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雪夜歌行 > 第六百二十七章 多少酒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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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自身的灵气倾注与一物之上,进而能够与此物进行位置互换,这份强大的能力,那可不是一般的修士所能够做到的。

    张缘一至今为止,遇到的修士之中,除去张三勇,还真就没有见过这么诡异且极其有效的招式。

    在张缘一的想法之中,能够进行空间位置的转移,恐怕也就只有阵法能够做得到。

    所以当张三勇说出了他能够转移位置的原因之时,张缘一只觉得心中大为震惊,这份能力隐隐给他一种已经是在触及九重天的意味。

    张缘一由衷地赞叹,说道:“好手段!这般强大的手段,我平生仅见。”

    张三勇再次摆出一个拳架来,他说道:“再来,我这大半辈子,一身的手段,你能够得到多少就全靠你自己了,你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全部看你自己能够得到多少了。”

    张缘一严阵以待,嘴角莫名勾起一丝笑意,不得不说,他一直都是一个对于力量无比渴望的人,这个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在他的眼中,忽明忽暗闪烁着好战的光芒,仿佛在说,尽数施展出来即可。

    张三勇嘴角一笑,大喝一声,再次前冲,直捣黄龙!

    ...........

    两人白天修行了许久,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张缘一被张三勇打得如同大人修理小孩一般,毫无反手之力,多次昏迷之后,也是立即被张三勇弄醒,丝毫没有要给张缘一喘息的感觉。

    这天夜里,白天的修行结束之后,张缘一正独自一人坐在地上研究那三本功法秘籍。

    他的记忆力本就极好,翻书如同喝水,先是不求其意义的全部翻阅了一遍,之后就是闭目回想先前书中的内容,不断推演,不断修行。

    夜色里月光明媚,洒落与山谷之中,如水进入沟渠一般,点点滴滴,在山谷之上,一座山头之巅,张三勇只身一人坐于一棵高大的乔木之上,眺望远方。

    在他的手中,拎着一壶廉价的酒水,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

    纵横江湖数十余载,吃尽了苦头,辉煌过,也曾一无所有过,人生之大起大落,命运之多舛,直教人觉得年事已高,再难起丝毫好战之心。

    这些年,未曾有过后悔,此刻坐于树梢之上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却偏偏有些低沉落寞了。

    回想自己这一生,都是在争强好胜,一直在追求一个输赢,哪怕到了这个年纪,也是如此。

    人生下来就是在不断的输赢的,输赢无处不在,但是有人赢,就一定会有人输,个体输赢永远都建立在个体输赢之上。

    输赢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比较,只要活着,就会去比较。

    跟身边的人比,和过去的自己比,和想象中的自己比,比别人高一点,就高兴,比别人快一点,就开心,如果拥有了我有而别人没有的东西,那就简直要开心爆了,想要比别人更健康一点,想要比别人更聪明一点,想要比别人更受欢迎一点,因为比较,所以贪婪,所以浑身都是破绽,所有人都想做人上人,比较便永无止境,这是人性。

    不断地剖析自己,而剖析自己就会陷入一种思维的漩涡,如同画地为牢,作茧自缚,又时常会十分渴望与志同道合的人交流,聊一些热爱的东西,切磋一番,而现实是,在孤独中习惯了失落与无力。

    所有想要切磋的人,最终大多都变成了敌人,变成了战胜,要去赢的人。

    这就好比是当年的儒家门生,越来越无法约束君主的时候,就开始了自省和自虐,一生苦行。​

    观察世界也是如此,越是明白世界的真相,就越是绝望,可绝望是自找的,那希望也要自己去寻找。

    冥冥之中有个人从不多给什么,张三勇也一直在与自己进行着争斗,进行着纠缠,生命不给半点落在实处的裨益,就像是在心路上,在远方搁置了一粒灯火。

    每每念及至此,愁矢百中,从不落空,若自己不走到那一步,亦或是选择躲避绕路了,那就一辈子错过了。

    若是平平稳稳度过了一生,目光所及,短寸之间,狭目之见,只能窥底,

    那人生的意义也就变得浅薄了。

    张三勇成名之际,那时候的他,仅仅只有二十九岁。

    在那一年二十九岁,张三勇的一生的黄金时代才刚刚起步。他有好多奢望,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他一直在渴望着战斗,无休无止。

    相反张三勇并不适应平静而幸福的日子,总觉着这些好的,会被某个神秘力量带走一切,他渴望战斗,不断战斗让他上升,这份跌宕起伏让他感觉有走下去的必要。

    后来年过半百,岁月不饶人,张三勇才算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可是他二十九岁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总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

    但真的,一个人能够精彩的时候真的很少啊,大多数时候都是茫茫无际的清淡孤寂。如果因为这个平淡的自己而伤心难过的话,好像生活也就永远只有伤心难过了。

    在张三勇的一生之中,并没有看过多少书,但是唯独看到的少数几本书中,有一句话一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书里还有这样一句话:“仅一夜之隔,我心竟判若两人”

    张三勇也曾以为,人是慢慢长大的。后来才知道,人是瞬间长大的。

    那些山水有相逢,也大多山水迢迢,云烟茫茫。

    确实,哪有那么多的一见如故,绸缪笑语。

    能同江湖臣服类比的,只有战争。军事院校出身的指挥官,和野路子出身的指挥官一样,需要实战的磨练。

    江湖本来就是另外一个无硝烟的战场,战争是为了剥削人们的财富。而江湖就是一个财富转移的过程。其中大部分是转到强者的手上,所以大多数混迹江湖的人十个里面有九个是一生平淡吃尽苦头的。但人人都以为自己是个幸运儿,贪婪之下其残酷无比。

    江湖的厮杀,并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一整个人生。江湖是战场,参与者都知道规则,带刀而来,就不要怕血流满地。唯有悟道,多行善事。

    而每个人都会被束缚。所拥有的就会是我们的绳子,比如今天穿个新衣服就会特别注意不去脏的地方,有辆新的鞋子会特别在意磕碰。比如最看不起为了小恩小惠去趋炎附势,但总有些时候免不了委曲求全。

    得失取舍而已,人生就是选择题。就好像明天起来还要纠结吃什么一样。

    一直反复纠结于不劳而获,现在看就是矫情。无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道理多似是而非。真真假假,对对错错其实作为组成社会的个体,多数人眼界知识面就是井底之蛙。

    反复研究过许多行业,有句话叫干干净净,不沾因果,没有丝毫血腥的。几无可能。

    江湖害不害人?汝之蜜糖,吾之砒|霜。可以引申都所有地方,菜刀害不害人,柴火害不害人,医药害不害人,有人跳崖是不是把崖拆了就再没事了,有人跳海难不成就填尽整个江海?

    存在未必合理,但是在江湖之上却又是如此,凡是存在于江湖的,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不会因为你不做我不做,江湖就关门了,更不会因为多一个你多一个我就繁荣起来,个体是微不足道的。

    总体在不断削减的博弈吗?也对也不对,什么是负,觉得别人亏的钱被我赚到了良心不安,那试问我不去他是不是就能赚到了,其实能赚的还是赚,该亏的一分不少亏。

    茫茫无际的江湖天下,小鱼小虾能翻起屁大点浪,能努力活着就很了不得了。

    这个话是大空话,做到了可以轻描淡写的说,自己就是平淡一生的流浪之人,没完没了的填坑,然后拿这句话来告诫自己,平淡也是做了好事么。

    至于生存活命,要参考很多事,好心做错事和坏心做好事不是一个概念,而且,主要看自己有多少私心在里面。

    江湖之中,每个人得到的资源就是这么一点,争斗的不论做什么还是都参与了,真觉得于心不安就该马上隐退,人心似海,但愿心安且直。众生皆苦,如鱼得水,冷暖自知。既知自扫门前雪,也应怀仁对世人。

    小人颠倒世道,反手拨正,我无能为力,只能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有心无力,于事无补,能够独善其身,也还是一种活法。

    张三勇战斗了一生,按理说凭借他此刻的心性已经是感到疲倦了,可就是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中不断呼喊着,他要去战斗,他要去拼搏,去证明自己。

    张三勇一口将自己手中的酒壶饮尽,望着皎洁的明月,嘴角微微一笑,不管如何,他不能够忍受自己怀着遗憾离开人世,他要看看这天下的最后的最美丽的景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望了一眼身侧的方向,说道:“出来吧,既然来了,躲躲藏藏有什么意思?”

    在张三勇身侧,那高大乔木枝干之上,卷起一道深邃的涟漪,从其中一位白发童子现身,正是那天道的化身。

    张三勇笑着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发童子坐下,望着山谷之下的张缘一,说道:“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又想到马上要与那个家伙有一战,看望一下罢了,免得以后没有机会了。”

    张三勇呵呵一笑,说道:“怎么说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样,我只是与他比试罢了,没有要决定生死的意思。”

    在张三勇与赵何的约定之中,他只是一战,光明正大的一战,反观张缘一,在赵何的言语之中,他必死无疑。

    白发童子望了一眼张缘一,说道:“就凭借这个小子,有希望吗?”

    张三勇微微一笑,“若是再有个几年的光阴,我绝对相信此人可以超越那个道士,可是如今机会渺茫。”

    可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是选择了出山,那就一定要有一个抉择,张缘一若是死了,那也是他自己的命数。

    白发童子自然也是认定张缘一不会成功的,那个家伙是谁啊?其他人,甚至于张三勇或许都不会明白,但是他作为此地的天道化身,怎么可能不知道。

    赵何根本就不是这个天下的人,而是一位来自于外界的神秘大能,一身的修为之高,若不是受到了此地的限制,恐怕不可想象。

    此人罕见地不受此地的许多限制,比如说可以自行抉择轮回投胎,比如说可以保留自身的一切记忆,做到生而知之。

    这片福地的潮起潮涌,也不过是此人低调,不然又会是一场场腥风血雨。

    对于此人来说,生命的意义实在是太多于简单明了了,只要他想,这片天地之内,恐怕没有人能够对他产生什么威胁一说。

    当年得知此人时,白发童子险些拼尽一切功力,与此人来个鱼死网破,只可惜对方实在是不在意,只是说了一句,稍安勿躁,言出法随一般,他再也没有了兴致与此人决斗了。

    并不是不敢,只是不能,真要是跟此人鱼死网破,只怕是连死生都不知道如何没有了的。

    至于对方为什么对方来这里,他至今也是不知道缘由。

    不过如今,随着赵何在这片福地一次次的轮回转世,自身的命理也与此地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受到他的限制也越来越多,真要是拼了性命不要,他虽说依旧没有多少胜算,但是好歹是不至于毫无反手之力了。

    这些年下来,白发童子已然是认定了此人并没有想要威胁这片天地的意义,也就随他的便了。

    他一身见过的大人物很多,像这种样子的大人物,他也是见过不少的,高人的心思大多数难以揣测,想得太多反倒是伤脑筋。

    他只知道,对方想要他在几年前死,那就不会留他到如今。

    白发童子说道:“其实你们俩并不需要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我能够感受出来,这个家伙对于你对于那个年轻人,并没有太多的杀意,甚至说并没有杀意。”

    他作为天道的化身,若是真的去洞悉一个人的感情时,那是很简单的,哪怕是赵何也不例外。

    在他的感觉之中,赵何从未对谁起过杀意,哪怕是杀了人,也情绪平淡,一切显得风平浪静。

    张三勇微微一笑,说道:“这一次不一样,我只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证明不会输给他人。”

    白发童子只觉得可笑,摇摇头,“输赢真的这么重要吗?我是半点都理解不来。”

    他并不具备人的思想,也自然是被剥离了七情六欲的,那所谓的输赢,在他看来,意义近乎为零。

    张三勇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与这个家伙说人的执念,说起来也是没有多少的意义,说多了不如不说。

    张三勇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年轻的时候还觉得酒水有味道,现在年纪上去了,越来越寡淡了,醉不到人,也没有多少欲望了。

    那个时候,张三勇在江湖上还有那么几个朋友的,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围坐一桌,点上一两个小菜,几坛子的美酒,一坐就是一个晚上,一坐就是一整个青春。

    那时候的生活啊,那真是热闹啊,只是现在年纪上来了,现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那些吵吵闹闹的感觉也再也没有了。

    如今在听那些年轻人交谈,吹牛也好,大话也好,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也就是这样罢了。

    白发童子并不懂这些感情,只是劝了一句,到时候动起手来可不要过分了,免得伤及无辜,免得我耗费极大的力气修补你们的烂摊子。

    张三勇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问道:“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说不上来,你能够告诉我一点。”

    白发童子自然是知道对方想要知道什么,他点点头,回答道:“你所想的不错,这片天地并非人族修士的,而是来自于一个远古的大族巫族,你们这些都是巫族的后裔。”

    张三勇眉眼一挑,虽说一直都有猜测,但是得知了真相之后,不免还是心中震撼不已。

    他再次问道:“那.......”

    白发童子心照不宣,说道:“这修行之法只不过是你们并不知情,最终只能够走了最普遍的修行坦途,不过条条大路同大道,大道至简,差别并不大。”

    巫族的修行之法,以修行巫术为主,人族的修行之法则是各种各样的功法秘籍,最终的目的也很简单,与天地产生共鸣,有点类似于得到天地的认可,成就自身。

    白发童子继续说道:“不必对这些东西在意,过分追究巫族的身份已经没有必要了,早在上万年前,巫族已经去往了天庭,留给你们的,还是当下比较合适。”

    张三勇并没有反对,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孤儿突然得知自己的父母要来寻找自己,可是此刻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接受那个曾经就意味着要放弃现在的自己,相信绝大数人都不会答应,至少张三勇就是这么一个人。

    人大多数都是这样,活在习以为常的当下,突如其来的改变会另一个人产生害怕恐惧,那种不适应,正是对于未知的东西的难以掌控,那种害怕。

    张三勇又问了一句,“能不能告诉我,那个家伙,他是不是与我们不一样啊?”

    若是一样,为什么,此人给他的感觉,又有种天壤之别的错觉,甚至于压根就不是错觉。

    白发童子摇摇头,说道:“放过自己吧,他不是那么简单的,过分纠结于此人,真的没有意义。”

    张三勇并没有说话了,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给自己灌酒。

    白发童子望着这个样子的张三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之后,他便身形消失,离开了此地。

    说实话,对于他来说,比起赵何,他还是更加喜欢张三勇,哪怕张三勇有些时候做起事情来不顾一切,做起事情来没有任何章法可言,但毕竟张三勇是实打实的本土人,那个家伙不过是个外来人罢了。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虽然不至于关系这般亲切,那种稍稍的偏袒还是少不了的。

    偏袒归偏袒,张三勇做出什么决定,他也没有理由干涉,毕竟他只是一个意志,并不夹杂感情,也没有感情。

    张三勇只觉得有趣,有些时候,他是真的羡慕这样的白发童子,并不需要去理解人的生老病死,也并不需要究竟人的感情,他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从来不参与,一直冷漠,一直冷眼。

    他又想起了赵何,说起来,那个家伙的性子,跟白发童子岂止是一点点像啊,简直是一模一样。

    都是那种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对于死生都是看得极其清淡。

    这样的感觉,给张三勇就是,此人一定是见过了太多的生死,以至于对于生死再也没有了感觉。

    不过,这并不是张三勇所想要的,也不是他所追求的。

    人生来没有了感情,那跟死了又有几分区别啊。

    他感慨一句,“或许这就是我跟他们差距这般大的原因吧,哈哈哈哈。”

    张三勇又望了望此刻张缘一,后者闭目修行,身边是缭绕的五光十色的灵气,如同一条条彩练,如同一整条银河。

    他感叹一句,“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天才啊,天赋之高平生仅见。”

    从白天的拳法教导之中,他便察觉到了此人的高深领悟能力,他研习了一辈子的拳法,这个家伙仅仅是第一天就有了几分神似,这种天赋,谁能够不震惊。

    眼下又是三本经书的大道气象,这三本经书都是大衍宗的正宗至宝,谁敢说能够这块领悟的了的?

    张三勇不禁开始怀疑,“或许赢面并非那般的不堪的。”

    在他的所有计划之中,张缘一的悟性占据了最大的因素,这一次能不能够成功,一切看张缘一的悟性几分,能够学会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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