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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这句话我也很想对你说。”朱泽用左手摘掉了斗笠,摔在了地上。

    他锐利的额发下,双目圆睁,隐隐露出赤红之色。横贯的刀疤红得发亮,像一抹血,

    “到这个时候你还在伪装,还有什么意义?”

    “这句话,我也还给你!”一片落叶飘过朱泽的眼前,九宫一个踏步,把自己整个人向朱泽投了过去。

    他的右手伸展,长刀带动着身体,一束流光,像是离弦的箭。

    “不用做口舌之争了,杀了你就是唯一的答案,大家的仇,由我来报。”朱泽声线低冷,手中的刺蛇也已经迎击了上去。

    尖锐的金属相击声,九宫右手的长刀和朱泽的刺蛇相交后迅速分开,左手的短刀跟进,进攻的路线上却再次撞上了刺蛇。

    九宫双手不停,双刀行云流水般地交击在朱泽的刺蛇之上,发出一连串的脆响。

    朱泽锐利的额发有几缕被刀风所斩断,他却神色未变,满眼都是愤怒的神色,刺蛇宛如有生命一般,在双刀间游走,让九宫根本没有任何可乘的空隙。

    九宫手上的双刀没有停息,心中却有了一些莫名的疑问。

    “荆启离不是你杀的?”九宫在连绵的攻势里问了一句,声音却不紧不慢。

    “你自己下的手还来这里惺惺作态干什么?”朱泽的刺蛇终于发现了九宫流水般的攻势之中的一点破绽,那窄而锋锐的利刃像毒蛇一般,迅速从刀阵之中穿过,直直地刺向九宫。

    九宫大喝一声,双刀交叉下压,把刺蛇的窄刃压了下去,然后对着朱泽笑了笑。

    朱泽还没有对这个诡异的笑容反应过来,九宫已经抬起脚穿过交叉的双刀,结结实实地踢在了朱泽的脸上。

    朱泽被这重重的一击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整个人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然而他预期将要接踵而至的后招并没有来到,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对面已经垂下双刀的九宫。

    “怎么?良心发现了吗?”朱泽戏谑地咧了咧嘴,脸上的刀疤再次扭曲起来。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九宫淡金色的双眸闪过一丝晶亮的光芒。

    “什么事?”

    “你最后一次见到荆启离是什么时候?”

    “五日前。”

    “你确定他不是内鬼?”

    “本来只是半信半疑,所以我才来找你。不过既然他已经死了,答案就很明显了,你就是那个内鬼。”朱泽的语速没有停顿,举起右手,手里的刺蛇直指着九宫。

    “你走的时候他没有死?”九宫再次开口。

    “没有。”

    “我今天找到他的时候,他刚死不久,杀他的是‘杯影’。”九宫缓缓地说,鬓角的几丝长发拂过面颊。

    “什么?”朱泽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杀了范雨时,我根本就不可能是内鬼!”

    “这点我也一直没有想明白过,但是现在只剩下你我两人,我知道不是我,那么自然你就是内鬼了。这么简单的选择题,还有什么疑惑吗?”

    “你们朱家的训练里,一直没有怎么关心药理的学习吧?”九宫说。天罗山堂的上三家里面,朱家擅于体术,阴家主修秘术,而九宫所在的苏家,最擅长各种机关和秘药,诡计天下无双。

    “你想说什么?”朱泽没有理解九宫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

    “你知不知道雷州的密林里,有一种草药,叫‘雾心’。”九宫不紧不慢地说。

    “完全没有听说过。”朱泽不知不觉被九宫的故事所吸引,接口到。

    “这种草十分罕见,连本堂的药堂里也只存了不到十棵。这种稀世的草药有一种毒性,少量温煮后能让人暂时停止心跳和呼吸,但是五感并不会消失。”

    “你的意思是……”朱泽的眼睛一亮。

    “对,同是苏家出身的荆启离,他很可能是用了雾心草诈死……”九宫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他的尸体在哪里?”朱泽咔嗒一声收起了刺蛇的窄刃,但还和九宫保持着距离。

    “我埋在城西乱葬场了。”

    “你倒是好心……虽然我还是不相信你,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过去看一看,应该没有什么损失。”朱泽语气终于有一些缓和。

    “正有此意。”九宫微微一笑。

    “那么请带路吧。”朱泽伸出右手。

    “我也不想把后背露给你,”九宫轻笑了一下,淡金色的眸子里还带着一线警觉。

    “不如一起走吧,那个地方你应该也很熟悉了。”

    “很好。”朱泽不再说话,拾起了地上的斗笠,再次把脸藏在斗笠下。几乎与此同时,两个坊以外的一间小屋里。

    “确定了吗?”黑衣的年轻人坐在窗沿询问道。

    “基本可以锁定,钉子就是他了。”下首魁梧的青衣人拱了拱手,

    “剩下的人怎么办?一起抹杀还是保留下来?”

    “静观其变。”年轻人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丝毫感情,

    “最后如果活下的是钉子,我们就地格杀,如果是自己人,那么正好给老爷子交账。”

    “属下明白了。”魁梧的青衣人迟疑了一下,没有再说些什么。半个对时后,城西乱葬场。

    九宫和朱泽站在一角,都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真是一条毒计。”九宫开口道。

    “可惜他还是错算了一步,或者说他错算了你。”朱泽的目光冷戾。

    “他算错了我们。”九宫轻抚着腰侧的刀柄。他们的面前,原本埋着荆启离的地方,现在是一个偌大的空洞,里面的土还很新,上面的足迹清晰可辨。

    “现在怎么办?”九宫问。

    “找到他。”朱泽踢了踢地上的泥块,

    “他现在应该正躲在哪里偷笑,准备给我们收尸呢。”

    “那我们就送给他一个惊喜吧。”九宫转过身,白衣在黑夜下显得分外耀眼。

    “嗯,很大很大的惊喜。”朱泽的嘴咧开一道白牙,刀疤在锐利的额发下发出亮光。

    三日后,天元永乐坊。

    “你确定他在这里?”九宫轻声问,双刀在他的手上安静地缓缓转动。

    “嗯,但是他已经两个对时没有离开这间屋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发现我在尾随他。我担心可能他在屋子里搁了机关,贸然进去我觉得占不到便宜,所以决定先通知你。”答话的是朱泽,斗笠已经摘去了,脸上有一线紧张。

    “我左你右,我数十下后一起进去,留意落点。”九宫打着手语比画兼解说。

    朱泽点了点头,悄悄地几个腾挪,来到屋子的左角。九宫看着他,默数了十下,然后双刀开路,整个人从右侧木窗里撞入屋里。

    他落地后一个翻滚,小心地举着双刀,看着黑暗的屋子里端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人。

    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屏住呼吸,半晌后,轻轻用右手的长刀碰了碰他,那个人就应声而倒。

    不妙!九宫心下大惊,他双足发力,整个人往后飞退,然而重重的一击打在了他的腰眼上,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他听见啪嗒一声,原本近乎漆黑无光的屋子里突然多了一盏油灯。油灯的主人站在屋子的中央对着他咧了咧嘴,熟悉的笑容上是一道熟悉的刀疤。

    “朱泽,果然是你!”九宫终于明白自己刚才的不安从何而来,他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听见朱泽破门而入的声音。

    “是我,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朱泽的脸上满是得色,手里的刺蛇抵在九宫的喉咙上,笑得肆无忌惮。

    九宫看着远端那个魁梧的身躯,那是死去多日的荆启离,整个人都已经浮肿腐烂。

    “原来他并不是自己爬出来的,”九宫苦笑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把他埋在哪里?”

    “你当时发现他死的时候心慌意乱,根本没注意我在远处看着你的所有行动。”朱泽笑着说,

    “我们天罗最需要记住的一点,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平常心……你出卖了所有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我们?”九宫近乎愤怒地质问。

    “是我,但是不止我一个。”朱泽说话的时候很安静,

    “我没有选择。”

    “什么意思?”九宫问。

    “不如让你死个明白,你知道‘刀耕计划’吗?”朱泽俯视着九宫淡金色的双眸。

    “‘刀耕计划’?那是什么?”九宫看起来一头雾水。

    “这是钦天监从很早就开始的一个计划,为的就是将来‘可能’和山堂的一战。时间上来说,大概可以上溯到二十二年前。”

    “那时候你岂不是只有不到三岁?”

    “正是,山堂筛选吸收合适的幼儿进入本堂的事情已经被钦天监悉得,但是由于山堂的筛选范围和时间随意性太大,所以钦天监决定用一个最简单的方法。”

    “什么方法?”

    “钦天监收集了很大数量的有可能被天罗吸收的孩子,然后施加了特殊的秘术,他们把这个秘术叫做‘星辰印记’。这个秘术能够在人脑海里留下印迹,但是发作的潜伏时间很长,十八年左右这个曾经埋下去的种子才会第一次发芽。”

    “发芽?”

    “对,那时候那些种子每个月都有几天会发作几日,死亡和这种痛苦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朱泽脸上闪过一阵痛苦的神色,仿佛勾起了可怕的记忆,

    “而每一次发作,我的脑海里都会陷入一个幻境。那是一片黑暗和荒芜,只有无垠的雪原和白骨。这个无渊的噩梦一直持续了五年,直到三个月前,梦里出现了一个黑袍的人。”

    “那是谁?”

    “呵呵,那个人你想必一定很熟悉,就是被你杀掉不久的钦天监阴教长——范雨时。”朱泽苦笑了一下,

    “他缓缓告诉了我整个‘刀耕计划’的一切。我就像从梦中醒来一般,直到明白了自己是那个可怖力量布下的种子。我每次在这种噩梦中醒来,觉得自己原本是天罗的外表下,却藏着另一个人。这就是‘命运’,无法改变和抵抗,你明白这种所谓‘命运’的痛苦吗?!”九宫沉默了半晌,没有搭话。

    “从五年前开始,几乎每个夜晚我都要被噩梦惊醒,然后每个月受着这种恶魔般的折磨。直到三个月前,我根据梦境提供的线索,找到了范雨时。这个该死的老头详细地和我解释了整个‘刀耕计划’,然后在我面前放下两条路:接受宿命,成为钦天监的种子或者死。”

    “倒真是简单的选择呢。”九宫苦笑了一下。

    “呵呵,所以我选择活了下来,山堂的老师们说得很好,杀手都是没有感情的。虽然出卖你们我有一些心痛吧,但是毕竟我自己的命重要些不是吗。我不是圣人,也就不假仁假义了。”

    “我理解,但是我有些事情还是不明白。”

    “什么事?”

    “为什么你没有索性一早杀了我?还费尽心机设下这个局?”

    “因为这次行动前,我从范雨时那里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我们组里,有两个‘种子’。”朱泽慢慢地说。

    “什么?那你们一开始就串通好了?”九宫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不,范雨时那只老狐狸一直没有告诉过我,另一个‘种子’是谁,不过他还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其实你一开始的判断并没有错,荆启离就是另一个‘种子’,刺杀范雨时的那次行动,应该就是他泄露的消息。那次我只知道动手时间和地点,详细的步骤完全摸黑。不过也就是那一次,让我彻底知道了他就是另一个‘种子’。”

    “我明白了,你那个时候没有对我下手,只是为了迷惑荆启离。”

    “对,作为天元联络人之一,荆启离的身手不可小觑。但是他也一直找不到另一个‘种子’是谁,不过他一直都在怀疑你,所以才会让你最后出手对付范雨时。可惜你竟然成功了,他当时处在极端的矛盾之中,才会被我轻易得手。”

    “但是你为什么要杀死荆启离呢?既然你们都是‘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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