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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慕琪调着手里的京胡，发现这玩意儿真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古董了，也不知道被韩万虎塞在桌子底下多少年了。想来如果不是今天顾长礼提起这茬儿，这玩意儿会一直被人遗忘在桌子下面。
她检查了一番后发现，这把京胡虽然旧了一点，不过好在一直装在盒子里，保存的还算完好。
试了试弦音，经过微调后，还基本能够满足她的心理预期，至少凑合着让顾老爷子过过戏瘾还是没问题的。
韩万虎看着坐在一旁正在调线的小姑娘，有些不放心地说：“颜小姐，年纪轻轻却会操这种乐器？”
颜慕琪本来就懒得理他，面对他的质疑，也只是看在对方是长辈的面子上，淡淡地回应道：“还行吧！”
“切！可别是为了出个风头，硬说的自己行吧！”角落里传出韩家二姑的一句嘲讽。
这个人是颜慕琪绝不会再去忍的，她直接走过去，把京胡一推：“你行，你来。”
二姑哪有这本事，根本不敢再接这茬儿！
颜慕琪也不急，手臂就这么举着，任由现场尴尬地冷风吹着......
“咳咳......”韩万虎毕竟处世老道，立刻站出来缓颊道：“二妮胡说呢！颜小姐何必与她一般见识，今天是为顾先生助兴，别扫了兴致才是呀！”
“那好......”
既然人家服了软，又给了台阶，她也不是真的为了滋事寻衅，也就白了二姑一眼后，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坐下，继续调着弦。
就算韩家的人还心中存有芥蒂，也是万不敢这个时候向她发难。
“顾先生打算唱哪出呢？”调好弦音后，颜慕琪问顾长礼。
顾长礼摆了个豪迈的造型说：“关云长温酒斩华雄。”
颜慕琪追问道：“哪个流派呢？”
“哟！小姑娘不简单啊！还知道京剧流派？”顾长礼惊喜道。
“没什么……”颜慕琪谦逊地说：“小时候家里有个老票友，什么南麒北马关外唐…都跟着熏了几年，虽然谈不上精通，常见的几出段子还是耳熟能详的。”
“难得…难得…”顾长礼点头赞许道：“老夫最爱麒派，有幸跟着周信芳先生学了几段，也算个私淑弟子吧！”
“好……麒派西皮流水，有改词换调的地方吗？”
“有……”顾长礼觉得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姑娘了，“怎么办？能来吗？”
颜慕琪想了想说：“您按调跟我先哼唱一遍吧！”
“好咧！”顾长礼又担心地问：“一遍没问题吗？”
“差不多，我尽力……”颜慕琪倒是对自己的绝对音感很有自信。
“好！”顾长礼就开始了自己的哼唱：“嗯……哼……”
哼唱完一遍后，忙问：“怎么样？”
“还行，基本和我听过的这段，区别不大。”颜慕琪微微松了口气。
她其实最怕麒派的伴奏，这个流派基本唱戏没个准词儿，什么崩瓜掉字、加词注水，都是很常见的。
基本可以说，十个麒派的人，有十种不同的戏词和曲调，这对于伴奏的弦师来说，绝对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
“好了，您随时可以开始！”颜慕琪准备好后，示意顾长礼可以开始了。
“好咧！”顾长礼摆了个京剧架势，拉着双臂，抖着云袖就开始过他的戏瘾了。
“三弟，你好小瞧某也……”顾长礼起势了。
“嗡~~嗡~~”京胡的过门响起。
过门一起，颜慕琪心里的石头就落下了，感觉状态不错，同时也就知道今天的这出戏……稳了！
而周围一圈原本打算看她出糗的人，酝酿了一肚子挖苦的话，也再说不出来了。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颜慕琪的这个过门一拉，在场的所有人就听出了那种京腔京味的韵律来。
就算是平时不听京剧的人，也不禁为她这娴熟地操琴技术所折服。
唯独韩千秋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悠然自得地欣赏着美人的表演，反正在他的心里永远就是坚定地认为：“琪琪最厉害！”
过门音之后，颜慕琪就转而拉了一个长音，算是给唱戏人留足了起调的空间。
顾长礼也准确的踩住了这个节拍，“三弟，休把兄小量，长他志气灭自强……”
他由于年级大了，嗓音也有些沙哑，虽不能唱出京剧的那种高亢嘹亮，但对于麒派戏来讲，却实在是有种恰到好处的感觉。
要知道，周信芳先生十几岁就哑了嗓子，顶着沙哑的声音唱了一辈子，却丝毫不耽误他成为艺术家。
“你道那华雄是好将，无人敢敌小儿郎，众诸侯吓破了胆，只杀地一个个丢盔弃甲、望风而窜、含羞败溃、万般无奈折回营房……关羽讨令忙进帐……曹孟德，他言说俺关某定能够斩杀华雄小儿，强中自有强中手……”
顾长礼一口气唱了一大串的流水唱腔，越唱越兴奋了起来，接着一个气口，大喊一声：“痛快！”
“曹操…斟上一斗酒，与俺成功美名扬，这斗酒且在这里放一放，待关某上战场杀了那华雄小儿，关某大摇大摆回得营房，再饮那美酒琼浆……”
又是一长段京胡的过门，顾长礼借机喘着气息，抖着架势，深深地吸了口气，冲着最后的一句高腔，“我会会英~~呐~~豪~~”
“好……好……”在场的所有人集体送上了爆炸式的掌声和叫好声。
尽管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有给老先生捧场的意味，但也丝毫不妨碍老爷子自己兴致。
“痛快啊！痛快！”一曲唱罢，顾长礼收了腔，拍着大腿大呼了几句：“过瘾。”
韩万虎起身扶着老爷子坐了回去，感慨地说：“顾老这一开嗓啊！又让我找到了当年抗战时的激情。”
“哈哈哈……”顾长礼一串爽朗地笑声后，说：“那可不，有种梦回当初的感觉啊！”
“顾老还真的是英雄不减当年呢！”韩万虎继续送着恭维的话。
“不行不行，老喽老喽……”顾长礼谦虚了几句后，忽然转头看向正在收弦儿的颜慕琪。
顾长礼看向她的那种专注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神情，若不是一位耄耋老人，甚至会让人怀疑他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顾长礼看了半晌，才终于缓缓地向颜慕琪问道：“颜小姐，可婚配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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