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贞观五行劫 > 〖第一卷·水之卷〗 《山花渐欲迷人眼》 第二十四章 离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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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地苍茫,群山起伏。

    在昆仑山东南方的一个进山口处,有座孤零零的小镇,名为大惑镇。镇子的最西边,有间如同花园般的宅院,近日被一群江湖人看中,出巨资将它买走。

    宅院绿树环绕,鲜花满园,幽静而雅致,然而在院子深处却隐约传来一阵怒吼声:

    “寒剑徐绍风竟敢当众污蔑死去的二哥和七弟,绝对不能饶了他!”

    说话之人名叫盖斗,江湖人称义君子。

    “可是,他说的也许是事实。我去查看过,二哥和七弟身上确有寒气剑伤,虽非致命,但可以证明他俩曾与寒剑有过一战。”

    一个柔和的女声在旁劝解,她是清源仁君子方恕清。买走这间宅院的正是清源派。

    宽畅明亮的厅堂里,江湖赫赫有名的清源君子们分位而座,正倾听礼君子毕至揖讲述在复昭寺的经历。在座的几人分别是老大忠君子左进林,老三仁君子方恕清,老四义君子盖斗,老五礼君子毕至楫,老六智君子李学渊。

    只听盖斗大声叫道:“那么为了二哥和七弟的名声,他就更得死!”

    毕至楫附和道:“是啊,省得他到处乱说什么被清源君子联手重伤。”

    方恕清道:“这样不好,他又没有说错。再说刘捕头不是说了,二哥和七弟是因为吸入化蛇的毒气,才导致了神智失常。此事既然已经解释清楚,咱们不应该纠缠不休。”

    智君子李学渊道:“三师姐说得对,寒剑所在的昆仑无别门不可小觑。听说其门下大弟子‘焰刀’艾离刀法精纯,被人称作江湖第一刀。二弟子‘玉扇公子’季怜月侠名远扬,在江湖上广得人心。就说这排行第四的‘寒剑’徐绍风,因与‘霜空剑’温浩武孤鸣山一战,也是风头正劲。招惹他们实非上策。”

    “大哥,你怎么说?”眼见众人分作两派,毕至楫向坐于上首的忠君子左进林问道。

    左进林开口道:“五弟的话还没说完吧?后来你看到寒剑与刘捕头又说了些什么?”身为结义兄长,他自是知晓这位五弟的特殊本领。

    毕至楫起身向众人说道:“那寒剑后来邀刘捕头去往林中密谈,我无法靠近,只能远远观望。然后看到他提起了化蛇的妖丹。”

    左进林沉吟了一下道:“寒剑确实该抓!”

    李学渊心念一动,道:“大哥该不会是想要抓住寒剑,问出化蛇妖丹之事吧?”

    盖斗不解地问:“什么妖丹?咱们要那东西干嘛?”

    左进林道:“妖丹乃是妖兽吸收日月精华凝结而成,据说没有千年无法成形,可谓世间至宝。若能取来此宝,进献给皇庭,必是你我弟兄天大的功劳。”

    李学渊眼睛一亮,道:“听说此届的武林大会由太子牵头举办,咱们要是把妖丹进献给太子,那武林盟主之位或许就是你我兄弟的囊中之物了。”

    毕至楫微笑道:“所以于公于私,我们都应该把寒剑抓来。”

    方恕清道:“我仍然觉得此事不妥……”

    盖斗不满地说道:“三姐就是太过妇人之仁,大哥既然都这么说了,咱们都听大哥的!”

    左进林道:“不过此事不宜宣扬,咱们必需谨慎行事,不可引起与昆仑无别门的正面冲突。”

    “不会被别人知道的。因为,”毕志揖神秘地笑了笑,“那寒剑已被我抓住,就关在后院的牢房之中。”

    “五弟,你可真行啊!”盖斗高兴地一拍毕志揖的肩膀。

    李学渊却担忧地说道:“此地离昆仑无别门不远,五哥这么做不会有事吧?”

    毕志揖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抓他的时候,本就在僻静之处,知情者也被我全部做掉。回来之时,我特地把他盖得了个严严实实,根本无人察觉。”

    左进林满意地点点头,“五弟做事向来让人放心。”

    毕志揖望向李学渊,“但若要他说出实话,还需请六弟帮忙。”

    李学渊瞪他一眼,“你我弟兄还客气什么。”

    两人对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盖斗催道:“咱们快去看看!”

    几人跟随毕志揖往后院走去。方恕清犹豫片刻,叹气跟上。

    后院偏僻的角落里,有间四面无窗、终日见不阳光的小屋。两名清源派弟子正手持兵刃立于门口,严密把守。见毕至揖等人前来,其中一名弟子取出钥匙,打开房门。

    黑暗的牢房里,徐绍风被吊在房梁上,手足皆被拇指粗的铁链锁住。

    “你就是寒剑徐绍风?”盖斗第一个冲进牢房,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恶狠狠地发问。

    徐绍风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只以冷锋般的眼神盯视着他。

    “看你还敢不敢污我二哥和七弟的名声!”盖斗拿起放在边上的皮鞭,劈头盖脸地向他抽去。

    一鞭落下,便是一道深深的血痕。徐绍风身体轻颤了一下,依旧面无表情,目中锐芒骤然冷了几分。

    “臭小子,居然还敢瞪我!”盖斗被他的眼神激得凶性大发,一鞭接一鞭,接连抽了数十鞭仍不停手。直打得徐绍风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别再打了!”方恕清实在看不去,一把抢下鞭子。

    李学渊也上前劝道:“是啊,打死了就不好办了。咱们还得问他化蛇妖丹的事呢。”

    盖斗被夺了皮鞭,犹自觉得不解气,狠狠地向徐绍风的肚腹处击了一拳。

    徐绍风硬挨了沙暴虎两记重掌,本已受了严重的内伤,如今又被盖斗一顿鞭打,实是内外伤交加。挨过盖斗狠力的一拳后,他再也支撑不住,血像飞箭般从口中喷出,眼前一黑,垂下头去。

    李学渊连忙拉开盖斗,上前查看。

    “如何?”毕志揖急声问道。

    “还好没死。”李学渊松了口气,转头埋怨盖斗,“四哥,你也太性急了。待我问出化蛇妖丹,你再打也不迟啊。”

    盖斗冷哼了一声,“那就被你弄死了!”

    李学渊冲他笑了笑,“别担心,总会给你留下活口出气的。”

    毕志揖提醒道:“这小子脾气倔得很,六弟你要小心些,别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就给弄死了。”

    李学渊道:“五哥放心。我做的药,就连铁打的汉子都得招供。你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五霸岭上的老大徐勇?他抢了皇上赈灾的镖银,咱兄弟一场血战,才把他拿住。可他宁死也不招出镖银的下落,最后还不是被我用药问了出来。”

    左进林想起往事,不禁唏嘘:“当年你我弟兄可真是风光得很啊。”

    李学渊笑道:“现在也不差啊!”

    毕志揖黯然道:“可惜二哥和七弟不在了。”

    盖斗恨恨道:“所以绝对不能轻饶了这小子!”

    牢房内,兄弟之情在熊熊燃烧。方恕清却觉胸闷难当,一个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年轻之时,同门七人因性情相合,结为异性兄弟,发誓行君子之事。渐渐地,七人在江湖上闯下了七君子的名号。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七人的名气越来越大。然而近些年来,方恕清却发觉兄弟们的性格不知为何变得偏执起来,行事也越来越偏颇。她多次相劝,却无人肯听。

    望着花园里刚被花匠修剪得极为整齐的花枝,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花色虽好,却已非原态。兄弟们呀,为何你们全然忘却了年轻时的誓言?

    ……

    昏暗的牢房里,徐绍风被一阵巨痛唤醒。

    被鞭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内息紊乱,如无数细碎的小刀在不停地切割着他的百脉,然而这些都比不过胸口处奇怪的疼痛。那痛如波涛汹涌的海,一浪接连一浪,浪浪不绝。海涛在狂风中怒吼,掀风鼓浪,一浪高过一浪,痛得他呼吸几欲断绝,不得不从窒息中醒来。

    不仅如此,那痛中还掺杂着一股莫名的情绪,是怒是狂,是悲愤是绝望,是生不如死!

    他低哼一声,意识逐渐恢复。

    睁开眼,一人正立于他的面前,手举烛台,研究般地观察着他。

    李学渊望着徐绍风紧皱的双眉,得意地笑道:“我这药吃起来很舒服吧?此药一旦服下,无论晕迷多少次,都会被它唤醒。”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徐绍风眼前摇晃了一下,“今天是第一次发作,时间短,痛力低。以后的发作才会让你得到真正的享受。”

    背起手,他在牢房里慢悠悠地踱起了步子。

    “第一次发作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距离下次发作,间隔十二个时辰。这代表着,你可以有一天的考虑时间。”

    “第二次发作是一顿饭的时间,间隔六个时辰。”

    “第三次发作半个时辰,间隔三个时辰。”

    “从来没有人能支撑过第四次,它的痛毫无间隔,而且只会越来越重。”

    “不过,”他在徐绍风面前停下,勾起他的头道:“只要你告诉我化蛇妖丹在何处,我就给你解药。”

    徐绍风咬紧牙,忍着痛说道:“我若不说呢?”

    李学渊笑了,笑得很是轻松,“你可以不说,我却可以给你讲讲此药的来历。据说此药乃是当年五毒教主右铭梅被爱人‘狂刀’辛覆海抛弃后,为了让所爱之人品尝到她所经受的痛苦,经过一百二十四次试验,才练制成功。故此药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唤作‘离人泪’。一代刀圣‘狂刀’辛覆海吃了此药之后,只坚持到第三次发作,便自己把自己的胸部抓烂,硬生生地将自己的一颗心掏出来捏碎。徐少侠,你认为你的意志比得过‘狂刀’辛覆海吗?”

    徐绍风没有回答,疼痛已让他说不出话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着用寒天真气把胸口的疼痛裹住。然而,严重的内伤令他内息难以为继,裹在胸口上的寒天真气也是千疮百孔。

    “你可以试试看。”李学渊察觉到他的动作,微微一笑。

    他放下烛台,并在旁边点燃了一柱香。

    “徐少侠,我再帮你点柱香。当这柱香燃尽之时,这第一次的发作才会结束。”

    他施施然地走到了门口,转头又道:“忘了告诉你,此香名叫‘升魂香’,可以大大提升人在感官上的潜能,尤其是对疼痛的感觉。”

    “请好好的享受吧,徐少侠。”说完,他走了出去,并轻轻地关上牢门。

    黑暗的牢房里,仅有的烛光旁,一个红色焰光在微弱地闪动。

    徐绍风抬起眼,死死地盯着香,将全部意识都聚中于那颗闪烁如星的红色光点之上。

    随着他粗重的一呼一吸,香头上的红光一点点下移,缓慢无比地从顶部燃到了底部。

    当红光挣扎地闪跳了几下,终于熄灭之时,他胸口处的怪痛也如退潮般退去。

    意识一松,他垂下头,恍恍惚惚地想:不知道路小花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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