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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卷 第六章 相思成灰(六)

    姗林之后。转出贺楼启伟岸身形。他肩上扛着头肥硕嘱地政心。周身上下毫无伤痕,然而已经寂无声息,口鼻处隐隐有丝丝血痕,他微微一笑,将猎物丢在杨宁脚下,道:“你怎知本座是想私下里见你?”

    杨宁放开手中的树干,转身向着贺楼启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道:“宗师之首,贺楼国师,自然是没有什么话需要瞒着亲信弟子,然而,圣门武道宗的嫡传弟子宣领,或许有话耍对素未蒙面的师侄交待!”                贺楼启沉默半晌,面上神色渐渐怅然,淡淡道:“你心里还将我当成师伯看待么?”

    杨宁直起身来,毫不犹豫地道:“师尊曾言,他之上还有一位师兄,惊才绝艳,秉性坚忍,更适合宗主之位,只可惜三十年前他老人家出师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上代宗主与家师心中均是悬念不已,三年之后,贺楼前辈崛起江湖,挑战天下高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路北上,所向披靡,那时家师艺业未成,师祖又病卧在床,须得亲奉汤药,故而未能一睹前辈尊容,待到家师武道初成,曾经寻遍大江南北,西域东海,却始终未曾寻到我那个大师伯的踪迹,直到十七年前,弟子出生之日,家师将弟子收录门下,这才放弃了努力,这些年来,弟子不止一次听家师提过有关那位大师伯的往事,他盼我青出于蓝,略补师祖逝去之时的心中遗憾。”

    贺楼启面上神色未有改变,然而一双眸子已经幽沉深邃如渊海,良久方道:“本座少时,已经是异秉天成,数百斤的牛羊,单手便可举起,徒步可以追上狼王,族中以我为勇士,那时的我坐井观天,只觉得凭我的一身本领,天下都可以去得,然而十二岁那年,我的部族被马贼屠灭,我父母兄弟十余口都死于刀枪之下,若是寻常马贼也就罢了,偏偏其中有数人乃是中原人士,内外兼修,称得上是一流高手,我虽然也学了些粗浅武技,然而还未臻至由外而内的境界,却是寡不敌众,身负重伤,险死还生。若非我父兄拼死相救,只怕这世上已经没有贺楼启这个人了。家破人亡之后。我在草原上流浪了半年,靠着给其他部落放牧牛羊为生,无意中从狼群口中救下了一个中原来的残疾武士,他是被仇人追杀,四海难容,这才不得不逃到草原上来,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伤病缠身,不久人世,到了那般境地,便也没有什么顾忌,索性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我这才知道,为何中原人看似换弱,却能拥有不逊于我族勇士的力量,然而那个武士自承在中原不过是三流身手。我若想学到真正的上乘武功,非得到中原一行,然而中原人素来忌惮蛮夷外族,凭我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得到传授的。他病故之后,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到天下最绝妙的武功,那时侯中原大乱,流民四起,我的相貌和中原人无异,便混进了中原内地,因为汉话只学了半年,口音很容易被人识破,我便扮成哑子,在中原四处流浪,只消听说有人武功高强,我便前去刺探,如果是沽名钓誉,就悄悄走开,若有真才实学,我便前去拜师,然而我既无身份,又无保人,又是不能说话的哑子,自然无人肯收,后来我辗转进了一家镖局做杂役,平日寻找机会偷学武功,稍有闲暇还要读书习字,学说汉话,到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能粗通文墨,汉话也说得毫无破绽,只是偷学武功一事并无结果,毕竟内家心法都是私下里口耳相传,若是只学到一些招式皮毛,根本济不得事,那段时日自然是非常艰苦,然而至今回想起来,却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说到此处,贺楼启面上露出怅惘之色,少时虽然辛苦,但是自己心无杂念,只想着练武,不似后来,因为明白了许多事情。便再也没有快乐可言。

    杨宁自然不明白贺楼启为何竟会怀念那样艰辛卑微的时光,心思不禁千回百转,他自幼便拜在隐帝西门烈座下,师尊待他虽然冷淡,修炼武功的过程更是艰苦卓绝,然而指点自己武艺却是不遗余力,武道宗藏书海纳山藏,亦是任凭自己翻阅,至于日常起居,更是锦衣玉食,栖凤宫中,自己是一人之下,虽然母亲不许自己出宫一步,宫女内侍因着禁令,也不敢与自己说笑亲近,然而令出禁止,一呼百应,除了学武之外,再无杂事烦扰。

    反观贺楼启,不仅屈居人下,任凭旁人呼来喝去,没用,闲暇练武。而且只能偷学三流甚至不入流的武功。就迪你纯青,也无法与真正的一流高手匹敌,又是隐瞒了血统身份,一旦给人揭破,多半是死路一条。若论学武的环境,已是天壤之别,而且贺楼启十五岁时,还未拜入宗门,实则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习武年纪,所学的那些微末功夫,更是无甚益处,徒自磋跹时光罢了,自己却是自幼便被师尊用灵药真气洗经伐髓,十四五岁便已经初窥先天门径。虽然如此,贺楼启竟然还能将武功修炼到这等地步,且别出蹊径,自成一家,这才是真正的惊才绝艳,器宇天成,枉自己素来自负,只觉旁人纵有千万般本领强过自己,单凭武学一道,定是不弱于人,即便是败于贺楼启之手,也暗自觉得不过是差了几十年岁月,假以时日,定能更胜一筹,如今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井底之蛙,不知海天之深远,想到此处,当真是心悦诚服,神情不禁变得愈发恭谨,却又按耐不住好奇之心,脱口问道:“大师伯,那你又是如何拜在师祖门下的呢?”

    贺楼启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望了一眼杨宁,微微一笑,信手拂去身边一块巨石上的灰尘,坐了下来,坦然道:“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你是中原人,想必知道镖局最怕什么吧?”

    杨宁见贺楼启有促膝长谈的意思,他性子素来孤傲,纵然对眼前这人颇为尊敬,却也不会侍立如弟子门人,四下一望,随手将自己砍断的那根枯树拉过来坐了上去,信口答道:“以前青萍和绿绮姐姐在洞庭湖上的时候,曾经接待过江南“五福镖局,的总镖头和人谈判,好像是他们的镖货给人劫了,想要用银子折价买回来,青萍说,镖局最怕的就是绿林强盗,黑道悍匪。

    贺楼启闻言剑眉一轩,他曾在中原游历多年,杨宁这句话虽然没有明言,他却也听出些许端倪,不过他性情豁达,也知侠女寄于风尘,自古皆有,故而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道:“不错,这镖局自然是最怕强盗悍匪,像你说的那位总镖头,还有机会通过谈判赎买镖货,已经是大幸,我所在的那家镖局却是时运多惩,遇上了要财也要命的大盗    总镖头被人三掌打死,其余镖师也是百不余一,我那时刚才补上一个趟子手,凭着一点子蛮力气,倒是杀了十几个贼寇,不过想要活命,却是难得很,那大盗见我悍勇,便想让我入伙,子静,你若是遇上了这样事情,偏偏武功又不如那大盗,会做什么决定呢?”                杨宁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唯死而已,岂能屈膝于人”。

    贺楼启闻言呵呵大笑,伸手在杨宁肩头连拍了两下,他们两人距离虽不甚远,却也将近四尺,然而贺楼启的手臂仿佛会自动伸缩一般    毫无窒碍地触到了杨宁的肩头,杨宁下意识地想要躲避,竟是未曾来得及,贺楼启仿佛对杨宁目中流露出的警惧神色视而不见,继续道:“本座可没有你这样硬气,我对自己的性命可是珍惜得很,又见那大盗功夫很强,便对他说,若是他肯传授我武功,我便降了他,那大盗信我不过,让我杀死几个镖师,才肯传授我武艺,这自然难不倒我,我虽然在中原也有两三年,却从未将中原人的性命放在心上,这些人虽然与我相识一场,若是平日,或者可以稍有照拂,但是既然攸关大计,那自然是不必留情,我亲手杀了两个镖师,四个趟子手,其中有一人平素待我最为亲切,可是我当着群盗的面,将苦苦哀求的那人一刀砍成两段,结果那让我献投名状的大盗脸上都变了颜色,却不好收回承诺,只得答负,收我为徒

    说到此处,贺楼启顿了一顿,看向杨宁,略带嘲讽地道:“那大盗自然不是你的师祖,我跟着他学了半年武功,他便黔驴技穷,当然,也有可能藏私了几招,到了那个地步,他自然是后悔莫及,生怕我背叛反噬,只是却已晚了,那半年我随着那些强盗四处烧杀抢掠,在群盗之中已经颇有威名,他若是无缘无故杀了我,只怕其他人都要寒心,他不是没有设下圈套想要除掉我,但是本座虽然没有学过兵法权谋,却是最擅长猎杀野狼狐狸,和他斗智斗勇了几个月,我觉得很是不耐烦,又学不到更精深的武功,便想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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