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画下人间 > 缘起 第四章 长安的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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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指粗蜈蚣悠悠探出脑袋,前半身微微立起,修长的触须摸索着。

    似捕捉到了什么,蜈蚣缓缓放下身段,将剩下身体从缝隙中拉出,竟有两尺来长,这要是抓来卖给药房定能得个高价。

    幸好此物不是冲着于昊来,不然可够他喝上一壶的,那东西的目标是床头装着三枚铜币十二枚金币的牛皮口袋。

    蜈蚣前身缠住袋子,用其密密麻麻的小脚紧抓袋面,再以后半截身体发力,竟能将袋子托拉行走,最后甚至翻窗而去。

    于昊梦里还寻思,乘这段时间桃花开多酿点酒,殊不知他给自己留的后路,被这该死的千足爬虫断了。

    清晨梦醒,于昊穿好衣物,正要把他的牛皮袋子放入怀中,却发现床头空空,他心知自己怕是住了家黑店。

    自己身住二楼窗外是街道,除非有人会轻功才能偷到钱袋,可是那种高手怎会看上他这乡下小子的破牛皮袋子。

    虽不知道店主用什么方法从外侧打开内锁的门,但最大的嫌疑就是这家店老板。

    如若仅仅是钱财被偷,于昊根本不会做和老板对峙的蠢事,老道所给的牛皮口袋失窃,才是他失去理智的关键。

    “你们给我拿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干的。”于昊眼里充满血丝,阶梯才下到一半,就冲楼下二人吼道。

    “小子你所要何物,莫不是丢了东西赖到我两夫妻头上。”坐在柜台前的夫妻,迷茫抬头看着于昊,但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却被于昊敏锐捕捉到。

    于昊歇斯底里,冲跑完剩下的楼梯,箱子撇到一边,青筋暴起,双手拽住眼前穿着虎皮坎肩大汉的衣襟。

    于昊气血上涌,满面通红,他瞪大小眼睛,咬牙切齿的喊道:“一定是你们,快给我拿出来。”

    “小子找事是不是,你打听打听,你齐爷在这条街上是什么人物,别说是没拿你的,就算是拿了你的,能奈我何?”壮汉推开这个抓着他衣襟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少年,就是一巴掌。

    “乡巴佬,滚,别让老子在这条街看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于昊同他箱子一样被扔到了奉天街上,溅起地上因为别人鞋沾染带到青石板上的一抹尘土。

    那一巴掌似乎打醒了于昊,他没有像以前其他人一样在门口叫唤,因为他成熟的心智告诉他如果叫唤可能会被再打一顿。

    所以于昊只是在青石板上静静的躺着,等待身体缓解因重重摔到地上带来的疼痛,同时盘算着如何拿回自己的牛皮口袋。

    或许是好了一些,他在地上用手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迹,然后默默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揉了揉因为站起突然疼痛的屁股,拎起木箱,扫了一眼无名无牌的旅店,将此地映在脑海里,在路人异样的目光中离开这条街道,他会永远铭记南城奉天街14号。

    “一个!又一个!这齐霸真不是好东西!”人群中的嘈杂声入耳,除了让于昊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还让于昊知晓那壮汉叫‘齐霸’。

    于昊走的速度很快,似走快些路人就瞧不见那微肿的脸庞,似速度能遮掩通红的双眼。

    即便两世为人于昊也是初遇此事,也是第一次认识到世界真正的险恶。

    兴许是走累了,又或者是情绪平静下来,他头一回觉得春风有些凉,长安圣城在他来到的第一个晚上就给了他一记下马威。

    凉风吹过,于昊意识到身无分文的他必须尽快找到住所,他可不想在吃一记下马威后,再经历长安春天那湿冷的回马枪——倒春寒。

    于昊暗暗盘算,理顺思路,得出两个选择,一是去找黄巢,二是去香茗,也只有这两个选择才有可能使他拿回牛皮口袋,想到这于昊还摸了摸衣襟,确保信没有被那该死的齐霸顺走。

    第一个决定很快就被于昊否决,黄巢现在是寄住在穆府,若当时就和黄巢进去说不定还有个书童的身份,现在去只会让黄巢很是为难。

    “看来只得去香茗了,叔,你可别欺我。”于昊心中暗想,随后便开始打听香茗地址。

    “这位兄台你可知香茗在何处?”于昊向一路人问到。

    “听你口音不像长安本地人,怪不得不知香茗在何处,那可是权贵汇集之地,长安人应都知晓。”这人打量了一下于昊,眼里有些轻蔑。

    “沿着分割西南城的朱雀大道向中心皇宫处走,那尽头就可见香茗。”这人心中有些看不起于昊,但还是好心指点了一番路。

    来到朱雀大道,已是接近正午,问清楚皇城方向,于昊便快走而去。

    酒楼传来的菜香,嘲弄着朱雀大街上身无分文且饥肠辘辘的少年,时间流逝,少年身旁的店面从贩卖麻布肉菜,变成了绸缎珠宝,从小楼餐馆,变成百年酒家。

    直到半下午,于昊停在一楼阁前,此楼有三层仿佛遗世独立,四周屋设与其相隔有些距离,楼门朝朱雀大道开,简约朴质。

    但凡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看出此楼是用南蛮罕见木材金丝楠木所建,这楼上青瓦似与皇城之瓦出自同源。

    于昊虽然没这见识,但知在这红墙黄盖的皇城根下开一茶楼,背景定是非同凡响,心中不免打鼓,叔会不会是搞错了地方。

    他也打听过,全长安只此一家茶楼名为“香茗”,只因这是圣王题的牌匾。

    果不其然在这楼阁牌匾的下方刻有二字“朱天”,这正是圣王名讳,而牌匾行书所写二字正是“香茗”。

    于昊也是走投无路,提了提胆子,拎着木箱入内。

    刚一入门站在门口的一排少女中,走出一面容娇嫩的女子,上前接待于昊。

    “青儿有礼了,公子这边请。”这名叫青儿的女子双手轻叠微微躬身行礼,邀请于昊到一楼茶座。

    于昊路上就打听了这里的规矩,一楼是给富人的,二楼是给权贵的,三楼则是楼主所在之地,没有邀请不得上。

    但今天于昊做了一回怪胎,他没钱,亦无权,可他现在正坐在香茗一楼,这个没有人敢来闹事的地方。

    青儿并不知道,于昊现在一钱不鸣,也没有歧视于昊,虽然于昊身上衣着不是绸缎,但是香茗偶尔也会出现奢侈一把的平民。

    递给于昊茶品单,开口问到:“公子想要何种茶水?”

    可于昊现在哪有心思喝茶,不说要解决住所问题,这起价就是一金币的地方,就算钱袋没丢于昊也会敬而远之。

    于昊看了看四周,似没有人注意他,凑到青儿的耳边问到,“你们这有酒吗?给我来一杯行吗?”

    青儿脸上一阵错愕,眉头微皱,她虽没歧视于昊,但是一男子如此近和她说话,还是心生反感。

    况且在茶楼里要酒总感觉在没事找事,但以青儿很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迅速调整回来。

    青儿道:“公子,您不要说笑了,我们这的金骏眉茶香悠远且浓郁,是上等的好茶,价格也合理公子要不要尝尝。”

    但还没等于昊继续说话,邻座一位身穿素白锦衣的长发青年,淡淡开口:“小子,在这香茗,最好老实点,不要动你的歪心思,这儿姑娘虽然好看,却是你染指不得的。”

    于昊今日事事不顺,现又遭这长发青年教训,即便少年心智成熟,但还是抵不过积压近一天的负面情绪刺激。

    不管青年有没有道理,这一句话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昊再也压抑不住愤怒,冷言道:“我只是问她有没有酒,干你何事!“

    谁曾想这青年是个犟脾气,见于昊不听劝,淡淡道:“呵呵,茶楼点酒,不愧是市井莽夫所为。”

    于昊闻言怒火更胜,话音渐响:“市井莽夫,难道你们长安人都如此自大吗?”

    青年未料到于昊会说话如此大声,微微一愣,轻笑道:“俗人终究登不得高雅之堂,茶楼的规矩都没有弄清楚,就来此地,也是时候出门了。”

    茶楼三层,有一宽袖红袍也挡不住婀娜身段的美妇。

    美妇用一枚金制桃花簪将头发盘的很高,一手捧书,一手写着簪花小楷,坐与蒲团上。

    屋内,同她一样坐在另一个蒲团上的,是她身旁一五官普通正在磨墨的青衣少女,少女也扎着同样发式,只不过那花簪却是兰花。

    美妇听到下面躁动,柳眉轻蹙,手里继续写着簪花小楷,朱唇轻启,道:“兰儿,去看看下面何人在此喧哗,茶楼清净之地,若是此人背景不大,撵出去,不得再进此间。”

    青衣少女得令起身,推门而出,片刻后回来,道:“一市井之人,入茶楼点酒,戏弄姐妹,已被我撵出去。”

    美妇闻言,笔一顿,停下写了一半的字,视线从书上转到少女身上,下意识开口:“什么?你说什么?”

    兰儿被美妇看着有些害怕,诺诺的说:“夫夫...人他已被我撵出去。”

    美妇没有理会继续喃喃的说:“点酒,为何偏点酒,会是他吗?”后又肃声问青衣少女“他是何装模?”

    兰儿自从跟着眼前这位美妇,第一次见夫人如此,话语带颤:“是是...是一少年”

    美妇听闻是一少年,语气微缓道:“兰儿,去吧那个少年请回来。”

    兰儿此时还有些恐慌连忙称是,匆匆出门,生怕于昊就此消失在某个转角。

    这是于昊来长安第二次被扔出来,他知道这次是他冲动了,看着夕阳,于昊有一丝迷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同今早一样,起身,拍灰,拿起箱子。

    但不一样的是这次他的步伐并不快,背朝皇宫,面对夕阳,准备离开这个所谓的富人区,去长安某个角落睡一晚上,第二天再谋份差事继续存钱开酒家。

    于昊刚来这个城市就给他上了一课,现在他深刻明白,吕仁口中的长安。

    “公子,留步!公子,留步!”银铃般的声音呼喊着道士发髻散乱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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