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我们只拥有黑夜 > 第44章 chapter 9. 法拉盛?变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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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到了生命在那流逝,像水流的喧嚣,那些涌动流出的鲜血在带走我是不是?隔着不透风的门,我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身子慢慢倒下,靠在门边。我会怎么死,会火化吗?还会疼吗?我后悔了,用另一只手拼劲全力的拍门。

    沙野推开门进来,吓了一跳,大惊失色的看着我的手腕鲜血淋漓,染红了身上的衣服裤子,与地砖的水混合在一起,一副未干生动的艺术作品般妖艳。

    他慌张的将我从浴室里抱出来,将我放在沙发上,沙发瞬间也沾上了斑斑血迹。我看不清他的样子,视线模糊,我发出微弱的声音,告诉他:“不要救我,让我死,好吗?”

    头晕的天旋地转,我闭着眼睛等待自己失去意识。耳朵是他翻箱倒柜的声音,接着他拿出了绷带替我缠上,然后说:“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不要睡,Hua。”

    我想从他的大手里争夺开,于是拼命晃动受伤的左手,我的手好疼,接着我真的晕过去了。

    我被送到了一家私立医院里,手上缝了几针,以后会留丑陋的疤。我醒来时第二天的事情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爱我的?因为前天晚上看见我家太乱了吗?还是你一直都没爱过我?”

    “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是我长的配不上你,还是因为你的收入比我高?”

    “不光光是因为这些外在的东西……”他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不好说的,既然想跟我分手了,还有什么不好说出口让我知道的?”

    “我们不合适。”他又一次强调,“我希望你乐观阳光,有自己为之奋斗的事业,但你没有。为什么你跟在伦敦的时候,差的那么大,我喜欢的,是在伦敦的那个你。”

    “那个我已经没了……”

    我失望透顶。

    他提出送我回家,为他作为男朋友做最后一件事情。上车后,我让司机开到另一个地方——Yummy。

    “有一件事情,之前我很难开口告诉你,但现在可能是个最合适的时机。”

    我们站在Yummy的门口,一肚子的话早已经准备好,在嘴巴与喉咙间等着。

    “其实我在这里工作,当服务员,离开家人,我混的很差劲。我每天在这里炒面或者做披萨,本来是想当点餐员的,但是我会骂客人,所以就呆在后厨了......你吃过这家店吗,还不错。”

    “这个时候你还能开玩笑。”

    “现在,我已经将全部的自己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风吹的我眼睛有些疼,我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我知道你在这里,我跟踪过你。”他说很自然,“那我们分手吧。”

    还是这个答案。

    嘈杂的周边突然安静了下来,我倔强的说:“我不同意。”

    “那你还想让我怎么做?说什么?”

    “说句祝福我的话。我不同意你说分手,必须我来说。”

    “那…祝你…找到…能够永远拥有的幸福。”他说。

    “那我们分手吧。”这次我来说。

    我转身的瞬间眼泪掉落,又迅速擦掉眼睛旁的泪花,并告诉他:“请把那张合影删掉。”

    那是我们唯一的一张合影,他自然知道是哪张,也答应了我。

    双目之下,皆无可拥抱之人。我不喜欢贬低自尊挽留对方,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会回来找我。现在我的心好疼,我的手也疼,我需要休息。

    忘了是怎么回去了,到家后睡衣也没有换,穿着贴身的白色T恤倒在床上哭了很久。我希望他来找我,我想做王尔德口中为了爱情追来追去的蠢东西。为什么所有男人,得到爱情后总是不珍惜呢?为什么每一次的开头总是这么美好,而结尾总是这么的突然。到底爱情是什么?

    哭的越久我的身体就越热,眼睛太疼了,我去洗了毛巾敷在脸上,躺在床上继续哭。

    迷糊中睡着了,敲门声震醒了我。

    我听见布鲁克斯的叫声,艰难的起床去了开门。

    “怎么了?”我问他,才发现自己都是鼻音。

    布鲁克斯被我的狼狈样震惊到了,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可以先进来吗?”

    “当然。”

    布鲁克斯进门,马上就跑到了洗手间,我不解跟过去看,才发现是自己忘记关洗手池的水龙头了,水不断涌下来,地上一片积水,估计是渗到了楼下。

    “渗到楼下了吗?”

    “是的。”他插着腰讲。

    “对不起。”

    “看来我得找个师傅修一下了。”

    “对不起。”

    “Hua,你还好吗?你的脸很红。”

    听到他的话,我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似乎不太好,头晕头疼、喉咙痛。

    “你是不是发烧了?”

    “我有点头疼。”

    “家里有没有药?”

    我摇头。

    “你等会儿,我下楼拿。”

    “不用了,我喝点水就好。”

    “一个人在国外,你该照顾好自己。”

    布鲁克斯语重心长的说,拍拍我的肩,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去楼下拿药。

    接下来,我发了整整三天的高烧,一直退不掉,但是我没有保险,不肯去医院看病。我的脸颊发烫,从红润变成苍白又变成红润,喉咙疼的说不出话来,意识一直薄弱,连上厕所都没了力气。

    这三天我一直在做噩梦,梦见那两个孩子来找我,梦见厦门,梦见伦敦。我流着泪,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醒来时,看见布鲁克斯坐在床前守候我,毛巾从我的额头落了下来,掉在地上,没什么声响。

    “感觉怎么样?Hua。”

    我看到了墙上的白钟,黑色的时针指向“2”,分针指向“6”,最细最长的秒针还在不停的转,再转。

    我又哭了。我抱住布鲁克斯,长久的积压和对噩梦的恐惧让我泣不成声。

    别人在哭的时候总会喊对方的名字,总要叫出一个人的名字,或是家人,或是爱人、朋友,将委屈痛苦的情感寄托出去。

    可我没有,我叫谁都不对,都不符合我的规律,于是只能大声的哭叫着。

    我的后背很黏,草席也黏,纽约火热的夏天在我的忽略下如期来临,将我在过去所隐藏的“疤痕”全都揭露出来,日光下,我犹如一条被扒光的鱼。

    在人的成长过程中,似乎在不断偏离,最后形成它本该有的样子。

    我告诉布鲁克斯,我恨那些伤害我的人,可是越恨他们,我自己就越难受。

    他告诉我,神是爱,是宽容。

    我不信基督,不能理解这句话,我也不愿意原谅他们。凭什么我要去原谅那些伤害过我的人?

    纽约已经天黑了,黑夜是神的伤口。

    夜里跟布鲁克斯说完我的过去,我还是会感到好孤单,但一想有人分享了我的悲喜,孤独的重量似乎又减轻了?我总要在这两种情绪间来来回回无数遍。

    越来越多次,外面很热,还是下午,外面的樟树上总有知了的叫声。我总会做噩各种奇怪的梦,然后在的床上惊醒,后背的汗黏着内衣和衣服,房间里就我一个人,我会突然的流泪哭泣。

    一个人就是一座荒岛,这好像是博尔赫斯说的。我在纽约一个人孤独地飘荡着,在人群中像一个随时会消失、坠落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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