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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裴行俭在鸡鸣时,已经起床。

    昨夜兵书看的很晚,但他还是早早的醒来,例行巡视检查。

    用餐过后,裴行俭下令道:“传我命令,前行六十里,抵达众龙驿后休息。”

    他这命令一下,偏将即可跳了出来,道:“裴参军,你这不行啊,才行六十里就休息,这要多长时间才能送到前线?自从进入青海后,我粮队的速度越来越慢。因为路上的大雨,我们已经耽误了行程,可昨日整整一天,才行了八十里。在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受到军法处置了。”

    粮草关系三军生死,运粮队准时将粮食送到前线,这是首要任务。一但延误日期,即要受到严厉的惩处。如果因为粮草未能顺利达到而导致前方失利,或者错失战机,更是罪加一等。前方统帅甚至可以斩运粮长官以安抚军心。

    故而运粮队只要一上路,没有一人敢悠哉悠哉的在路上转悠。

    今日却出现了一个,他们在来的路上因为山体滑坡,泥沙挡住了去路,延误了时间。偏将王略已经在祈祷杜荷好脾气,不会因为没有耽误大事严惩他们。

    王略这里急的都想要跳楼了,可裴行俭始终不慌不忙,一天行个八十里,照这样的速度,前线的粮草吃光,他们未必都赶得上。

    不断粮,不耽误军事,耽误一些时间,脾气好的将军是不会多加责罚的,可一但前线断粮,三军饿着肚子,作为统帅不论脾气怎么好,都必须为空肚子的将士出头了。

    裴行俭也知自己的威信不足,没有摆什么架子,笑道:“没事,我计算过的,可以在大军断粮前几日赶到,放心吧,如果有错,一切我当着,哪怕杀头,也有我当着。”

    裴行俭无从军经验,这还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

    但是有些人对于战争就是有着与常人相反的看法。

    王略考虑的是如何准时将粮草送到。

    而裴行俭却一直在关注将士的情况,他要在准时将粮草送到之前,保证粮草的无恙。

    他们的运粮兵都不是本地的兵卒,来到了青藏高原,也没有一月适应期,各自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在这种情况之下,快速行军,速度可以保证,但是一但遇到袭击,他们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故而裴行俭减慢行军速度,便是为了保存将士的体力,让运粮兵卒能够在任何时间都保持这应对来敌的体力。

    尽管裴行俭知道前线大捷,他们遭遇袭击的可能性极小,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裴行俭作为高宗朝唯一一个能够与苏定芳、薛仁贵相比的名将,已经渐渐的展露了锋芒。

    西北风呜呜地贴着地面吹,瘦骨嶙峋的树枝伸着光秃秃的手臂叉叉作响,枯枝落叶满天飞扬,茫茫原野上没半点活物的踪迹,整个广阔空间到处都是死一样的灰白。

    杜荷单骑在丘陵漫无目的的漫步,脑子里满是当前的战局。

    攻下逻些城,逼死钦陵,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了,眼下唐军占据着绝对的主动权,稳稳的立于了不败之地。

    而他们的对手吐蕃松赞干布却如丧家之犬,左躲右藏,不断的借助自己熟悉地形地势的特点,避开唐军的视线。

    按理来说,胜负就在眼前,杜荷应该意气风发的高兴。

    从他领兵开始,先后还不到半年,便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战果,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可是杜荷脸上却全无那份自得,有的只是奇怪,总觉得松赞干布的行为有些反常,但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人静一静,独自的思考当前的局面。

    眼下的局势,对于吐蕃来说是极为不利的,他们缺衣少粮,国都又被唐军占着,高级将校的家*女都成了阶下囚。

    摆在松赞干布面前的有两个极为严峻的问题,生计与军心。

    松赞干布难以维持生计,强征百姓粮食,只能维持一时,还有引发*之危。家国天下,家占据第一。有国才有家,话虽说的好,可人若没家,国还有意义吗?逻些的落陷,对于吐蕃来说是致命的。也许松赞干布能够一时的稳定军心,但时日一久,必然生变。

    两大难题,无论是那个角度,那个方面,都透露了一点,吐蕃耗不起了,必须速战速决。

    这也是杜荷布局下最终的目的……生死一战,速战速决。

    可是松赞干布却选择了愚蠢的战术,拖延。

    粮草无,士气渐渐低迷的败卒,不选择在士气未跌落谷底的时候,死前一击,等到弹尽粮绝,那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如果他是松赞干布,必然会选择速战速决的。

    杜荷深知松赞干布不是泛泛之辈,这简单的道理他不会不明白,然而事实却在证明,松赞干布并没有速战速决之意,反而在拖延时间。

    如此反常的举动,让杜荷格外注意,只是他不是神,他能做的只有分析、猜测、揣摩,不可能百分百的知道松赞干布打着什么注意,在有限的情报之下,杜荷也无法看破松赞干布的目的。

    “青莲……”罗通单骑赶来,他们两人深交多年,在离开军营,只有彼此的私人情况下,都以姓名相称,并无上下之别,“有松赞干布的消息了……”他扬了扬手中的卷纸,道:“松赞干布与昨日在逻些西南两百里外出现过,他们物资缺乏,一日时间跑不远,估计就在附近数十里的地方,只要广派斥候,应该能够发现他们大军的行踪。”

    “不必麻烦!”杜荷正在考虑松赞干布的问题,如何应对已经有了初步的定计,不加思索的答道:“他是主,我们是客,在主人家的地盘想要跟他们比对地形的熟悉,那是万万不成的。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没有必要追他,我们只需将逻些四周方圆五十里的村镇监控起来,就能断他们退路,逼他们就范。”

    尽管失去松赞干布详细情报的杜荷并不知吐蕃军现在的情况,但却可以判断出松赞干布缺粮跟向百姓征粮的事情。

    在古代国都的地位是超然的,任何国家都不例外,他们有着非一般的向心力。一地瞩目,四方收益。围绕着国都的城镇,绝对要比偏远的城镇富裕的多。吐蕃不似大唐,地大物博,每个地方都有标志性的城镇。

    吐蕃只有逻些这一座,逻些与其附近的城池,形成了严谨的经济网,等同吐蕃的经济命脉,只要将这经济命脉控制住。松赞干布就算敞开了手脚,强行抢掠,面对经济圈外的贫苦城镇,也抢不到多方物资,反而会造成百姓心中的不满,引发事端。

    杜荷与罗通一道返回逻些,迎面就遇上了薛仁贵。

    薛仁贵自从加入杜荷麾下,就一直帮他处理着重要细小的琐事。

    薛仁贵手中拿着一本账册,道:“大总管,我们所剩粮草不足十天,可根据传来的消息,下一批粮草会在八日后送来。在时间上有些吃紧,你看,是不是应该提醒他们一下。”

    根据规定,运粮队必须在前方粮草耗尽的前半个月送到,唯有这样才不会耽误军事。

    现今对方贴着时间送来,已经触犯了军法了。

    杜荷沉吟了片刻道:“我知道了,派人去催一催,等粮草抵达后,让那个粮官到我这里来下。”

    别看杜荷和和气气的,可对于军法却认着死理。

    在军队里,军法就是一切,任何人触犯了,都不容姑息。

    只是他并不独裁,如果粮官能够拿出让他信服的理由,他可以宽恕,不然这种情况是决不允许发生的。

    薛仁贵点头表示明白。

    杜荷见薛仁贵欲走,心中一动,道:“等等,仁贵,你让遗爱领着曲部一同前去,让他亲自护送粮队到逻些来。”

    杜荷这个命令让薛仁贵顿住了脚步,问道:“大总管怀疑松赞干布打着我军粮草的注意?”

    杜荷摇头道:“可能性不大,他们很难从我们眼皮底下溜去截粮。不过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是三军命脉,我们现在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缺的仅有粮草。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致命伤,派兵去护送,保险一点有何不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每一个国家都有英雄,同样的,每一个国家都有蛀虫。

    哪怕品德没得说的圣人,他的弟子照样存在着蛀虫。

    小校鲁强就是藏在唐军运粮队中的蛀虫,他为人贪财,无利不行。只要有钱给他,别说是让他出卖一些情报,就算让他改认爹娘都没有二话。

    当运粮队抵达众龙驿的时候,他独自一人悄悄的远离了军营,与沿途跟来的一位黑衣人照了面。

    鲁强说出了自己打探来的行军时间与跟细致的路线,笑嘻嘻的从对方手中结果两块银锭,藏在身上,乐滋滋的离开了。

    黑衣人便是长孙顺德的心腹。

    为了教训杜荷,长孙顺德已经不顾一切了。

    这种机密的事情,长孙顺德不放心交给他人,派出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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