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琳琅姝色 > 6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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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家表妹好。”

    如秦珏的人一般,他的声音也温和雅致,让人如沐春风,颇有君子之风。

    两人见完礼,便轮到了秦家其余的公子们,人一时有些多,宁姝对他们的名字记得也不大清楚,只模糊记得一两个。

    例如四房两位公子,秦珪和秦璋。

    如珪如璋,令闻令望。

    因着这点,宁姝倒记住了两人的名字。

    见礼时,知道秦珪比她还要大一岁时,宁姝对比了一下四房孩子们的年岁,发现三房的长女秦珊竟是最小的,宁姝忽地想起曾经爹爹与她说的闲话。

    姑父虽比四房年长一岁,但少年时因为一心科考,便许婚晚了些,直到二十二岁才与左御史家的女儿订婚,然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年那左御史便因病逝世,未婚妻又便守了三年孝,家中也动过退婚的念头,然姑父与国公都是重诺守信之人,坚持这桩婚事。

    却不想,国公府的信义没能换来对等的东西,那左千金出了孝竟闹出与姨表哥闹出风波,国公府大怒,差人上门,两家退了亲,姑父随后便偶遇了姑母,两人竟成了一对佳偶。

    也正是娶妻娶得晚,姑父二十七才得了长女秦珊,三十才有一子秦琦。

    饶是佳偶,也没能逃过与旁人共侍一夫的命运,姑父虽不好色滥情,却还是纳了两房妾侍,但皆出于姑母的手下,性子都是敦厚老实的,分别生下一子一女,不过年岁都尚小,还没到上学的年纪。

    那两房妾侍住在棠梨院西南的暖玉轩,平日也不怎么出来,某次宁姝瞧见她们的时候,知道这是姑父的妾侍后,心中为着姑母一阵郁郁。

    她日后才不要同旁人共侍一夫,若千挑万选的夫婿于身心叛她,宁姝便快刀斩乱麻将人打一顿赶走去,也好过受这窝囊气!

    一阵喧闹后,备饭的婆子传话说可以开席了,秦老夫人乐呵呵地被二儿媳和三儿媳左右扶着,往延寿堂的前厅去了。

    长公主月初便去了青龙寺未出征的英国公祈福,如今不在府里,四房夫人据说是病了,在养病,也便没来。

    宁姝也与秦家姐妹说说笑笑跟在了后面,时人吃席时,尚流行分食制,只见秦老夫人高坐于上,孙辈们都落座在下侧,一人一个食案,跽坐于食案前。

    姑娘们在左,公子们在右,又因年纪排位置。

    宁姝是扬州来的客人,自不好怠慢人家,且加上亲戚关系,她同姑母坐在前排,对面正巧是那位松风鹤气的世子秦珏。

    秦珏总是很知礼节,见宁家表妹目光而至,微微扯出一抹笑,以示问好,宁姝也不吝啬,以笑回之,虽只是朝秦珏一人,但也叫旁边的秦三公子秦琛看呆了去。

    宁姝笑完便转头与姑母说起了话,没有再关注对面。

    秦珏余光瞥见堂弟发痴的模样,以免人家看见笑话,隔着一个空位递了个眼神过去,才将人堪堪唤醒。

    “大哥,宁家妹妹生得太俊,弟弟失态了。”

    自罚了一杯,秦琛饮下手中烫好的黄酒,眉眼惭愧道。

    “下次别犯即可。”

    秦珏声音淡淡地,眉眼倒也温和,同堂弟一样,将杯中酒饮下,身子暖了几分。

    宁姝这边,刚饮下一杯酒,却察觉出了大事。

    小腹传来熟悉的坠痛,还伴随着一股奇异的凉意,宁姝神色恍然一变。

    她的小日子要来了,可每回不都是二十吗?怎的这次提前了!

    迫在眉睫的下坠感威胁着她,宁姝将头探到姑母那边,眉眼焦灼道:“姑母,我好似来葵水了,怕是必得回去一趟……”

    宁氏一听,也惊了惊,放下筷子将侄女有些微微苍白的脸色看在眼里道:“那你快回,老夫人这里有我,若是难受也不必回了。”

    宁姝也不拖沓,带着莺声就回去,将燕语暂且留了下来,毕竟全走了阵仗还挺大,宁姝来个葵水还没那么高调。

    一起身,临近几个秦家姐妹就用眼神询问宁姝怎么回事,宁姝事出紧急,来不及细说,只匆匆留下一句下回说便往门外去。

    帘栊挡住外面的风霜,也挡住了里外往来的视线,宁姝因受着葵水的威胁,动作间不免比平日急了许多,撩开帘栊就要往外钻……

    “哎!”

    眼前只模糊看见一道黑影袭来,根本没等宁姝反应,她便一鼻子撞进了一具硬邦邦的胸膛,磕得她鼻子一酸,差点掉泪。

    宁姝刚哎了一声,还没等她起身,就被一股子力气强硬推开,那力道,若不是莺声在后面扶着她,宁姝定要在延寿堂这一众奴仆面前丢脸。

    火气顿时窜了上来,她抬头,正要说话,一张含煞带怒的脸映入眼帘,宁姝看着那张同世子秦珏一模一样的面皮,当即酒愣住了,要发作的动作也因为这一愣顿住了。

    身后的莺声也看呆了,神色怔然。

    秦琅这厢刚要进门,就看见一红巾翠袖的姑娘扑到他怀里,因为有过类似的前车之鉴,以为又是二婶家那个一表八千里的外甥女那样的货色,秦琅丝毫不怜香惜玉地将人挥开,眼睁睁看着那姑娘跌入丫头怀里,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眸光在宁姝苍白又楚楚惹人怜的面颊上飞速扫过,秦琅认出了这是谁,冷哼了一声,拂了拂被宁姝撞到的地方,仿佛上面有什么脏东西。

    什么话也没说,秦琅只虚虚睨了那看着柔弱娇气的姑娘一眼,便抬脚进了屋子,剩下宁姝和丫头莺声在原地面面相觑。

    “长房是孪生兄弟啊?”

    宁姝起初的一瞬还以为是世子秦珏,但想到人家在她走前还端端正正地坐在里面,她混沌的脑子总算转过来弯了,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

    “好像是的……”

    莺声有些不确定,神色迷茫。

    宁姝看着秦琅对她冷嗤了一声,一张脸白了又青,恨不得在掀起那帘栊将人追回来斥骂一通。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粗暴地推开,还是个男子,这让宁姝火冒三丈,气得神色变幻不定。

    若是平日,宁姝定要追上去论个长短,然后叫人恭恭敬敬地给她赔礼道歉。

    但如今,宁姝下腹坠痛,就要有东西流出,情势紧急,加上是秦老夫人门口,闹起来不好看,由不得宁姝由着性子发作。

    “姑娘……”

    莺声看着脸色难看的主子,试探性地喊了声,心里也生怕姑娘在这时候发作。

    “先回去。”

    知道什么是紧要之事,宁姝捂着肚子含着怒说了句,马不停蹄地往棠梨院跑。

    换了衣裤,垫了月事带,又喝了一杯暖脾胃的红糖水,宁姝苍白的面上才恢复了些许血色。

    也许是行了一月多船,身子虚了些的缘故,她的月信头一次乱了,也比往日疼了些。

    再同莺声赶回去后,宁姝显然没了之前的精神气,双腿软软地往姑母身边一坐,脸色仍旧有些不好。

    “可还好?”

    宁氏看着侄女不太精神的模样,神色有些担忧。

    “尚好,不过比先前虚了些,但不是什么大事。”

    宁姝恹恹地答道,目光带着沉沉怒意看向首座之上,正被秦老夫人抱在怀里稀罕的木槿色紫袍少年,面无表情地回着话。

    “姑母,那便是你与我说的秦二郎吗?”

    最终又跟姑母确定了一遍,宁姝语调莫测。

    宁氏顺着侄女的目光看去,瞧见那副祖孙融融的场景,感叹道:“正是他,你别看他模样同他哥哥如出一辙,性子却是天壤之别,混得很,姝儿你可千万别对上他。”

    已经对上了。

    宁姝嘴上没说,心里悄悄补了一句,又用眼刀子刮了那胆敢推她的贱人一眼。

    看在姑母的面上,这回便大度地饶过他一回,再敢惹着她,宁姝定要叫他好看!

    心中恨恨地想,宁姝一张脸又气出了几分血色。

    殊不知,宁姝满含敌意的目光在秦琅看来,却成了这个扬州姑娘对他的爱慕。

    余光瞥过去,清丽娇柔的姑娘“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让他嗤笑的同时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快得让他抓不住。

    一场席下来,秦琅无意识地看了那扬州姑娘好几眼,自己却不自知。

    因为精神头没有往日好,宁姝整个人没精打采地,平添了几分女儿家的柔弱,也让不时将目光瞥过来的秦琅对其更加嗤之以鼻。

    这个扬州来的姑娘真蠢,不知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娇气柔弱的女子吗!

    席散去,宁姝被秦家姐妹围着,纷纷来问她方才为何离去。

    宁姝看着周围男子多,也不好张口就来,便指了指自己的小腹,道了一句:“它来了”。

    都是姑娘,除了最小的秦珊,都知晓了怎么回事,便不再问了。

    一抹象牙白的身影越过来,身边跟着与他相貌别无二致的紫袍少年,不肖多看,便知是长房那对孪生兄弟。

    本以为这两兄弟会径直擦肩而过时,世子秦珏看着宁姝有些苍白的脸色开口了。

    “宁表妹可是身体不适,可需请大夫来瞧瞧?”

    秦珏还是一贯的轻声细语,待人温和又妥帖。

    见有人向自己释放善意,宁姝强打起精神回了一句无碍,声音有些绵软无力。

    还没等秦珏说话,一侧斜眼看着的秦琅便毫不客气地讽道:“请什么大夫,我看就是矫情……”

    声音虽不大,却也让秦家兄弟姊妹们都听了去。

    大约嘴贱的人便是这般模样吧,宁姝心想。

    宁姝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得委屈都受在这了,受在这秦家二郎身上。

    她真的很想给他几个耳刮子,将这个秦二郎知道她的厉害。

    然现在不成,若现在她在延寿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这个英国公府的小祖宗掐得难看,不知要为姑母惹出多少乱子。

    这回,宁姝还是忍了,并且在心里给这个秦二郎狠狠记了一笔。

    由于憋着气,宁姝一张脸逐渐涨红,眸色水盈盈的,在外人看来,就是新来的扬州妹妹被秦琅这个混不吝给欺负哭了。

    作为长兄,秦珏叹了口气,对着宁姝这边歉然地作了个揖,扯着弟弟走开了。

    “你不该那样说宁表妹,人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若是被你惹哭了岂不是局面难看?”

    秦珏面色严肃地教育着自家弟弟,颇为头疼秦琅这个霸道又乖张的性子。

    “这就要哭了?真够娇气的……”

    眸子无意识地黏在了少女窈窕生姿的腰身上,秦琅语带嫌弃。

    秦珏自知没办法扭转弟弟的性子,只潦草地叮嘱他下次不可如此欺负人家了。

    秦琅只当作耳旁风,转眼就忘了,下次遇见那扬州姑娘,依旧是我行我素。

    但下一次,他便没有那么得意了,因为宁姝有个铁律:事不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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