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欺世盗国 > 第九十五章 寥廓江天万里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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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身下马,就有那军士递上木杖。

    陈佑试了试,手感还可以,高矮也正合适。

    赵普来回走了两步,笑道:“可惜此时没有谢公屐。”

    这“谢公屐”乃是南朝宋谢灵运登山时穿的木屐,木屐底部的齿是榫接结构,可以卸下来。上山时卸下前齿,下山时卸下后齿,方便得很。

    听闻此话,陈佑随口接道:“我们又不需要登青云梯。”

    却是他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句诗: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不想赵普指着赵元昌道:“这不正是青云?我等且随青云,直上九天!”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大笑。

    赵元昌也笑道:“好你个赵则平,竟然拿我打趣!”

    说笑一阵,赵元昌打头,甘靖宇押后,一行人开始登山。

    此山无名,也不是很高,一路说笑着走走停停,午时左右便到了山顶。

    到达山顶之后,军士仆人忙着整理出一块空地,埋灶做饭。

    而陈佑等人则站到一边,观赏山下景色。

    四周皆是莽莽青山,唯有东南向西南是一条江水。

    陈佑站在边上,朝南边的江水看去。

    站在高处看江水,又同当日孤舟漂在江面上的感觉不同。只见宽阔的江面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水雾,江水蜿蜒曲折,浩浩荡荡朝此处而来。

    看着这一副景色,陈佑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太祖同志的《采桑子·重阳》。

    那样一首词,配合着眼前的景色,顿时让陈佑心中斗志昂扬。

    这时,胡承约突然道:“如此景色,如此佳节,怎可无诗无酒?”

    说罢,他当先吟道:“九月九日眺山川,归心归望积风烟。”

    赵元昌笑道:“这首我却是听过,乃是那卢升之的《九月九日玄武山旅眺》。”

    胡承约也是拱手笑道:“殿下博学。”

    见此情景,潘美也插嘴道:“某也记得一句诗,诗云: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何当载酒来,共醉重阳节。”

    听了这诗,赵元昌一时没想起来,不由轻轻皱眉。

    陈佑也仔细回想,感觉这两句有些熟悉,感觉就在嘴边,但就是说不出口。

    眼看赵元昌可能答不上来,赵普连忙道:“我记得好像前两句是: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怡悦。”

    听到这两句,陈佑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想起来了。

    另一边,赵元昌也抚掌笑道:“我也记得,这就是那孟襄阳的《秋登兰山寄张五》!”

    又是一阵赞叹。

    陈佑能看到差点让赵元昌下不来台的潘美悄悄擦了擦额头,不免心中暗笑。所以说,不必要的风头不要乱出。

    正想着,甘靖宇突然开口道:“大家说的都是前人的诗句,未免不美。何不自舒胸臆?”

    “此言有理!”赵元昌拍手附和道,“定邦可有好句?”

    听到赵元昌的问话,甘靖宇略一沉吟,便开口道:“却是心有所感。”

    说着,他不等旁人开口,转身看向远处,缓缓诵道:“重九登高望青山,宴饮投箸举盏欢,秋风吹尽黄金簪,将士征战几人还。”

    只是,诵完之后,却没有出现他预料中的赞扬和点评,此处一下安静下来。

    他有些惊诧的转头,只见赵元昌勉强笑道:“此诗虽好,未免有些过悲了。”

    听到这话,甘靖宇才反应过来,顿时一脸懊悔。

    陈佑在一旁撇撇嘴,虽然自己没学过作诗,但也能感觉出来,这诗别说是好了,就是说它不差,都是抬举了。

    真要说起来,生搬硬套、为赋新词强说愁用来评论,也算是恰当。

    “将明一直没则声,不知心中可有锦绣文章?”

    冷不防赵元昌突然这么说,陈佑正要拱手告饶,却突然心中一动,便开口道:“好叫大帅知晓,我作诗是作不出来的,不过我之蒙师却有一词与此甚合。”

    “哦?”听到他的话,赵元昌不由一挑眉,“且说来听听。”

    陈佑稍稍酝酿,缓缓吟道:“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陈佑话音未落,赵普就忍不住赞道:“好!好一个人生易老天难老!好一个寥廓江天万里霜!”

    胡承约也是道:“此诗气象宏伟,一扫衰颓萧瑟之气,正符合我大军征战的豪情壮志!”

    赵元昌更是指着陈佑帽子上的金菊哈哈笑道:“这可不是战地黄花分外香嘛!”

    便是杨光义、潘美等武人也参与进来,诉说自己的感受,一时间,山顶上的哀颓之气一扫而空。

    好一会儿,赵元昌才朝陈佑问道:“却不知将明这蒙师身在何处啊?”

    虽是问句,但他的神情却不是正经的问问题,看来是不相信陈佑正好有一个蒙师能提前作出符合眼前情景的词。

    陈佑却是十分认真地解释道:“我那蒙师却是早早离世,只是其对我影响甚深。”

    见他如此,赵元昌也不再问,只是道:“这首词若是传开了去,怕是要开一个咏秋的新流派了!”

    “却是不止!”胡承约补充道,“我听这调,却非是此前所有,怕又是司马独创的新调。”

    采桑子又名“丑奴儿”或者“罗敷媚”,曲调一开始是出自唐教坊曲《杨下采桑》中的一段,之所以称为“采桑子”也是因此。

    后来,和凝根据这个曲子创立了“采桑子”这个词牌,以他的《采桑子·蝤蛴领上诃梨子》为正调,之后的李清照、朱淑贞又发展出两种变调。

    当时南唐后主和宰相冯延己也曾根据这段曲子写过词,不过他们分别命名为“丑奴儿令”和“罗敷媚歌”。

    说起来,这个和凝也是五代时期名相,更是刑狱案例集《疑狱集》的作者。同时,历史上赵普的继室就是和凝之女。

    只是,此世的和凝不知何故,名声不显,这世间的读书人自然也就没听过“采桑子”这个词牌的调了。

    当然,陈佑是不晓得这些的,故而道:“这首词的词牌乃是《采桑子》,非是我所创。”

    只是旁人却不理他,各自琢磨一时,赵普突然抚掌笑道:“原来如此!却正合《杨下采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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