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和离后清冷太子他急了 > 12 他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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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中。

    先帝驾崩后,王妃便从平南王府搬去了宫里。

    新帝的登基大典还在筹备中,但人人都已经开始称呼她为“皇后”。

    皇后入主后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安置先帝留下的太妃们。

    先帝驾崩前曾给皇帝和沈相留下口谕,要求后宫的妃嫔们都为他殉葬。

    但这些太妃的年纪从十四岁到六十几岁的都有,且数量众多,身份牵涉甚广,许多官员的家眷都在其中。

    是以和沈相商议之后,皇帝还是决定瞒下先帝口谕,以登基大赦的名义,将太妃们送去行宫安度余生。

    因为先帝曾做过的事情,皇帝并非多么孝顺的人,更不会仅因先帝一句话就不顾后果地抹杀如此多人的性命。

    皇后要做的,便是择一处合适的行宫,再命人将太妃们送过去妥帖安置。

    看着已经由人提前整理过的名单,皇后身边的嬷嬷不解道:“娘娘,这些太妃怎的都没有子嗣?”

    皇上还是平南王时,便只有前太子一个兄弟。

    皇后瞥了她一眼,并未解释,只说:“让小厨房把煲好的汤温着,二皇子今日应该会进宫来。”

    祝寻在孝期内不能食荤腥。担心他整日待在军营里身体会吃不消,皇后便特意命人用药材给他煲了些补汤。

    待嬷嬷退出去,皇后才细细回忆起自己刚嫁给祝南川做续弦时曾听过的传言——

    先帝的发妻在她产下次子祝南川后还不满一月便病逝了。先帝登基时追封发妻为皇后,多年来,即便后宫年年都会进新人,后位也一直空悬。

    先帝的女人很多,但据说自进宫第一日起,她们便都被喂了绝嗣药,是以先帝膝下只有两个儿子。

    幸得如此,祝清死后,便也省去了祝南川再和其他兄弟争夺皇位的麻烦。

    思及这些往事和传言,皇后不由得想到,祝家的男人和他们的发妻之间似乎都没有好结果。

    先帝的发妻早逝,祝清的发妻死在他自己手上,祝南川的发妻则是被先帝毒杀。

    像是一个非得以女子的性命填补的,逃不开的诅咒。

    就连下一辈里,祝隐洲的妻子也要同他和离。

    皇后很喜欢沈晗霜那个孩子。情爱是独独会困住女子的牢笼,与天潢贵胄做夫妻更会让人身心俱疲,沈晗霜决定从中抽身,皇后也替她觉得欣慰。

    她这个续弦如今虽成了皇后,却还不知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但无论如何,她都会为自己的儿子祝寻挑一门好亲事,为他选一个能同他琴瑟和鸣,情投意合的妻子。

    嬷嬷再进殿来时,向皇后提起:“娘娘,二皇子正在向陛下禀报军务,过会儿便应来您这里了。”

    “好,”皇后神色柔和,吩咐道,“让小厨房做几道他爱吃的菜备着吧。”

    “是。”

    皇后等了没多久,祝寻便过来向她请安。

    祝寻进殿时状似无意地去看母后的脸色,见她似乎并无不悦,他才放心了些。

    祝寻今日进宫后才知道,虽说父皇没有别的侍妾,待他正式登基后,母后会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但父皇想追封已故的发妻为端静皇后。

    他是小辈,不好议论父母之间的感情关系。父皇追封端静皇后一事,祝寻虽觉得合情理,却难免有些心疼母亲——

    任谁知道自己的夫君数年如一日地记挂着前人,心里应都会有些不舒服。

    担心母后会情绪低落,祝寻一忙完便赶了过来。

    “母后,我好饿,您这儿有吃的吗?”他态度如常道。

    看穿祝寻试探的眼神,皇后失笑道:“怕我正在气头上,不给你饭吃?”

    见母后将话挑破,祝寻便也不遮遮掩掩,一面走近一面道:“父皇追封端静皇后一事,您……”

    “我没有生气,”皇后笑着打断祝寻的话,同他解释,“你不必担心。”

    “你兄长是太子,端静皇后是陛下的发妻,她自然应该被追封。若我连这一点都想不清楚,便白同你父亲做这十几年的夫妻了。”

    “她还在世时受了那么多罪,是个苦命人。”皇后声音如叹。

    见母后不似在说违心话,祝寻这才松了一口气,神色轻松了许多。

    他一身玄色外袍,眼里含着明亮的笑意。虽成日待在城外的军营中历练,但他从未染上任何粗野习气,一看便知还是个心思简单赤诚的少年郎。

    见儿子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皇后语重心长地叮嘱道:“你已经十六岁了,别整日都记挂着我这里的事。要多同你兄长学,为国为民,心性坚定。”

    “我和你们的父皇总是会先走一步的,到时你要尽心辅佐你的兄长,做他最得力的忠臣良将,同他一起建功立业。”

    祝寻认真应下:“儿臣明白。”

    从小到大,他都一直十分崇拜自己的父亲,敬佩自己的兄长。

    军中有人居心叵测,曾在先帝病重时鼓动他与兄长争太子之位,但祝寻对皇位并不感兴趣。他只想做个将军。

    当年父亲会被封为平南王,便是因为他在南方立下了赫赫战功。

    祝寻也想靠自己挣得军功,做个将军,当个王爷,为兄长镇守边疆。

    他原本有些担忧母后会对自己有更高的期望,如今见母后的想法同他不谋而合,心底便也没了负担。

    祝寻留下和母后一同用了膳,又陪她说笑、消食后才离开。

    他们一家同先帝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是以孝期内他们虽会遵循守孝的各种礼仪规矩,却无法发自内心地觉得悲痛。

    只是一旦走到人前,为免惹人非议,还是得换上另一副神情才行。

    祝寻知道轻重,却仍然不是很习惯在人前摆出伪装的严肃面孔。所以他一路都有些不自在。

    看见自己的兄长正从不远处走来,祝寻脸上立马便有了笑意。

    他后知后觉地收敛了些,快步走近,语气轻快地同兄长道:“哥,你今日也进宫了,是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帮忙吗?”

    祝隐洲摇了摇头,言简意赅道:“有些事要同父皇商议。”

    已经习惯了兄长的少言,祝寻并未在意,随即同他分享起了自己近来在军营中的发现:

    “林远晖已经离开军营好几日了,还是和以前那几回一样,无人知晓他的去向。林远溪也只说他是临时有私事要处理。”

    林远晖的父亲是镇西将军林尚,他的长子林远溪和次子林远晖都在军中。

    当初祝寻说想去军营历练,父亲便将他交给了林尚,让他同林远溪和林远晖一起磨砺心智和武艺。

    几个年轻人都不服输,一直以来,年纪最小的祝寻都以打败他们兄弟俩为目标,是以他格外注意林远晖的动向。

    那日林远晖匆匆离开军营后没再回去,祝寻很快便发现了。

    这已不是林远晖头一回如此,祝寻一直觉得这很可疑。他之前也同兄长提起过。

    见兄长似乎对此不感兴趣,祝寻又转而提起了别的事情。

    祝隐洲安静地听着祝寻滔滔不绝地说起他在军营中的种种见闻,思绪却不自觉停在了他最开始说起的那件事上。

    祝寻找不到症结所在,但祝隐洲很清楚,包括这一次在内,林远晖每次消失踪迹,都正好是沈晗霜要回洛阳的时候。

    祝隐洲曾让断云查过沈晗霜以前的经历,他知道林远晖的心思,也大概能猜到林远晖忽然消失是去了何处。

    他以前并不在意此事,因为祝隐洲感觉得到,沈晗霜的心思放在他身上,林远晖做什么都是徒劳。

    但这回,不知为何,直到同祝寻分别,又和父皇商议过禁军营中的事务后,祝隐洲心底都还在回想此事。

    离宫之前,皇帝再次提醒祝隐洲别忘了同沈相说明太子妃的册立礼要暂缓至沈晗霜返京后一事,祝隐洲便径直去了沈府。

    只是,听他说明来意后,沈相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温和却直截了当地问:“殿下不曾看见晗霜留在王府的和离书吗?”

    祝隐洲心神微顿,却面上毫无破绽道:“近来禁军营中事务繁多,我还不曾回府。”

    沈相沉着的眼神在他脸上凝了几息,没说信或不信,只是提起:“晗霜离京前说,你们大婚那夜,殿下曾给了她一纸和离书,言是若她想分开,殿下不会强留。”

    祝隐洲静了一瞬,搭在膝上的长指不自觉地微微蜷了蜷。

    他颔了颔首,神色如常道:“的确如此。”

    沈相紧接着便说:“既然如此,还请殿下同皇上说明,晗霜与殿下已经和离,不再是夫妻。”

    闻言,祝隐洲终是眼神微动:“祖父……”

    “殿下,”沈相温声打断他的话,“晗霜已不是您的妻子,这一声‘祖父’,微臣不敢担。”

    孙女坚持要和离,说明这桩婚事已经让她无心留恋。是以即便沈相再欣赏太子殿下的才能德行,也不会拎不清。

    他替孙女解释道:“有些不便带走的东西,晗霜都换成银钱拿去赈济百姓了,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不会。”祝隐洲稳声道。

    那些东西,既然他已经送给她了,她想卖便卖了,他不会在意。

    话已说开,沈相便没继续在此事上逗留,转而同祝隐洲谈起了一些朝堂上的公事。

    待祝隐洲离开沈府,看着他颀长清瘦的背影,沈相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不会干涉,却不由得为他们担忧。

    祝隐洲沉默着骑上马走远,无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直到马自己停下,祝隐洲才意识到,他本该回王府去拿那张和离书,再进宫同父皇说明内情,却竟是忘了驭马,一路出神,任由身下的马匹像往常一样带着他回到了禁军营外。

    没想到自己竟会神思恍惚至此,祝隐洲蹙了蹙眉,敛回心神后翻身下马,往禁军营中走去。

    没多久他便遇见刚练完兵的林止。

    林止一见着他便说起以陈兰霜为饵诱捕叛军余孽的事,祝隐洲似乎还听他说有谁受了伤,却没往心里去。

    因他看见林止正拿着一块玉佩往腰带上系。

    只一眼,祝隐洲便认出来,那是沈晗霜曾送给他的玉佩。

    他从未佩戴过,如今已被卖到了别人手里。

    祝隐洲心里堵着某种难言的情绪,陌生的,艰涩的。

    这份未知让他有些不安。

    他惊觉自己想错了。

    沈晗霜卖了他们互送给彼此的礼物,他其实并非毫不在意。

    林远晖那些藏了许多年却仍未消失的心思,他也无法从容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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