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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旷的荒原上回荡着清朗的歌声,声调悠长,久久不散,迎合着天边那一轮橘红的夕阳,和鱼鳞般的鎏金晚霞。

    “天地无用,不入我眼。日月无用,不可同在。昆仑无用,不来就我。侧隐无用,道貌岸然。清净无用,两袖空空。大江无用,东去不返。风雪无用,不能饱暖。青草无用,一岁一枯。因果无用,皆是定数。江湖无用,两两相忘”

    天地尽头的荒原山口传来了战马身上低沉的铜铃声。

    遥望去,一支黑色白马的骑队缓缓走出了深长的山谷,浑身铁甲的骑兵们簇拥着他们的首领,立马在高处眺望。

    “终于到了!”

    伏在草间一路先行的黑甲斥候看到了大队人马的现身,起身跳了出来,拉出藏在洼地里的战马,翻身上马,飞快地汇聚在骑军的队伍中。

    一旁身子单薄的小五笑盈盈指着那座藏在通红晚霞之下的流月城,兴奋的说道,“年哥儿,你快看,平原哪里还有人在带着羊群迁徙,应给也是去向流月城的,我们终于到流月城了!”

    阿苏勒眯了眯眼睛,面色也隐隐有些疲惫,双手伏在马背上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有着青草的香甜气味,与北陆草原上的气息如出一辙,不过在北陆这种久违的气息是铺天盖地般的,浓烈至极的,不像在此处如此清淡,阿苏勒嗅了嗅不禁觉得心神有些惬意。

    羊群沿着流月城之前的略微起伏的平原汇成长长的蛇行,去向天地尽头晚霞卷云低徊的地方。

    阿苏勒看到这一幕不禁忽然想起北陆原野上长途迁徙的羚羊群,在秋去东来的时候,在北陆严寒的凛冬那样整整可以淹没马蹄的大雪来临之前,会自发的结成漫漫的长队,沿着有水源的古老路线,行程长达两千里,去向瀚洲南面温暖的草场。

    北陆瀚凉二洲辽阔浩瀚无比,大部分都是被草原所占据,而那条穿越茫茫荒原的危险之路像是烙印在羊群代代的血脉中,即使新生的小羊也知道跟随着成年的羚羊,在秋风初起的时候出发。

    春去秋来,代代如此。

    他很小的时候曾经跟随父亲在朔风原上秋猎,就遇见了迁徙的羊群,场面虽是宏大壮观引人称赞。

    但年幼的阿苏勒却丝毫没有陷入观看难得一见的羊群迁移景象,反而看到了一路都有因为干渴而倒下的羚羊,母羊舔着死去的小羊,年幼的阿苏勒只觉得那场景中有说不尽的哀凉。

    当年幼的阿苏勒拉着阿爸的衣袖问起为什么会发生如此一幕的时候,阿爸摸了摸阿苏勒的头。

    说是因为在过去这条道路的附近有几口泉水是供给羊群休憩饮水的,但是随着瀚洲苦寒环境的变化时间的推移,附近的泉水都断流了,湖泊都干涸了,所以哪些沿着故道迁徙的羊群找不到新的水源,只能忍受干渴。

    “这一路走来不知道会有多少只羊因为没有水源而在半路渴死,能走到此处的,都已经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阿苏勒面色落寞,用马鞭指着前方哪些正在缓慢前行的羊群,嘴中低低说道。

    “那就不能从别的道路找水么?”小五听了阿苏勒所说,心里泛起一丝不忍。

    “迁移的羊群就是这样,一年一年,代代如此,都走着一样的路,今年渴死那么多,明年也还再在这条路上渴死,不知道回头的。”

    阿苏勒沉沉说道,也不知是不是感慨,突然扬着手中的马鞭,放声唱起了瀚洲古老的牧歌。

    听着耳侧阿苏勒所唱的古老的歌谣,此时的小五心中忽然泛起酸涩,好似突然为眼前的这一切悲哀了起来。

    而且他还有种感觉,活在这个世上的人,那些追逐名利的人,就像是眼前循着故道南迁的羚羊,在夹缝中挣扎求生,并不真的明白自己为何要选取这条道路前行,只不过是眼看着他人如此他也便如此做了。

    一次一次地上路,一次一次地倒下,每朝每代的血流成河,可后世的人还是源源不断地奔赴死路,从未改变,好似也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宿命。

    “进城吧,不要耽误了时间!”

    阿苏勒兜住马头,面色不见悲喜,轻轻说了一句,便已经拉住缰绳冲了下去。

    可是阿苏勒很快就勒住了身下的战马,面色凝重严肃至极,身后的白马义从们也如临大敌,纷纷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前方荒原的地平线上陆陆续续出现了点点黑影,阿苏勒看的越发真切,一个两个,直至成千上万个,那是黑甲的骑军,是从那座城中涌出来敌人。

    黑甲黑马连成一条环绕他们的黑线,他们一字排开,在广阔的荒原上,慢慢地收拢过来。

    那些回荡在白马义耳边隐约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直到马蹄踩踏出来的巨响震动了整个荒原,他们兜转马身四处张望着,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他们周围涌来,那些敌人的马蹄踏得大地微微颤抖,毫无疑问敌人是冲他们来的。

    “御敌!御敌!”

    “是流月城的黑蝗军!”

    两道声音同时响彻在阿苏勒耳边,阿祁面色慌张奋力大吼着,而小五指着像他们奔来的黑甲骑军大声说道!

    “黑蝗?”,阿苏勒眸子亮了一亮,冷峻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嘴中略带讽刺的呢喃道。

    阿苏勒驱着麾下火红的战马小步走出,踏上了一个土坡,土坡外全是广阔的荒原,他的敌人们如潮水一般正向他涌来。

    眼前周围一片平坦空阔,正是骑军冲锋的好地段,而远处庞大的城池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他们早在等着我们!”

    阿苏勒从腰间拔出了大寒,弯刀上流转着清冷的光。

    而不远处那令人心悸的黑色潮流已经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阿苏勒不能再等下去了,对面骑军林立的战旗在风中悄无声息地起落,即使是阿苏勒肉眼粗略望去,依然有数千的甲士正埋头像他们冲锋而来

    而再从黑甲骑军紧密的阵型看去,至少有上万人拔刀正在无声冲锋。

    四野空旷,只有悄悄的细风,和涌来的敌人。

    阿苏勒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手中的弯刀,眸子中带着滔天的战意。

    “这是你们的欢迎仪式嘛!”

    “愚蠢。”阿苏勒淡淡地从嘴中吐出二字。

    “白马?”

    “在!”

    “白马!”,阿苏勒面色狰狞,转身看着身后骑军怒吼。

    “在!在!在!”,所有人都在跟着那个人咆哮,天上的云彩仿佛被这股巨大的声浪冲散了,小五也在振臂怒吼着,他不明白,但是他觉得在这一刻他荣耀庆幸至极的。

    这支刚才还稍显沉寂的骑军在听到阵前那道身影的呼唤后,忽然爆发出九霄雷霆一般的呼喊。

    他们望着那道犹如山峦般的身影,在这一刻,有一种无声的精神如燎原烈火一般迅速点燃了他们每个人的意志,精神,为之赴死的决心。

    五千白马义从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直指着傍晚的天空,数千人的吼声将整个荒原上敌军的巨大的马蹄踩踏的声浪压了下去。

    “白马!拔刀!”

    “拔刀!拔刀!拔刀!”,每个人面色透着狂热,血脉膨胀,他们挥舞着弯刀朝那个人回应着。

    “白马!死战!”

    “死战!死战!死战!”

    四次一次更比一次雄厚巨大的吼声震惊了整个傍晚的荒原,那一刻仿佛是巨龙呼啸着从晚霞中升腾而起,激昂的龙吟声向四周平推而去,卷起来阵阵灰尘。

    而正在发动冲锋的敌军们在此时听到这阵不可一世的咆哮声后也不禁有些慌乱,为首的将领怒吼着镇定军心。

    他们原以为剿灭这支数千人的骑军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却在此刻,在听到那股雷霆般的声浪以后,内心不禁一阵动摇,他们是在奔向一场难以预料的厮杀。

    起码我们人数占据优势,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为首的那一人心中安慰自己道。

    “白马!冲锋!”,阿苏勒举着刀高声吼道。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清冷如十五弯月的长刀被忽然举起直指天空,那双幽邃的眼中骤然被一层浓烈至极的杀气所笼罩,眼眸中深不见底,仿佛有蛟龙游弋。

    火红的战马在夕阳下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声长长的嘶鸣,四蹄一迈,那原本站立在阵前的那一骑带着不可一世的无双气焰,竟然对着上万大军直冲而去。

    小五怔怔的看着,只觉得一时间整个天地间就只有那一道身影,雄伟,无畏,高举着弯刀冲锋而去。

    不像是两军对峙而发起的冲锋,更像是一位孤傲的君王在阵前冷漠的扫视检阅着自己的军队。

    “就是要成为这样握着刀的人吗?”

    同一时间数千把弯刀被白马义从齐齐横握在手中,火热的看着那道前方的背影,君王弯刀所指,那就是他们要冲锋厮杀的地方,他们呼啸着,裹挟着无比狂傲的气势,五千白马义从如同五千道银光在荒原上飞驰起来,向着黑骑发起了一次浩大的冲锋。

    白马之志,有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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