而立。

    二人站在楼阁之中眺望池塘,却仿佛在极遥远的地方,有人奏箜篌放歌,那好像是青衣的声音,可他偏偏立在楼阁中,袁太奇不禁侧目细听,那传来的歌声悠长苍凉。

    “为卿采莲兮涉水,为卿夺旗兮长战。

    为卿遥望兮守宫阙,为卿白发兮缓长歌。”

    歌声戛然而止,隐没在白茫茫的雾气中,遮天蔽地的大雾掩盖了一切,楼阁中的人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里,袁太奇愣住了神,可是不一会一切便仿佛梦境般消散,白雾也散去了。

    老人依旧是站立在楼阁中,池塘还是水面平静,横着干枯的莲枝,一个青衣少年站在木桥之上,他不在楼阁之中,他的掌中平托一支还沾着露水的白莲花。

    袁太奇不禁心神大动,侧过头去又看见那太后手中一片乳白的莲花花瓣,他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许久以来自己所相信的太多事情都在瞬间被摧毁了,整个世界空荡荡的,一切都是虚幻。

    青衣少年再次踏入水阁,将手中那支白莲花恭恭敬敬地献给哪位美艳妇人,再转过头去看着独立于风中的枯瘦老人平静说道。

    “这便是神灵的力量,生死荣衰盈亏往复,无不可以被驾驭,无不可以被改变。

    我不过是它的一个使者,它的力量跟我相比就像是大海之于水珠。而我现在只不过是太后身侧一个寻常的小厮。”

    那美艳妇人呆呆地握住那支莲花,用尽全力,却是一时不察把鲜嫩的花梗都挤出水来。

    那是一朵真正的莲花,是这里生长的莲花。这里是她的凉宫,她熟悉这里盛开的每一朵花,这是不可能被伪造的。

    而在刚才万物盛开以及一切都凋谢的时候,有一种她不曾真正领略的伟大力量让她看见时间的迅速流动和神灵造物的生死轮转。

    美艳妇人颤抖着把莲花举到了鼻间,轻轻一嗅,一股清香涌上心头,美眸微张一副不可思议的脸色看着身侧的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一甩袖子,仿佛在对着他以往的跪拜的神灵一般,同样俯首,跪下向着她一拜,面色恬淡安静。

    “我是您的俘虏,我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可以伤害到您的地方,我自缚着双手拜倒在您的面前,我只有一句话对您嘱咐,请善待俘虏。”

    宫装妇人面色一红,神色娇羞,眉目流转之间皆是万种风情,轻轻抬手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青衣少年,朱唇亲启,“小九……”,妇人想要说什么,却一时间怔住了,只好低下头。

    多年之后,青衣提酒悠悠自叹,“那好像是我懵懂情动的开始,我是平生第一次除了星辰之外迷恋一个事物,我就只是想待在她的身边,一娉一笑。”

    有同行者问,“为什么呢,喜欢一个身份不同日而语的人,那是……什么感觉?。”

    “人生值得欣慰之处便是,每一天都有结束的时候。昨日的春雨,翌日也就归于尘土,润养山河。

    而我却像是在奔赴一场没有尽头的自我救赎。”

    青衣面色寂寥,潦草一笑,又轻轻呢喃一遍,“就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救赎!”。

    “为什么?”

    袁太奇的魂魄像是已被抽走,他无神的摇着头,“像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为人奴仆?你们有无可比拟的力量,你们可以做到一切。”

    “你们就像古伦俄!对,你们和古伦俄是一样的!”

    老人想起了这个名字,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乌发散乱,呢喃说道,“你们是神的使节,无论是带来毁灭还是恩赐,都没有人能拒绝的。

    你们不应该沉迷于世俗的凡人享乐,权欲物流,你们应该是高高在上的,高高在上的,避于人世!”

    青衣少年似乎也因展示这样的神迹而疲惫不堪,他疲惫的撑在楼阁的柱子上,微微地喘息着:

    “因为神灵的力量虽然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但是它有一个缺点,连我们这些信奉和追随它的人都不能讳言。

    神的力量,无法改变人的心。”

    “人的……心?”

    袁太奇怔怔看着他,目光里满是茫然。

    “对,人心。”

    青衣少年看着目光迷茫的老者,咧嘴一笑,神色却有些落寞。

    “不禁是别人的心,我们自己的心都无法被改变。”

    青衣少年看到老者欲言又止,却是没有了再解惑的意图,只是深吸一口气,仿佛诉尽了全身疲惫,眉间又是带着一份晶莹的光,眼眸间又有星辰隐隐流转,转身再度站在美艳妇人的身后,隐晦的望了一眼那精致的发髻,俱是爱怜。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袁太奇轻声呢喃着,青衣少年扶太后离开水阁之时嘴中的萧瑟话语,“那样的人,也会是凡尘中人吗!”

    “那您让孙儿前去联系钦天监是想?”

    一旁的袁天雀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祖父却是这般面色苍白慌乱神情,甚至手掌之间都是有些冰冷,不由得关切出声。

    “那样的人是刀剑伤不了的,身上有着神灵般的伟力,但是他挡在我们的路上,我们还是要想办法除掉这块巨石!”

    老人已经神色变的正常了起来,继续在袁天雀的搀扶下,缓缓散步。

    “那就找一些同样是规矩之外的人去对付他,能拖住便就是我们赢了,想必钦天监也对他们这位弃徒有着很大兴趣。”

    老人浑浊的双眼掠过一道精芒,嘴中沉沉说道。

    一旁的袁天雀也是认同神色,不过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小心试探问道。

    “祖父?”

    “嗯?”

    老人懒洋洋的应声道,不由得在这温暖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

    “孙儿一直不明白,钦天监虽是在朝中挂了个名,一概用度消耗也是朝廷负担,但是这群人一直游离在世外,从不主动与文武公卿接触,又怎么会前来找我们又密谋结盟一事?”

    袁天雀看着祖父神色,小心问道。

    袁太奇低低一笑,只是拍了拍孙儿的胳膊,“这大周就要亡了,这是我们这些人都能看到的,那些人又怎么会不知晓!”

    “可钦天监不是为国重器,国祚龙运都与他们息息相关,他们又怎么会亲眼看着大周亡了?”

    袁天雀想起了以往坊间的传闻,思索了一下,不由发问。

    老人听见这话高声大笑,“哈哈哈,此话不假,但是有一个初生鼎盛的国祚龙运放在你眼前之时,谁又会去选择一个腐朽老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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