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隐雾 > 第一部:科拉之隐 第二章 教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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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北州西部山区,米切尔山。

    这里是老人河以东的最高点,从山巅俯视可以看到波澜壮阔的老人河,这条河曾被新教徒认为是“上苍的恩遇”。

    半山腰上有一座废弃的教堂,屋顶破了个窟窿,教堂的顶部悬挂着古老的铜钟,数百年的侵袭让铜钟锈迹斑斑。

    阁楼的门推开,一身黑色晚礼服的人走了进来。

    “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里。”来人似乎在抱怨,阁楼里摆满了废弃的画像,那是曾经的教徒们描绘天堂的景象。

    房间内没有光亮,凭借着暗淡的夜色来人看清牧师打扮的老者坐在沙发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这里很适合我。每天喝茶敲钟,生活安静祥和。”牧师睁开眼,“过来坐,斯图亚特。”

    “风烛残年的老头子在临终之前能够有人来探望不是应该高兴吗?为什么我从你脸上感觉不到任何兴奋的表情。” 斯图亚特径直来到牧师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丝毫不在意沙发上落满的灰尘。

    “没人会因为自己即将离开人世而高兴,除非离开人世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牧师轻笑一声,“不过我不得不说你这身衣服确实很像是在参加葬礼。”

    牧师站起身从阁楼的角落里拿出杯子,又从某个角落里拎出一瓶酒,倒了小半杯递给斯图亚特。

    斯图亚特蜷缩在沙发中,轻抿一口酒,随手把玩着酒杯,打量着屋内。

    十四年过去了,这里还和当年一样,狭小而封闭。如果说非要有所变化,那就是画框上的灰更厚了。

    斯图亚特熟悉这里的一切,麻利地从沙发下面的暗格中取出雪茄和烟灰缸,张嘴咬掉了雪茄头,然后转头看向牧师,“你应该不介意我在屋里吸烟吧?”

    “那是最后一支sicars!”牧师抚额,“你父亲如果知道你这样暴殄天物,他的在天之灵会感到羞耻….”

    “我相信他绝对不会!”斯图亚特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个老式柴油火机,火石摩擦,雪茄在火苗中悄悄燃烧,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只有你们才会相信人死后会有在天之灵这种东西!我父亲可是一位坚定的无神论者!”

    斯图亚特来到这个阁楼仿佛回家一样,他清楚的知道这间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放在那里,而且丝毫不吝啬自己的高端订制西服在这里沾满灰尘,因为这里曾经是他的家。

    “我们找到了他,事实上从你离开之后他也没离开那座城市。”斯图亚特摸出一张照片递给牧师。

    “长大了啊!”牧师摩挲着照片露出姨母笑。

    “我让天林和苏茹给他写了封信,相信很快他就会抵达老北州。”

    “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牧师突然问道。

    “除了普雷斯顿和负责监视的人外,长老会那边应该也清楚。”斯图亚特如实说。

    “他来的时候你去接应一下,我担心他们会有危险。”

    “明白,可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会是他?你离开之后组织的人一直在他附近监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一点觉醒的迹象都没有。”

    “他现在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一直生活在谎言中,”牧师叹了口气,“你当年觉醒之前不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孩?”

    斯图亚特默不作声,当初家里的老人们为了磨砺他特意将他丢在了安哥拉纽曼,那是一个罪与罚的世界,死亡和血腥每天都会发生,而那时的斯图塔特仅仅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受了多少的欺负吃了多少苦,他只记得那个揪住他领子逼着他从别人胯下爬过的男人,肆意嘲讽他的围观人群和那颗充满着暴戾和仇恨的内心。

    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肤了,那群好事者甚至拿来了烈酒泼在他的身上,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这群人,血水流淌从眉头滴下。

    就在对方失去兴致将他丢下楼去的时候,他突然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心脏如鼓点有力地跳动着,全身血液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的、用尽全力的呼吸,无穷无尽的力量沿着肌肉和神经传递着,那一刻,他觉醒了。

    浑身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他抬起了头,那双极为罕见的紫色瞳孔中杀戮的欲望在疯涨,他只有一个想法,杀光在场所有人!

    “明白了。”斯图亚特微微低头,紫色瞳孔如寒冰般凛冽,他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这是他觉醒之后的后遗症,每当他想起安德拉纽曼发生的一切,总会有一股难以压抑的杀戮欲望涌上心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无法战胜恐惧吗?”牧师轻轻握住斯图亚特的手,一股凉意从牧师的掌心传来,斯图亚特顿时安下心来。

    “这些年一直在尝试,不过都失败了。”斯图亚特喘着粗气说。

    “京兆福佑寺的普渡那里有一本《心经》,你若有时间可以去他那里,或许对你有用。”牧师摇了摇头,“你的问题还不算大,只是雷奥哈德那小子......”

    “他还是老样子?”斯图亚特深深地吸了口雪茄。

    “恩,今年夏天他来找过我,希望我可以帮他,但我没有同意,他就一直待在山脚下。”牧师站起身,从壁炉的暗格中取出一份档案交给斯图亚特,“有些事也该到了结的时候了,你把这些交给他,让他两天之后回去接管暗部。”

    “他会答应?”斯图亚特有些疑惑地撕开了封条,从里面倒出一张照片和几份文件,照片上一个女孩身穿着黑色紧身服手持着一把单兵M110狙击枪,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斯图亚特还是一眼认出了照片中的人,阿缇娅•图里努斯!

    “你确定吗?”斯图亚特连忙问,M110狙击枪是2004年才开始装备,也就是说这张照片只能是2004年之后照的!

    “基本上可以确定,我知道这可能很难让人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牧师说,“你这次回去之后,我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交代后事,”斯图亚特轻声说,“这一次算是最终的决战吗?”

    房间内陷入沉默,斯图亚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看着牧师,希望从牧师那里得到答案。

    “我已经活得够久了,看着你们这群臭小子独当一面我也就放心了。”牧师望向窗外低沉的乌云,惊人的杀气从牧师的身上迸发,就连斯图亚特都被这股威压死死压制住,连动动嘴的力气都没有,“这一次,无论是他们还是“神”,都将接受审判!”

    离开了教堂,斯图亚特来到米切尔山下的教堂山镇,这座不大的小镇教堂林立,耶和华的圣光洒满人间,虔诚的信徒们在每个安息日都身着华丽的衣服结伴走进临近的教堂,在神父和诗唱班的赞咏下祷告。

    可每一个城市总有着阴暗苦难的一面,教堂山也是如此,伪善弥漫笼罩着不为人知的角落,那是连圣光都照耀不到的阴暗处。

    午夜的街头不乏流浪街头乞讨度日的流浪汉、浓妆艳服的站街女以及整日躲在酒吧里靠着大麻度日的小混混。

    狭小的巷子口旁的草垛里就坐着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一身的酒气。

    他已经在这里徘徊很久了,从盛夏直到深秋,手里的破酒瓶里的酒精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东西,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度过即将到来的严冬。

    他每天的生活无非沿街乞讨,若是运气好碰上好心人便能讨来几枚硬币,从商店里换些劣酒,然后回到墓地守在一座墓碑旁,浑浑噩噩。

    似乎只有这里才适合自己,他的爱人,朋友都埋葬在这里。

    寒风呼啸而过,他不禁缩了缩身子,裹紧了身上那件因与流浪狗争抢食物而被撕扯到残破不堪的羽绒服,些许泛黑的小羽片从羽绒服缺缝中飞出,与地面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分辨不清。

    粘稠的金发耷拉在额前,雨水顺着发丝滴落,男人拿起酒瓶仰头灌了口酒,火辣的灼烧感从咽喉直达胃底,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远处昏黄的路灯映出一道被拉长的影子,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充耳不闻,只顾饮酒。

    斯图亚特在他身前停下,没有任何动作。

    “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这里是我的地盘!”

    或许是来人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本能的以为是某个想要发笔不义之财的盗墓者。

    “多少年东奔西走,四处谋划,如今却沦落到这般地步。”斯图亚特撑着伞叹了口气,“整日靠着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这可不像是你的做派,雷奥哈德•冯•摩根斯特恩!”

    “滚开!”被称作摩根斯特恩的男人放下酒瓶晃悠悠地站起身,挥舞着拳头,警告着自己视线里模糊的人影。

    “你这样可没有办法好好说话。”斯图亚特说完朝着雷奥哈德的肚子重重地捣了一拳。

    巨大的惯性将雷奥哈德掀翻在地,雷奥哈德弓着身子猛地呕吐起来,将那基本与燃油无异的烈酒全都吐了出来,没有了酒精得压制,意识渐渐恢复清明,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沙哑开口:“你到这里来是为了嘲笑我的吗,腓特烈?”

    “嘲笑?”腓特烈一挑眉,摸出一根烟点燃叼在嘴里,“你觉得我有那个时间和耐心去嘲笑一个酒鬼?就你现在这个德行,我很怀疑当初为什么救上来的是你而不是阿缇娅。”

    “阿缇娅......”雷奥哈德反复呢喃着这三个字,他抬起头看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的照片,那少女烂漫的笑容,他哭了。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躺在这里的是他。

    “牧师让我通知你,两天之后回去接手暗部。我已经通知了斯洛兰特,他会配合你进行下一步的任务。”斯图亚特有些心疼地搀扶起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

    “我已经脱离组织了!”雷奥哈德甩开了斯图亚特的手冷冷地说,“就在你们当初选择不帮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离开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了。”

    “想要离开组织谈何容易啊,有些东西早已深深烙印在骨子里了,”斯图亚特从怀中摸出一张照片放在了墓碑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直到斯图亚特的身影消失在墓园中,雷奥哈德才缓缓站起身子,他瞥了一眼墓碑上的照片。

    一道闪电在云层里闪灭,耳边轰然震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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