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争鼎 > 流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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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人在说这一路走来自己孤独异常,说自己孤独的人其实并不孤独,孤独不是冷落和遗弃,而是无知己和不被理解。

    孤独者不言孤独,偶尔作声长啸,如我们看到的兽。住楼就住顶楼,居高而望远,看戏就坐后排,看不清戏却看得清看戏的人。——始皇帝。

    “年哥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一匹裹着铁甲的白马跑出了前行的队伍,马上年轻的少年擦了擦脸上的泥垢,和驰骋在前方的首领并肩前行。

    听着耳侧这一声熟悉的呼声,阿苏勒不禁神色变得恍惚,仿佛又看见了哪个憨厚壮实的喊着他的名字,向他跑来,“去流月城!”,阿苏勒面色一敛,沉沉说道。

    “流月城乃是幽洲边境中为数不多规模较大的城池,城中势力错综复杂,年哥儿,你这是要准备也在城内搏出一番天地嘛?”

    脏兮兮的少年眨着眸子,看着那道雄伟的身影,不禁好奇问道。

    “流月城地势奇特,乃是幽洲门户之城,紧扼幽洲通往中洲的要道,四通八达,我要做的便是去成为那座城的主人。”

    阿苏勒侧过头,扫了一眼那自己捡回来的乞儿,毫不避讳的说道,言语间皆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野心与自信。

    “年哥儿,流月城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城内鱼龙混杂,势力大肆割据,利益串联深不见底,就连朝廷的谕令都无法在城中通行,那些心狠手辣之辈绝不会允许一个外来者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任由你去成为那座重城的主人的。”

    听见阿苏勒直言不讳说出了心中想法,脏兮兮的少年擦拭脸的动作一停,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紧张看着阿苏勒说道。

    阿苏勒闻言一笑,伸出手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抬头直视着那道路尽头若隐若现的大城,轻声说道。

    “小五,我们每个人生活在这个世上是不能后退的,我有我必须要走完的路,哪怕路上荆棘满地,是很难,但是我要去做。”

    说完之后看了一眼低下头沉思的少年,阿苏勒再一拍他的肩膀,“还没问你呢,家是哪的,怎么落难至此,我看你谈吐见识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那脏兮兮的少年面色一黯,语气中多了几分悲戚,眼眸中也带着一点晶莹泪光,“我啊,我还哪来的家,我的那个家还能称得上是家吗?

    兄弟间勾心斗角,勾结外人谋杀一父所出的血脉弟弟,平日里子不信父,父不爱子,眼中都只有那明晃晃的利益权柄。”

    少年面色苍白颤栗着声音在马背上静静说道,不过那死死攥紧的缰绳的手也暴露出了少年的内心巨大的波澜。

    “我家中排行第五,我是父亲幼子,平日里父亲也最疼我,我前不久外出游玩,半路上却遇到了伏击,整队侍从毙命,但我却昏迷了过去,在醒来之时便是已经到了幽洲边境。”

    少年语气中突兀多了几分愤恨,“我又有和谁平日间有仇怨呢?我无非是因为父亲的宠爱而挡住了我那四个哥哥的路而已。”

    阿苏勒听了半晌,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心中沉吟了半天,才缓缓开口。

    “这样看来,我还倒显得另类了。”,阿苏勒先是庆幸一笑,“世人苦难多有不同,旁人大多都无法感同身受,唯有各扫门前雪,小五,我想说的是,我们应该成为手中握着刀剑的人!”

    少年听到这句话好似身子突然僵硬住了,神情也变得为之大动,“成为手中握着刀剑的人!”,少年嘴中低低重复呢喃着这句话。

    “对,我们手中有刀剑反而将其束之高阁不去用它,和我们手中本无刀剑是不同的!”

    阿苏勒拍打着腰间的大寒,轻声说道。

    少年沉默了良久,半晌以后,猛地抬头盯着前方的阿苏勒,心中仿佛下定了决心,神色缓缓变得释然且坚定。

    “年哥儿,你不是幽洲人吧,也不是东陆人!”

    阿苏勒含笑看着面色有些紧张的少年,“为什么这么说?”

    “幽洲没有这样精锐的铁骑的!”,少年转过头去望着自己身后埋头冲锋不发一言的五千白马义从,眼神中皆是震撼与羡慕。

    “那我万一是别的大洲远赴而来的呢?”

    阿苏勒丝毫不以为然,面色恬然,眺望着远处道路。

    “诸侯谁会把这么精锐的一支铁骑浪费到去放到流月城这种食之有味弃之可惜的大城中去折损人马啊。”

    少年怔了一下,又开口说道,“世家大族虽说也能供给出这样一队铁骑,但那是家族底蕴,轻易不会放出来征战的。”

    “只有北陆,只有那广阔的瀚凉二洲草原才能支撑打造出这样的铁骑。”

    “哈哈哈。”,阿苏勒闻言大笑,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发髻,少年忐忑不安的神色也缓缓消失了。

    “你想得不错,我确实是来自北陆,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行事想法!”

    阿苏勒仿佛又想到了那场剧烈地争吵,不禁面色一低。

    “我就说嘛,年哥儿你这时候来东陆,又直接去流月城这种地势险要的城池,你是不是直接想通过流月城,越过青阳道,直抵山海关再进天元城!”

    少年仿佛想起了什么,眼中流露着看透一切的信心,口中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去天元城干嘛!”

    阿苏勒不禁有些疑惑,侧过头看了一眼兴奋的少年。

    “你不是要去参战吗?我还未出事之前就听到南方各路诸侯合军北上,打着清剿国贼的名号一路连战连捷,已经打到了山海关下。”

    阿苏勒刚一听到这种消息,不禁面色一变,短短数月之间东陆局势竟然能有如此之大的变化,他却一丝消息都未收到。

    “那国贼是谁?”

    阿苏勒俯下身子,眸中精光流转,细细问道。

    “还能有谁!当然是威武大将军何进啊,其他人谁还能配的上国贼这一称谓!”

    “何进!”

    阿苏勒口中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自己本来这才前来东陆是想为以后率军过海做个铺垫,却没想到东陆局势能有如此大的变化,一时间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呼,真是乱世啊!”

    那些诸侯磨亮了刀,穿戴整齐了盔甲,气势汹汹纠结了人马,一路高歌猛进,到了那座天下第一关的城脚下,义正言辞的想要从那个雄城中赶出来哪个被天下所不容的国贼。

    可是天下人谁有不知道呢,他们是自己想要进城,想要成为新的哪个国贼。

    他们粉饰着旗号,标榜着正义,这一切宛如小丑一般自娱自乐,但是谁又看不到他们张牙舞爪面具下的冷酷暴虐的真正面孔呢。

    “年哥儿,你说天阙上好,还是人间好。”

    正在心中左右思量未来一些筹谋布局的阿苏勒却被身旁小五的这一番话,弄得神情一怔,不知所以然。

    阿苏勒沉默了半晌,“天阙太远了,还是眼前的人间好!”

    身侧端坐策马奔驰的小五脏兮兮的面色上也掠过一丝认同,慢慢的点了点头,可是转头又带着迷惑的神情问道。

    “那年哥儿,你说说,为什么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悍不畏死的去争去抢去拼个你死我活,都在追名逐利,眼中只容得下权势地位,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呢。”,少年人眸光一暗,好像就在一瞬间脊背也弯曲了几分,坚持多年的信念仿佛坍塌了。

    “他们眼中没有日月花草,鸟语鱼跃,没有高山大河,没有人伦之情,没有花前月下佳人才子,没有酒过三巡酣畅淋漓。

    好像就只有那张冷冰冰的椅子,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弯刀,只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血流成河,不去在乎这个过程中失去了什么东西,不担心得到的东西会不会在多年以后会让自己凝噎无语,泪眼成双。

    他们怎么就那么心如铁石呢?”

    少年人说到最后,声音越发的低不可闻,面色已是似哭似笑,悲哀至极。

    阿苏勒沉默听着,一字不差,面色沉凝,周围的气氛已是让他的嗓子都有些干哑,一时间他只能从腰间取下水囊,深深久久的饮了一口。

    阿苏勒咳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已经快要抵达的流月城,缓缓发声,“小五,他们都是清醒着往火坑中跳的,上了赌桌的赌客都以为自己是可以赢到最后,通杀全场的!”

    小五侧过头看着夕阳下那张威严的脸庞,一时间失了神,“小五你知道在地狱里魔鬼是怎么折磨灵魂的吗?

    “煎炸蒸煮吗?不知道,说说看。”

    “他让他们期待着。”

    少年人目光怔住了,他被这句话深深的击中了内心,却又听到身边那个有如山岳的身影继续说道。

    “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了。

    人生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梦想以及磨难,不是简单的所谓理想还有阴谋,生活不是那么简单的想法,真正的生活要过成什么样是要我们自己完成和回答的。”

    阿苏勒说完这句话便低下了头,径直奔向了前方,徒留下一个呆滞的少年在夕阳下喃喃自语,久久没有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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