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恃宠入婚 > 6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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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大人物的专访涉及台里复杂的人际关系,三言两语说不清。

    走出住院部大楼,刚聊没两句,迎面便碰见一个令施婳蹙眉的面孔。

    金色的日光洒在绿油油的草坪上,披散着栗色卷发的徐清菀正坐在轮椅上,由护工陪同着晒太阳。

    宋时惜没来得及反应,施婳更不屑于同这个女人扯皮,她视若无睹般往停车场的方向去。

    而这位轮椅上的病美人,却自己转动轮椅径直凑上前,她仰着下巴,水光淋漓的眼底装着欲言又止的委屈,开口的声线细软柔腻:

    “表妹,许久不见了,方便单独聊几句吗?”

    施婳心下虽然不耐,但也带了几分‘既然狭路相逢不妨看她表演’的兴致:“徐小姐有话直说,不要耽误彼此时间。”

    徐清菀看了眼宋时惜,当着旁人显然有些迟疑,但她还是咬唇开了口:“表妹,你可能不了解情况,我与阿珩从幼儿园起就是同班同学,关系一直很要好,那天我突然病情加重,爸妈又刚好去了外地,阿珩放心不下才会留下陪床……”

    她嘴唇有些苍白,吐字倒是很清晰,被施婳冷若冰霜的眼神淡淡觑着,她像是有些紧张,继续辩解,“你不要误会,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何况我这病是天生带来的,能活多久都未可知,千万不必把我当做你和阿珩之间的障碍。”

    空气静默了几秒后,施婳终于有了反应。

    她从鼻子里轻轻嗤了一声:“哦,说完了?那我走了。”

    徐清菀脸色微变,像是有些忿忿不平:“你何必阴阳怪气,认定我是第三者似的。我和阿珩认识的时候,你甚至还没来京北……”

    “这样算起来,倒是我耽误了你们二位,”施婳忍不住笑了,没耐性地打断她的话,唇角翘起,“正好,麻烦徐小姐帮我多劝劝你的‘好友’,劝他早点跟爷爷摊牌取消订婚宴,拖到下周六他可就有得难堪了。”

    徐清菀一副被怼得语塞的委屈模样。却在施婳离开不久后,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哽咽啜泣着编辑微信语音:

    “阿珩,刚才我在医院遇见表妹了,我向她解释过了,可是她好像完全不信,怎么办……对不起阿珩,都怪我……”

    ……

    因为徐清菀这个插曲,宋时惜把专访的事完全丢到脑后了,回过味来她简直比施婳还要愤怒十倍。

    “居然是她?好家伙,我去年就在某站刷到过她,还手欠关注了。不少网友都夸她是气质型才女,yue了,我现在赶紧去取关拉黑,她姥姥的脏了我的手机!”

    副驾上的宋时惜一边拉黑账号一边做出捂嘴要吐的表情,夸张的动作把施婳逗乐了。

    “好了好了,不提她了。”

    “不提了,渣男贱女,晦气东西。”

    近月来宋时惜都在忙新工作的事情,施婳早就答应过在她入职后要请她吃饭庆祝。

    今天正好轮休,两人又很久没聚了,施婳把车开到了市中心某个商圈。

    这里有一间很地道的粤式茶楼,老家在东北的宋时惜偏偏就好这一口。

    两人走进和禧茶楼,时间正好错过了午餐高峰,所以只等了十几分钟就有空位。

    落座后,宋时惜念着自家闺蜜刚经历失恋被绿婚事告吹这么大打击,断然不肯让她请客了:“宝子,说好今天我请啊,不许跟我抢。”

    施婳面上不与她争,却在宋时惜捧着小程序点完餐一一核对的时候眼疾手快抢先付了款。

    宋时惜看到后就噘嘴不满:“宝,你怎么回事!!”

    施婳笑笑:“好啦,下次轮到你请。”

    说是不提渣男贱女了,但一顿饭下来终究绕不开这个话题。

    最令宋时惜恼火的是贺珩长久的伪善与欺骗。

    大学四年,贺珩时不时做东请她们全宿舍姐妹吃饭,俨然一副非施婳不可的样子。

    身边不少女生都很羡慕施婳有这样一位英俊多金又温柔体贴的好男友。

    论谁也料不到他竟会不忠。

    两人碰杯干了一盏茶,宋时惜跟醉茶似的,语气豪迈:“没事儿的宝,不就是一个男人么,以你的条件,好好搞事业才是正道!就凭你的专业水平外加这张脸蛋,五年内必成京北台台柱,那个造谣挤兑你的赵台花白费心机罢了,你这颗金子,迟早要发光的!”

    施婳莞尔:“嗯,男人没了就没了,事业才是立身之本。”

    “对,美女就该好好搞事业!”

    施婳向来就是事业脑,如今更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了。经历贺珩劈腿这件事,她并非不难过,而是知道难过也无济于事。

    她现在只想多攒些钱,尽快经济独立。

    贺爷爷还在世,她会留在老宅尽孝。一旦爷爷走了,她必须尽快从贺家脱离出去,否则一定会有人借着养育之恩的由头控制拿捏她。

    白思娴昨晚塞给她的相亲花名册,根本不像是临时准备的。

    保不齐,有人早已作此打算。

    “对了宝,这次的专访不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吗!你可得好好把握。那位大佬叫什么来着,贺、贺砚……”

    “贺砚庭。”

    “对对,贺砚庭,咦?”宋时惜转了转眼珠,陷入思索,“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我好像前几天还在哪儿看过。”

    施婳接道:“他是贺家的掌权人,前几天有不少财经号都在爆料他回国的消息。”

    “啊,那这么说,这位大佬和贺珩……”

    施婳坦言解释:“按辈分,贺砚庭是贺珩的九堂叔。”

    宋时惜有些意外,不由得露出担忧的表情:“那你这边刚和贺珩闹掰了,接着就要做他堂叔的专访,会不会难度更大了,他堂叔不会为难你吧?”

    “……应该,不、不会的。”想到昨晚劳斯莱斯后座的近距离接触,施婳心神忽然有些乱。

    他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送她回老宅虽则是绅士之举,可到底也算纡尊降贵。

    她与贺珩分手的事,目前知情的人还很有限。

    贺砚庭大概率不知晓。

    或许,他仍将她视作堂侄贺珩的未婚妻,所以当她是自家小辈照拂着。

    宋时惜没觉察施婳的心猿意马,只担心她的处境:“这位大佬和他堂侄儿关系亲么?”

    “……倒是不算亲,他一直在国外。”

    贺砚庭出国多年,出国前也并未在京北长期生活。

    怎么可能和贺珩亲呢,贺珩见了他九叔,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当然,也不仅仅是贺珩。

    贺家老九的诨名,别说是小辈了,就连一些长辈听了都要打怵。

    “那应该还好。”宋时惜松了口气,“你赶紧好好准备专访吧,要是专访顺利,甚至火了,你不就跟着打响名声了,说不定你们台长龙颜大悦,很快就把你调回联播组呢。”

    施婳倒是没想那么多。

    读初中的时候她给自己压力太大,每逢考试便紧张焦虑。贺爷爷教给她一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后来施婳就一直铭记于心,她做事踏实,精益求精,但不求结果。

    “访谈提纲呢,要不要给我瞅瞅?”

    宋时惜修读的是新闻传播专业,和施婳方向不同,但专业课多有重叠。

    大学时两人也经常探讨作业。

    “好,我文件助手里有,现在发你。”

    施婳打开微信,刚给宋时惜转发过去,目光忽的落在一条新消息上。

    [H: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①

    这是……她昨天半夜尝试加贺砚庭好友,他竟然通过了。

    施婳不知不觉心率加速,胸腔左侧下方扑通、扑通、扑通,浑身的血液也随之上涌。印象中,她就算是第一次添加电视台大领导的联系方式,都没这么紧张过。

    对面的宋时惜正低头给她看稿,并未发现她的异样。

    通过好友的时间是半小时前,现在应该还不算晚。

    施婳深吸了一口气,莹白的指尖谨慎而迅速地敲下一行字:

    [九叔,很冒昧打扰您,数月前,京北台财经栏目的负责人蒋岚女士曾与您邀约了一个年度人物专访。现因蒋岚女士的身体原因,委托我代表她本人与您对接专访的后续事宜,不知您什么时间方便呢?]

    短短一段话,她检查了足足三四遍才放心发送出去。

    自打发出去那一瞬间,心就被悬了起来,惴惴忐忑着。

    然而直到一小时后,施婳和宋时惜聊完访谈相关的全部细节,这条微信消息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看来是石沉大海了。

    施婳也不气馁,把宋时惜送回宿舍之后,她回到家坐在书桌前,一边精修专访稿,一边尝试拨打贺砚庭秘书办的电话。

    在病房里那半小时,蒋老师除了向她交代工作,也给她打过预防针的。包括这个秘书办的电话,也是蒋老师事先给她的。

    只不过给的时候她就说了,未必能打得通,要多试几次,碰碰运气。

    因为贺砚庭刚回国不久,生意场上诸事繁多不说,各路主流媒体的访谈邀约自然也是络绎不绝。

    和媒体相关的来电,被接起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施婳本就是好脾气慢性子,她改一段稿子就试着拨一次电话,也不知是不是她今天撞了大运,在第17次拨打时,等待音只响了五六秒,突然就被接起来了。

    她瞬间进入工作状态,清灵流利的播音腔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图。

    接电话的女秘书口吻礼貌而疏离,只说已经替她登记过了,晚些时候会有人答复她。

    一副公事公办的高冷态度,施婳对此不意外,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她想着这条路行不通,再尝试别的便是。

    结果才过了二十分钟,一通来自私人手机的号码打进来,开口便是客气有礼地自报家门:“您好,我是贺董的执行秘书杜森,请问您是施婳施小姐吗?”

    回电的男秘书声音年轻而稳重,不难听出是位干练的角色。

    施婳断然没想到今天运气能好成这样,声线里是难以压抑的惊喜:“是的是的,我是。请问是贺董现在方便敲定专访的时间吗?”

    “很抱歉,贺董的行程非常密集,恐怕短期之内无暇接受专访。不过……”

    施婳听了前面半句,心已经狠狠沉了一下,但紧接着好似又有转机,她连忙追问:“不过什么?您请说。”

    “嗯,不过贺董今晚有个私人酒局,如果提早结束的话或许可能留有短暂的会面时间,您届时可以当面向他争取一下邀约。”

    施婳面对工作脑瓜子总是转得飞快,她立刻含笑道谢:“好的,谢谢您!您方便把酒会地址给我吗?”

    执行秘书态度温和:“可以的,稍后我添加您的微信。”

    很快,杜森给她发来了定位地址,而且还附带一张电子邀请函。

    施婳垂首凝视。

    这张邀请函浓郁的黑底搭配烫金手写字,左上方印有一枚栩栩如生的紫色玫瑰。

    华美、庄重、别致。

    竟是传闻中的麗府会……施婳一时陷入怔忡。

    ……

    夜晚九点,施婳独自驱车抵达麗府会。

    这间隐秘而奢华的私人会所坐落于城市西郊,中古欧式大门外有保镖严格把手。

    施婳亲眼见证所有衣着奢靡的客人都如同她一样需要经过一系列安检以及邀请函的验证。

    会所有代客泊车服务,施婳去年入手的A级代步车混迹于一众限量豪车中显得分外扎眼。

    格格不入。

    这是她心底最直观的感受,不论是她的车抑或是人。

    踏入会所,内部的装潢远比建筑外部更加迷人眼。

    欧式拱门、雕花穹顶奢华大气,复古的琉璃灯光层层分明,搭配金属装饰、真皮沙发以及黑胡桃木柜体,整体氛围古典而优雅。

    饶是施婳这样全无设计经验的小白,也看得出这环境里饱含了多少美学知识的运用。

    不愧是不仅需要缴纳巨额会费,还必须考核个人资产、家庭背景、工作学历等,历经重重关卡才能入会的上流社会销金窟。②

    施婳自知是奔着工作来的,不想贸然打扰,只静静坐在那间名为“绕竹”的私人包厢外的休息区沙发上等候。

    她默默等了一个多钟头,虽然看起来孤单渺小,但其实她用手机看书工作也算自得其乐。

    然而这种没有存在感的愉悦却没持续多久。

    一行衣衫鬓影的男女路过这处,其中为首的男子满面春风,略带醉意,他目光如炬,一脸饶有兴味地开口断绝了施婳的清净。

    “哟,这位美人儿,瞧着有点眼熟啊,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孤零零坐这儿?”

    施婳下意识抬眸,这开口的男人西装革履,衬衫领口却敞开着,样貌勉强还算俊美,但周身一股子靡靡贵胄气,凝视的目光令她很不舒服。

    周围几个妆容精致的女子也低声议论起来。

    “好像是有点眼熟,是明星么?”

    “不记得了,小网红吧。”

    “不会是哪家的千金吧?”

    “瞅着不像,圈里的姐妹谁还不认识谁啊。”

    “也是。”

    男人没得到回应,愈发来了兴致,几步上前,竟是大喇喇挤在施婳身侧坐下了。

    他一脸的暧昧调笑:“妹妹怎么这样高冷,话都不回一句,加个微信总可以吧,交个朋友呗。”

    施婳微微蹙眉,唇间冷然挤出一句:“抱歉,我在等人。”

    “呦呵?等谁啊,让妹妹等得这么辛苦,肯定是渣男,不等也罢!妹妹你叫啥名来着,我肯定打哪儿见过你……”

    男人身上沾染酒气,施婳忍不住皱着鼻子,身子下意识往旁边躲。

    这一躲,男人的脸色略有点挂不住,他一把伸手攥住施婳的手腕,皓白如月的一截腕骨触感犹如暖玉,柔得惊人,男人瞬间心猿意马,拇指忍不住在上头摩挲了两下,眼角的醉意愈发沉堕,“妹妹,你的手好软啊……给个面子加下微信好么,哥哥又不是坏人,还能吃了你不成,就当哥哥求你了……”

    施婳的手腕僵硬如冰,身体更是颤栗绷紧。

    她社交圈简单,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这时候的忍耐几乎到了临界点。

    她正在发作与不发作之间焦灼着,远处的包厢门却骤然开了。

    暖黄的琉璃灯光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侧影晃入了施婳的瞳孔。

    他今晚穿的是一件黑绸衬衣,下摆没入西裤腰线,领口紧扣,却没有配领带,愈发显露出喉结的锋利饱满,外面搭着西服马甲,外套应是脱了没穿。

    即便混乱中没有看清面部,施婳仿佛也能感知到他深邃眸底的清冷寒意,哪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也能传导至她身旁。

    对于此时此刻的她而言,再没有比这更强烈的安全感。

    她挣扎着手腕,慌乱中软糯的嗓音急促地唤了他一声:“九、九叔……”

    这一声,瞬间打断了所有的暧昧旖旎。

    音调虽然不高,但软糯的音色十分抓耳,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

    甫从包厢出来的几位男士纷纷将视线落在女孩身上。

    施婳今晚本想穿寻常的通勤便装,但得知了酒局的地址是麗府会后,担心因衣着不合规被拒之门外,她不得不换了条香槟粉色的淑女裙,丝绸质地,下摆微微开叉,介于礼服与常服之间,既素雅得体又不失气质。

    女孩子神情严肃,奶油般白皙的脸颊皮肤似乎因为愤懑而泛起微微绯色。

    不难猜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麗府会是隶属城西周家名下的产业,而此刻周三公子周燕临也在其列。

    他并未留意到贺砚庭的异样,作为会所东家皱了皱眉,大步上前,正欲发难:“欸,怎么回事儿?”

    身后却骤然传来一道极为凛冽,简直令所有人霎时间不寒而栗的沉郁嗓音——

    “施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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