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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卷 第五章 擎天一柱(三)

    奥尔格勒在这里救治伯颜景义。另一边,康达利也被其他亲卫掘了出来,和伯颜景义不同,他虽然满头满脸都是泥沙,呼吸体温都还正常,只是比常人略低,却是在野外埋得久了,难免被寒气侵袭,故而面色青白,救他出来的几个亲卫都是松了口气,帮他拂去口鼻间的泥土,又将他嘴里的草茎取出,却只见草茎根部已经差点给他咬断了。康达利艰难的睁开眼睛,张开嘴想要说话,然而一来口舌麻木,二来被点了哑穴,竟是面红耳赤说不出半个字,两名亲卫想要将他搀扶出来,然而他周身僵木,竟是像一块木头似的被扛了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些亲卫却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是千里挑一的勇士,却不懂得制穴解穴这等高深武学,只能束手无策。

    杨宁看在眼中,微微一笑,一挥长袖,几缕指风或轻或重,或先或后地击在康达利身上,康达利浑身一阵颤抖,兀然坐起身来,第一件事不是喝骂,而是俯在地上一阵干呕,将嘴里的沙土都吐了出去,旁边有知机的亲卫连忙将酒囊递给他,康达利用烈酒漱了半天口,又狠狠喝了几口,这才伸手撑地便要起身,然而他穴道被制多时,气血早已凝滞,这一动作,只觉得浑身又麻又涨,手臂一软,富又跌倒在地,他也不顾颜面,“啊呀”一声惨叫道:“疼死老子了,天神保佑,本将军还是活下来了。三殿下,多谢你救了我,这小子是被你擒住的么?”

    众亲卫闻言都不禁低头,暗自道,你哪里知道,这小子已经是咱们国师大人的座上客了,若不是国师大人,只怕咱们都成了人家的阶下囚了,说不定也要和你一样被活埋在地下呢!

    奥尔格勒听到康达利的疑问,手下不禁一顿,差点苦笑出来,只是他的亲卫可以不回答,自己却不能沉默,毕竟这康达利乃是胡王的侄女婿,也是自己务要笼络的大将,不可怠慢,想到此处,他尽量轻描淡写地道:“康将军言重了,这位子静公子,乃是小王的客人,他年少气盛。与将军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小王在这里代他向将军赔礼,还望将军念在两族同荣共辱的情分上,化干戈为玉帛。”

    康达利虽然鲁莽,却也不是不会看人眼色,方才不过是被闷得头晕眼花,一时没有看清楚,如今定睛一瞧,只见那个可恶的汉人小子高踞在骏马上,冷眼旁观着奥尔格勒和亲卫们救人,并非是被捆在马上,不能动弹的俘虏,而包括奥尔格勒在内,众人身上不是血迹斑斑,就是雪泥满身,心下不禁一寒,想起那人神鬼莫测的高深武功,当下连连讪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都是一家人,不用赔礼,不用赔礼。”虽然这般说着,眼底深处却是怒火汹汹,看来只是将满腔怨恨藏于心底,其实这也难怪,换了任何一个人被生擒活埋,都是无法释怀淡忘,更何况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胡部勇士。

    虽然康达利的言不由衷人人都看得出来。然而奥尔格勒也没有放在心上,想来那少年魔帝为了妻子的毒伤,不愿过分得罪胡戎两族,多半会知之为不知。恰在这时,奥尔格勒感觉到手下的伯颜景义发出呻吟声,不禁大喜,也顾不得安抚康达利,连忙将真气渡入伯颜景义背心,伯颜景义虽是被强制进入龟息状态,杨宁下手却颇有分寸,故而这一日夜只不过是仿佛做了一个长长地梦,精神内力并没有多少损耗,在奥尔格勒相助下只是调息了一个周天,便已经恢复如初。他为人机智,不像康达利那般鲁莽,一眼瞥见杨宁好整以暇地踞坐在马上,千万思绪一闪而过,勉力起身之后,望也不望杨宁一眼,便向奥尔格勒大礼参拜道:“都是属下无能,以致落入敌手,请殿下恕罪。”

    奥尔格勒暗赞伯颜景义知时务,晓进退。连忙亲手将他搀起道:“伯颜,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位子静公子虽然年少,却是中原赫赫有名的高手,别说是你,便是小王也不是他的对手,大师兄与子静公子亦是惺惺相惜,方才子静公子已经拜见了师尊,师尊对子静公子也颇为赏识,亲口邀请他参加小王的大婚,你能够得子静公子指点武艺。幸何如之,还不过去向子静公子拜谢。”

    他这一番话意味深长,不仅伯颜景义听得明白,就连康达利也若有所思,若是奥尔格勒只说自己败在杨宁手上,他们还不会觉得特别惊讶,然而杨宁竟然能够和贺楼启的首座弟子赫连行“分庭抗礼”,这就足以令他们明白杨宁的修为精深到何种程度,再提点一句贺楼启对杨宁器重有加,别说是擎天宫出身的伯颜景义,就是康达利,眼中的怨恨也渐渐消散了许多。

    安抚了伯颜景义和康达利,奥尔格勒总算放下心事,回转身来,笑道:“子静公子,家师与尊夫人想必都已经等得急了,不如我们立刻起程吧,或者还来得及赶上王廷夜宴,及时行乐,不可错过,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杨宁神色漠然地望着奥尔格勒,直到他神色微变,方看向他身后的伯颜景义,道:“竟是个聪明人,自家生死托付他人,一生成就仅止于此耳,赫连行不是只有这一个弟子吧,若是如此,我只怕他会后继无人!”他这么一句话冷冷出口,不仅伯颜景义神色剧变,便是奥尔格勒也是头痛不已,自己已经放下架子为双方调停,想不到这位少年魔帝如此不客气,正搜肠刮肚想要转圜一下,伯颜景义却已经禁不住握紧双拳,若非是忌惮杨宁的武功,只怕已经要含愤出手。然而他素性谨慎。想起敌人一身武功莫测高深,前次他暗中偷袭,仍然落得一个惨败,如今正面交手,自己右焉有胜算。更何况他对奥尔格勒的脾性颇为了解,若是自家师尊赫连行当真能与这少年战个平手,奥尔格勒也不会含糊其辞,只怕是除了师祖贺楼启之外,再无人能够胜过这中原少年,若是自己贸然出手,只怕会性命不保。

    伯颜景义还再犹豫不决,杨宁看在眼中,却又生出几分鄙夷,若说原本只是怒其不争,此刻却当真是起了轻视之心,一拂袖跃下马来,瞥了康达利一眼,冷冷道:“还不跟过来!”说罢头也不回地向暮霭沉沉的荒原中走去,却是恰好与王廷的方向相反。

    康达利愣了半晌,突然福至心灵,竟然顾不得向满面呆滞的奥尔格勒告辞,就一路追了上去,奥尔格勒强忍心中怒气,轻轻拍了拍伯颜景义的肩膀,然后扬声道:“既然子静公子还有要事,咱们就先回去王廷吧,想必大师兄他们已经等得急了。”说罢,也不理会众亲卫,策马扬鞭,第一个抢了出去,众亲卫也顾不得思索,纷纷上马追去,伯颜景义与一名亲卫合乘一骑,一行人转瞬间便消失在渐渐低沉的暮色中。

    伯颜景义自然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样的机缘,杨宁自少孤僻,性子与众不同,对夷夏之别纵然知晓,却毕竟不如平烟、青萍一般切齿不忘,经过地神山一战,虽然贺楼启并没有施展武道宗绝学,然而只凭他对自家内力变化的了若指掌,杨宁便已经确认,这位贺楼国师,果然就是失踪已久的大师伯宣颉。虽然知道这位大师伯,当年多半隐瞒了出身来历,才能投入武道宗学成武艺,按理来说,自己应该清理门户才是,然而即便是差点死在贺楼启之手,杨宁却也生不出半点敌视之心,这并非是仅仅因为贺楼启承诺救治青萍,更是因为这位大师伯破出师门之后,便不再使用圣门绝学对敌,而是另出蹊径,别成一家,不论是他本人,还是门下弟子,武学脉路都与圣门异路殊途,只凭这一点,杨宁便已是万分佩服。

    杨宁自觉若是与贺楼启同样身份,是万万不能做到这般地步的,故而虽然不便当真承认贺楼启乃是自己的师门长辈,私底下却已经隐约将擎天宫弟子当成了圣门旁支看待,如此一来,伯颜景义恰好便是他的师侄,他原就觉得伯颜景义行事取巧,心志不坚,固然聪明有余,武道却难以大成,未免有些看不顺眼,若是外人,自然不与理会,既然是自家师侄,那么自然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丝毫不必留以颜面。若是伯颜景义知道杨宁的心思,上前诚心求教,念在他此番吃了苦头,杨宁指点之外,也多半会给些补偿,然而伯颜景义懵懂不知,于是只便宜了另外一个人——康达利。

    康达利才是真正吃尽了苦头的那人,他却是直率性子,既然发觉不能与敌,便索性诚心相交,跟着杨宁跑了半天,直到大汗淋漓,杨宁这才停下脚步,淡淡道:“康达利,你可还怨恨我么?”

    康达利只觉周身上下热气蒸腾,挥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毫不犹豫地道:“你将老子活埋了一天一夜,老子自然是要恨你的,不过你既然是国师大人的贵客,老子只当自己白吃了这场大亏,你让老子跟着你做什么,若是有什么好处,老子就拿着,若是想要斩草除根,老子也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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