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祸水 > 第9章 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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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总搓了搓手,目露期待,“良心价了,梁先生,散场一起热闹热闹?”

    这人打探过梁纪深的底细,不算重欲,省里的那些贵胄人物,属他要求最高,要合眼缘,有男女的好感,单纯泄欲他没兴致。

    台上的女孩哪个不是天生丽质各领风骚,唯独何桑登台后,他眼里明显起了涟漪。

    “稍后我有会议,再约。”

    梁纪深心底翻腾出燥意,披上外套扬长而去。

    绕过楼梯口,他进入一扇门,院长已经在恭候,茶几上有一壶沏好的毛尖。

    他落座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问,“她怎么换戏了。”

    院长知道何桑与这位分得体面,不敢隐瞒内情,“崔曼丽攀了高枝,要争台柱子,我不得不安排她。”

    梁纪深表情极淡,“什么高枝。”

    “姓顾,是梁二公子的部下。”

    “我二哥?”他挑眉,若有所思转动着茶杯,这倒奇了,梁老二和他是井水不犯河水,真有冲突了,总是梁老二让步。

    “她好歹跟过我,不论崔曼丽背后的男人什么来头,公然打我脸,不行。”

    “那您二哥...”

    他放下杯子,“任何人也不行。”

    院长心有余悸,“我明白了。”

    送走这尊大佛,院长忙不迭冲到后台,何桑正在卸妆,他温声赔笑,“小桑,明天开始曼丽继续演《色戒》,你还演你原来的戏。”

    何桑感到意外,“她肯吗?”

    “是院里的决定。”院长拍了拍她肩膀,“曼丽没你有眼光啊,没跟对人。”

    她握着卸妆棉,没吭声。

    跟对没跟对,统统是黄粱一梦罢了。

    是梦,总要醒的。

    何桑走出剧院,刚要拉车门,一只男人的手从侧面挡住她,“何小姐,留步。”

    她停下。

    “您有时间吗?”程洵解释,“您的护照在梁先生书房。”

    何桑说,“麻烦程秘书代劳。”

    “梁先生让您亲自取。”他示意不远处,黄昏的光影笼罩住车里的男人,只一副模糊轮廓,裤管笔挺,双腿修长。

    何桑有顾虑,“什么时候取?”

    “今晚。”程洵也懂她的顾虑,“宋小姐不在。”

    话已至此,她没法推脱了,“我七点到。”

    程洵恭敬颔首,回车上,梁纪深在后座连线视频会议,近期突发状况多,他没睡过一次好觉,沉沉的倦意。

    调头之际,鲜肉的房车从对面驶来,两辆擦肩而过,梁纪深倏然降下车窗,意味不明看了一眼车内。

    经纪人发觉对方不太友善,瞥车牌,一串触目惊心的0。

    “你认识他吗?”

    “眼生。”鲜肉摇头,“他在VIP席。”

    经纪人琢磨片刻,神情凝重,“可能和女主角有关,咱们得罪他了。”

    鲜肉不服,“他和胡姐比呢?”

    “你不要以为胡姐疼你,帮你压丑闻,她有老公!你俩的奸情万一露馅了,她老公连她也扫地出门!”经纪人没好气,“你收敛点,少沾染同行,当心惹祸。”

    鲜肉也怂了,那辆红旗L5是基于阅兵检验车打造的,尊荣非凡,别说他,连胡姐这辈子都没资格开。

    富豪的发家史难免有些黑料,社会地位、清白履历和这个男人不是一档次的。

    鲜肉确实没想到,这种贵人在光明剧院交了个女朋友。

    何桑晚上七点准时到金悦府,车库门锁着,梁纪深关机。

    她又打给程洵,同样关机。

    约好见面却失联,不像梁纪深的风格,除非他临时起意去陪那个女人,顾不得她了。

    梁纪深大男子主义,但对女性有绅士风度,呵护也体贴,去年夏天百年一遇的大暴雨,剧院全淹了,四周又挖沟修路,何桑被困出不来,是他单枪匹马冒着风雨接她。

    抢险排涝的基层干部赶到时,男人大半身子浇湿了,少有的狼狈,着实给他们吓出了冷汗。

    何桑也小范围的曝光了,在那以前,梁纪深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和她同框过,一则避嫌,二则是反感私情搁在明处。

    她记得趴在他背上,骨梁硬实充满力量感,像滚烫的熨斗,将她的惶惶不安彻底熨平。

    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厚唇又好色,可梁纪深的唇形不薄不厚,混着烟草的清苦味道,亲吻既沉醉又舒服。

    其实何止她,在他胶着如火的目光里,女人是盲目的,一味在憧憬和自我催眠,相信他的情意。

    何桑百感交集,站在台阶上给程洵发短信——我来过,他没在家。

    消息发出,石沉大海。

    ......

    次日何桑在食堂吃完早餐,顺手给演替身的小姑娘捎了一份,剧场外的宣传栏公布了她晋升四星级演员的告示,小姑娘比她还高兴,“桑姐,恭喜啊,升级大咖了。”

    何桑挺淡定,剧圈的四星级比影视圈的含金量高,是话剧院和舞剧院的台柱子,或者重量级剧目的A、B角,特征是没流量,没知名度,有演技,有台风。要往上升,必须演大制作电影,多演几部,熬成黄金女配,起码再熬十年。

    光明剧院在全国有十几家,冀省是总部,三星级以上的演员平均年龄在35岁,何桑现在的岁数,资历不够格。

    “是全票通过吗?”

    小姑娘神色尴尬,“是院长力保你的,院里高层基本是否决票。”

    何桑清楚,这也是梁纪深的补偿。

    如果她选事业,他铺了路,她以后更好走,如果她选隐退,物质方面也会充足。

    何桑心不在焉推开化妆间的门,边框支棱的一条木叉猝不及防剐了额头,狰狞的口子当场血流如注。

    小姑娘见状,惊恐大吼,“桑姐毁容了!”

    何桑摁住伤口,火烧火燎的痛麻,鲜血从指缝淌过双眼,依稀是曼丽打开隔壁门,半蹲半笑,“桑姐,你也太不小心了。”她递出一包纸,“漂亮是本钱,没本钱了,饭碗就砸了。”

    何桑直勾勾同她对视,没拿那包纸。

    “台柱子只有一个,毁了你,我才有机会。”曼丽拆开包抽出一张纸,假惺惺擦拭血污,“你别怪我,怪你自己非要抢我的风头。”

    小姑娘怒不可遏,“压轴戏本来就是桑姐的,是你抢她的!你不怕梁先生秋后算账吗?”

    “梁先生犯不着为了她,和我男人硬碰硬。”曼丽咯咯笑,扭着腰肢回去。

    “崔曼丽真是小人得志!”小姑娘脑子里一通电光火石,想起昨天在练功房练完功,撞见保安在化妆间门口偷偷动手脚,而且今天保安请假没上班。

    院长立即报了警,也找到昨夜的巡逻保安,保安只承认疏忽检查,没有及时维修门板,不承认和曼丽联手谋害何桑。

    后台是换装的私密场所,没安装摄像头,由于证据不足,警察也只好不了了之。

    何桑额角到颅顶一共缝了七针,她虽然谈不上靠脸,是靠身段和功底,可这行从来不缺要哪有哪的女人,但凡留下疤痕,演艺生涯也葬送了。

    院长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她团团转,“小桑啊,我不希望你出事,院里更不希望,也许只是意外呢?剧院马上要争取上市了,你也体谅院里的名声——”

    何桑盯着窗户,玻璃照射出她面容苍白憔悴,凝固的血痂覆盖了大半边头皮,她清了清嗓子,“我理解院里的难处,不会追究。”

    接下来几天医生进行了术后会诊,伤口拆线没有留疤,有一道浅浅的白印,上了妆可以遮住。

    何桑的精神也好多了,这天敷完药路过二楼,程洵正好从专家门诊出来,气压很低,眉头紧锁。

    能劳动他大驾,除了那人,没别人。

    犹豫了一下,何桑叫住他,“程秘书。”

    程洵微愣,“您也在这?”

    “来处理皮外伤。”她扫过程洵手里的化验单,“神经内科?”

    “是,应该和您不顺路。”

    何桑忍了又忍,没忍住,“是他在医院吗。”

    “梁先生...”程洵止步,流露出一抹担忧,“挂了三天吊瓶,场面上应酬多,拒不了。”

    她心口闷闷地发钝,针刺似的,“严重吗?”

    程洵言简意赅,“工作力度太大,休息不好,强撑着。”

    何桑正想问宋小姐,他的电话响了。

    他全神贯注聆听那头的指示,电梯即将关闭的一霎,何桑扒住门,“我跟你上楼。”

    程洵愕然,她那天离开得干脆,终归是牵肠挂肚。

    他识趣退出电梯,“梁先生在06床,您自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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