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欺世盗国 > 第八百二十一章 千里神州烟波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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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左掖门旁边的太府寺,齐莹召集一干官吏,讲明陈孚在太府寺内只涉纸钞事,任何人若横生枝节,不要怪他齐莹不庇护下属。

    随后,各自散去,陈孚被下属带着进了钱钞署。

    他这次被任命为太府丞,之前并没有太府丞去职,故而太府卿齐莹将在钱钞署内给他安排了一个办公地点。

    位置稍稍有点偏,但内外布置都换了新的。

    太府不缺钱,陈孚身份不一般,哪怕想把他同太府官员隔开,也要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陈孚恍若未觉般走进屋内,站在书桌前转身看向跟着进屋的钱钞署令丞们,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有劳高署令先把前些年发行纸钞的记录和太府存银数送来。”

    ……

    五月份影响最大的事件是陈梁王在开封举办的晒书之会。

    晒书之会从五月初一开始,一直持续到初十,近万名士子参与,超过十万百姓围观。

    一开始是奉贤馆诸学士展示《四书集注》,并就其中注解同鸿儒辩论。

    到端午那天,陈佑在奉贤馆讲学,以“民心即天心,民意即天意”为始,谈及注解四书的缘由。

    其后五天,陈佑开篇的那两句话,以及他其后提到的两个问题——为何而言、为何而行——成为士子百姓们讨论的热点。

    持续十数年的扫盲运动在这个时候显现出它的效果,各类私报将士子们的讨论扩散开来,奉贤馆每日一出的会报更是牢牢把握陈梁王的讲话主旨,将讨论的风向往“民为邦本”和“国将兴听于民”上引导。

    晒书之会结束后,没了奉贤馆的引导,这样的讨论不可避免地联系到现实。

    兴国之政和盛德之政,以及更久远一点,兴国前的政策也被拎出来做对比。

    纷纷扰扰中,五月底,太府寺丞陈孚终于和各大商行谈好了纸钞事宜。

    根据计划,六月会发行两千万缗纸钞,七月份开始兑现到期纸钞。

    但是,也可以提前以旧钞换新钞,比例是一百比一百零五,也就是一百缗旧钞可以换一百零五缗新钞。

    超发不是什么大事,这种短期让利,长期贬值的操作,让太府卿齐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尤其是,这一次发行纸钞,除了收拢现钱之外,另一个目的是购买储备粮,必然要保留相当一部分新钞用作购粮款。

    这就导致,陈孚给以旧换新设了个额度,制造出一种“稀有资源”的假象。

    那些商行是不是真的蠢到相信这个假象,陈孚也不知道,反正这个额度被预约完了。

    六月,刘光义调任开封兵马都监。

    刘守忠属于保皇派,准确来说,是“反陈派”。

    与刘守忠一道上任的,还有五名师一级将领。

    这一次任命,事先没有征询陈佑的意见,事后也没有通告梁王府。

    明面上看,梁王府是在调令下达之后,才从旁处得知此事。

    陈佑早在天子起意后,就知道开封兵马都监要换人的消息,可他也未曾料到,天子会这般果决,直接将开封兵马大半个领导层都换了!。

    在名单确定,调令尚未拟就之前,梁王府长史出面宴请开封将领。

    消息传出,一片哗然,甚至有人在奏章中直言“梁王此举与谋反无异”。

    面对此等奏章,两府不敢下笔,尽皆送到天子面前。

    赵德昭选了骂得最凶的一份,批复“梁王,吾师也,忠义岂是你所能妄言”,之后把其它奏章全部留中。

    就在刘守忠调令下达次日,赵德昭册皇子惟益为郑王,特授布衣陈元为郑王府西阁祭酒。

    陈元是周山书院的学生,在自然理学之道上颇有声名,同时,他是梁王陈佑三子。

    ……

    “君不仁则臣不义,臣不义则君不仁。”

    走在梁王府的花园中,陈佑感慨着。

    突然,他停下脚步,侧身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宋白:“太素啊。”

    “学生在。”

    宋白立刻停下,恭声答应。

    “你说,是君先不仁,还是臣先不义?”

    宋白略一思忖,谨慎答道:“回山长,学生以为,君臣同心则有仁义,君臣异志则仁义失。”

    陈佑闻言微微颔首,已而叹道:“人心易变。”

    心易变,志易改,君臣之间,还是少讲仁义比较好。

    “过些日子,你带奉贤馆的学士们去乡下走走看看。看看这天下,瞅瞅这百姓。不要联系当地官员。”

    “喏。”

    “等刘守忠到汴梁之后,请开封一干将领来府中一叙。”

    宋白犹豫着提醒:“恐怕刘都监不会应邀。”

    “无妨。”陈佑没有丝毫波动,“下了请柬即可。”

    “是”

    ……

    “先召我入京,后召大哥回洛阳,现在又给三哥授官,看来天子对我家起了杀心啊!”

    说这话时,陈孚神情严肃。

    “梁王也知天子之意,不然,不会有宋太素宴请开封诸将的事情发生。“

    坐在一旁的苏文彦同样面色凝重,但语气听来依然沉稳。

    听他此言,陈孚不由问道:“此时不应尽力避免刺激天子么?何以大人叫宋长史那般行事?”

    这时候,苏文彦就没之前那么自信了:“或许梁王早有定计,这般作为,不过是在逼迫天子。”

    “然而如此行事,岂不大伤声望?”

    苏文彦笑了。

    他遥指皇宫方向,笑问道:“三十年前,殿中坐着何人?”

    陈孚微微皱眉,他大概理解了。

    苏文彦继续道:“况且,此时非彼时。这天下,可不仅仅只有儒士们能识字了!朝廷能管到周山的报刊,难道还能管到锦官,管到两浙,管到荆湖、岭南、陇西不成?”

    哪怕各类私报良莠不齐,错字漏字别字甚多,纸张质量极差,但识字群体的扩大,仍然养活了不少发行区域只有一县之地的小报。

    舆论的平台,已经开始从传统的文人聚会往纸质传媒上过渡了!

    “这天下如何,你我说了不算,两府说了不算,那些百姓说了才算!”

    说到此处,苏文彦面露红光,他看着连连点头的陈孚,沉声断言:“从兴国之政被废黜开始,这天下就已经乱了,这大义,就到了梁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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