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婚深意浅 > 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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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陆曼过往的记忆像洪水一样吞噬着米琪。

    回忆袭来,米琪才不得不承认她和陆曼都到了一定的年纪所以才会有那些沉甸甸又轻飘飘的时光可回首。

    她们的少女时代仿佛在昨天,因为太过清晰。

    现在想起来,初中时她和陆曼刚开始并不熟。

    陆曼是班长又是班花,别人还跟小屁孩一样的个子和长相,陆曼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她的母亲一个人把她养大的,开家长会的时候她母亲出现,才明白为什么陆曼可以这么出挑。

    班主任对她母亲的态度都和别的家长不同。

    八卦一下子传开了,听说陆曼的母亲是一名舞蹈家,父亲是早年下海的大学教授。两人因为对未来生活的规划不同所以离婚了。陆曼以后要女承母业当舞蹈家的。

    离婚搁在别的家庭或许是悲惨的事,搁在这样的家庭好像顶多只能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和其他人的想法差不多,米琪觉得陆曼不管是个性还是背景都太高冷了,没法接近。

    那时候米琪成绩还不错,努力一下名次也能挨的陆曼近一些。

    但米琪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都跟陆曼不同。

    同样都是单亲家庭,她和陆曼,一个地一个天。

    直到初中快毕业的时候,一次回家,米琪的自行车被捣蛋鬼放了气不能骑,陆曼推着电瓶车过来问要不要载她。

    米琪当然拒绝了。

    陆曼却很轴地问:“为什么拒绝了?我们不是同路吗?”

    米琪被问的哑口无言,也不想多说什么就上车了。

    她想说同路不同命,陆曼住的是高档小区,而米琪的家在待迁老小区里。

    路上,陆曼时不时地开口跟她搭话,米琪都不想回。

    陆曼突然扭头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米琪愣了一下,也正因为陆曼的回头导致车祸。

    前面一辆电动车拦腰直行她没看到。

    车倒两人摔时陆曼竟伸手护住了她。

    后来两人不同程度额的擦伤被送去医院,米琪跟陆曼的友情齿轮就这么转了起来。

    陆曼说她早发现米琪讨厌她了,一开始不知道原因,后来知道她也是单亲家庭就大概猜到原因。

    “其实我很羡慕你。”

    米琪疑惑:“羡慕我什么?”

    陆曼笑而不语,只说她很快就知道了。

    住了两天院,陆曼的母亲只来过两次,一次是得知她住院质问她为什么这么不小心让自己受伤,然后询问医生双腿有没有大碍,得到确切回答后放心离开;还有一次就是来接她出院,警告她之后都不可以再骑电动车了。

    而米琪的母亲每天按三餐来,变着法地做不同的饭食照顾周到。

    这之后米琪跟陆曼成了朋友,她知道她的软肋,她也知道她的要强。

    后来陆曼去了舞蹈学校,她们的联系还是没有断了,凭借跟对方的鼓励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制造许多大学时单纯而美好的回忆。

    米琪去看陆曼的舞蹈展,陆曼去当米琪约会的电灯泡。

    两人穿插着人生的每个细节。

    直到陆曼的脚在一次跳高难度动作时受伤之后再也达不到完美展示时,她被规划这么多年的舞蹈家人生才改变赛道,被母亲安排拿上未来舞蹈家嫁入豪门的剧本,来个得体落幕。

    陆曼跟老孟结婚时的婚礼很盛大,堪为容城之最。

    推开新娘休息室的门,米琪始终记得陆曼穿着一件超大婚纱坐着手握捧花的样子。

    新娘子脸上挂着期许忐忑的笑容,又对她说了少时说过的话:“其实我很羡慕你。”

    陆曼这一辈子都按照母亲的安排走,唯一的自主选择大概就是米琪这个朋友了。

    米琪知道,陆曼羡慕她可以随心所选。

    然而米琪没告诉陆曼,她的随心所选也掺和了半推半就。

    好像时间是有变速器的,在她们毕业后开始启动,很多事都容不得她们细细斟酌,只讲究一个速度和行程。

    你说不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重开新路也没有了可能性。

    米琪抱着陆曼:“我们都要幸福啊。”

    一晃,这许多年。

    陆曼跳了楼,而她也在水深火热里。

    她们都违背了当初进入婚姻想要的初衷。

    **

    “陆曼的父母都知道了陆曼的事,在尽快往回赶。”窦以安帮忙处理着,也为米琪带来她关心的消息。

    米琪抬眸。

    “陆曼的父亲在泰国,陆曼的母亲在欧洲。”

    米琪眸色缓缓沉下。

    原生家庭分裂的孩子都是没有家的浮萍,父母都有各自的生活和联结。

    而在他们自己的年纪算不上是孩子后,父母更是心安理得地不再出现。可谁又能明白他们心里也住着一个孩子,一个从小时候就缺爱渴望被保护的孩子。

    “你……”窦以安头上顶着走廊发亮的白炽灯,欲言又止。

    思索再三他还是说道:“……还要在这儿坐着吗?我的意思是陆曼也不会希望你为了她这么伤心的。”

    米琪目光呆呆。

    窦以安在她身边坐下,递上温热的咖啡,又给她盖上他的外套。

    入夜的医院,很冷。

    走廊上不时有护士推着医药车来来往往,那轮子刮过地面的声音像在人的心上刮过一道又一道的撕裂伤口。

    窦以安安静地陪着米琪,还默默地把她扔掉的手机捡回来。

    米琪能感知到周围的一切,却无法做任何反应。

    她知道到了这个年纪该有承受死亡消息的心理准备,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消息会由最好的朋友陆曼先发起!

    直到殡仪馆的人过来接陆曼离开,老孟交涉后要跟着一起走。

    米琪才像石像有了灵魂:“你们干什么?你们要把陆曼带哪儿去?!”

    “这是必然流程,米琪……”老孟拦住米琪解释道。

    “什么流程?!米琪爸妈还没来,你们连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吗?!”

    “不是的,这里是医院,岳父岳母来了可以去殡仪馆看米琪的。”

    “我不管,你们不能带她走!”

    ……

    米琪不管不顾要阻止他们,生怕米琪一挪地方就会消失!

    老孟理解米琪的心情,也很无奈。

    窦以安抱住米琪:“米琪你冷静点,你冷静点!陆曼不会再醒过来了!”

    他跟米琪接触的这几次,从来说话温和。

    唯独这次,他高声骂她。

    想要把她骂醒。

    他扳过她的肩,脸色严肃地说:“你听懂了没有?你做什么都没用,她……走了。”

    米琪眨眨眼,哭干的眼再次湿润。

    她瘪瘪嘴,眼泪掉不下来。

    眼睁睁地看着走流程的人把陆曼的病床推走,自己却留不住,米琪觉得她前半生最美好的部分也跟着这么走了。

    窦以安把胸口借给她:“好了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米琪抓着他的衣领,脑袋死死地抵在他结实的胸口像要汲取力量。

    在她人生最难过的时候,没想到身边陪着的人不是老公,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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