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朝思归 >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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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玩意!我愣了愣“在下可是男儿身!”

    少年郎轻笑一声,媚眼如丝,看的我浑身发麻“美人若不是男儿,小爷我又怎会对你动心呢!”

    我终于明白小茵为何如此担心了,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么多的人,独我遇上了一位有龙阳之好又单单看上我的,这一刻心中五味杂全,真是哭笑不得。

    小茵快步走过来,站在我身旁,对那位少年郎行礼说“真是抱歉,这位公子是我家小姐请客人,并非是青竹院的人,您若是需要小绾相伴,奴婢可以为您带路去青竹院。”

    “你家小姐?”少年郎不屑的一撇嘴“你家小姐是谁?也敢与小爷争人!”

    小茵见他有些生气,不敢说话,站在那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一句利落话。

    他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小茵,突然恍然大悟“我说你这丫头怎的这般眼熟,你是花魁温雨诗的贴身丫鬟啊!温雨诗把我大哥迷得神魂颠倒,我大哥心疼她在这烟花之地无所依靠,约她过府相伴,让她好生享福,结果还被她拒绝了,这笔账我可还未寻她算呢!怎么!今儿又来抢我的美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惹恼了小爷她的日子也别想过安生!”

    这话说的让人不想发火都得发一通,我猛地甩开他的手,冷冷的看着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你大哥喜欢人家,是你大哥的事情,难不成只要是他喜欢的都要给他做妾去,这可是天子脚下,你大哥这么厉害皇上知道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女,莫非王女。你大哥这么有权威,是不是早就有反朝自立的心思了!”

    “你!放肆!”

    他捋着袖子向我扇来,气急败坏下动作多少有些敏捷,等我反应过来,那热乎乎的巴掌就快贴在我脸上了。

    “住手!”紧要关头只听突然有人高呼一声,止住了他要扇我的心。

    那声音清脆如铃,如一汪净水从天而降,让听者瞬间通透起来,不由得顺声寻去,看一看拥有这仙乐般声音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人。

    二楼楼梯的扶栏尽头,一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正值碧玉年华,一身碧色长纱逶迤拖地,十指纤纤,扶在古红色的栏杆上更显得肌肤胜雪。

    眉间盛开着一朵娇美的桃花,眸中一片淡然,似九天之上的仙人,不为世间的一切所动容。

    软香阁一时间静了下来,众人瞪着眼睛痴痴的看着,生怕眨眼的瞬间这仙人般的女子便会消失。

    老鸨惊呼一声,一副天塌下来不得了的样子“哎呀女儿啊!你..你怎么就突然出来了呢!今儿可是你的好日子,王公子特嘱咐了,约你去游湖赏月,你还不去准备着,呆在这里做什么呀!小茵呢!还不快扶小姐回房!”

    小茵快步走到她身旁,低眉站在她身后“小姐”

    她微微一抬手止住了小茵的话。

    “妈妈无需担心,今儿我身子不爽,王公子体谅,让我多休息休息。”她扶着楼梯款款走了下来,我认识她多年,但每每见她,依旧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艳。

    她向我微微一低眸,示意我不用担心,随即将目光转向那纨绔子弟,眸中一片清冷,那纨绔生生打了个冷颤。

    “这位公子穿着佩戴皆非凡品,想来不是名门之后,便是大家子弟,怎的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伤人,这品性与那酒肆莽夫有何区别。”

    “你!”

    那纨绔不屑的冷笑道“温雨诗,你少端着旧时的架子,还当你是名门之女呢!一个被灭了族的官妓,还不如普通的娼妓呢!好歹人家还能给自儿赎赎身,嫁嫁人。而你呢!终身为妓,赎身与你注定无缘,最多也就是过府享两天的福,不过月余便还要回到这软香阁中卖笑接客。你如今仗着恩客做靠山,觉得底气硬了是吧!本公子就等着,这花开的再艳,总有焉的时候,等你年老色衰时,看你这闺秀的架子还端不端得住!”

    “啪!”

    那纨绔捂着脸不可置信的惊道“你竟敢打我!”

    老鸨慌忙上前,一脸心疼的检查他脸上的伤“哎呦!我的陆公子,这...这..都红了一大片了”心疼几句后转身斥责身边的龟公 “小安子你是死人啊!还不快拿两个鸡蛋来!”

    老鸨转眸看了看雨诗又看了看我,眸中满满幽怨“和气生财,和气生财!这位客官怎的火气这么大!一句话不中听,不听也罢!何苦动起手来,您是说走就走,可这烂摊子甩给了我软香阁,您这不是害苦我嘛!您就是不在乎我这个半老徐娘的,也要心疼心疼雨诗啊!做我们这行的,全靠恩客来捧场,若是得罪恩客,这以后的日子少不了吃苦的!”

    我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这一巴掌打的真是解气,这种纨绔子弟就得这么治,说话跟刀子似得,直直的往人心窝里扎,不给他一巴掌真是对不起他那能给庄稼施肥的嘴。

    我揉了揉有些微肿的手,淡淡开口道“这位陆公子,是云居楼的三公子吧!”这样的纨绔子弟我原是见过的,只是年代有些久远,被我彻底忘记了。若不是老鸨情急之下喊他陆公子,而我又恰巧瞥见了他身上的玉佩,不然一时间还真是想不起来。

    云居楼原也是皇商,早些年在京都中也是有身家不可小觑的家族。当年他们陆家盛产紫砂壶,几乎大江南北的茶楼都是从云居楼里进些紫砂茶盏来待客。

    但,两年前,突然有人向官府举报,说云居楼卖出的紫砂壶是下等的劣品,不过是仗着金字招牌高价售出罢了。官家封了陆家的瓷窑,说是要进行详细的检查,后来虽然洗清了名誉,但云居楼还是莫名其妙的退出了皇商的圈子,成了普通的商贩。

    人们猜疑纷纷,谁都不愿在云居楼里买紫砂壶,紫砂卖不动后,只能改卖陶瓷陶器,听说生意惨淡,陆老爷子只能驾车远游低价去卖给西域人。

    我与这位陆三少爷儿时曾见过,那时我还小,父亲收了当时还是皇商的陆家请帖,带我去陆家赴宴。

    我儿时体弱,总是生病。有次得了伤寒,病好后落下了好歪嘴角的病根,和人说话时一激动嘴角就会抽搐。所以,不管是见客还是出门必要带着面纱才可以。

    去陆家赴宴时我不小心弄丢了面纱,采青慌忙去马车上取备用面纱,我一人无聊在陆家后花园里瞎转悠,正巧碰上了大我一岁的陆家三公子。

    当时他正为难一位除草的小丫头,说是自己的新鞋被那丫头弄脏了,对着那丫头又打又骂,我岂是能看得惯这种场面的,冲上去便将他推开,与他争执了起来,争执中我的又犯了老毛病,他觉得好奇,便盯着我的嘴角看,随后竟然学我,不停的抽动嘴角。

    当时我气血上头,又羞又恼,一巴掌呼在他抽筋似得嘴角上,一气之下出手有些重了,鼻血哗哗往下流,那情景甚是惊心。他摸了摸鼻子,鼻血顺着手流了一手窝的血,他回过神来仰天“哇!”的一声哭嚎起来。

    除草的丫头一脸惊悚,唰!的一下就爬了起来,边跑边喊“来人啊!三少爷流血了!”眨眼功夫便消失了。

    附近隐隐传来脚步声,我心中知道自己闯祸了,不安下跑到了矮树林中躲着,采青找到我时,宴会已经开始了,不管她说什么我就是不去,在马车里足足等了一下午,回去的路上睡过去几次,梦里都是那瓜娃子的哭嚎声,吓的我冷汗直冒,衣衫都汗湿了大半。

    后来一个江湖郎中治好了我歪嘴的病根,陆府又败落了,时间一长,赴宴陆府的事情便被我彻底忘了。

    “你....认得本公子?”

    我捋了捋袖子,笑道“听闻当年陆家为皇商时,云居楼的紫砂壶可是价比真金呐!本公子也想长长见识,只惜生不逢时,云居楼那辉煌的时刻没能赶上,那天价般的紫砂壶也没能有福气瞧上一瞧!”

    老鸨拿来了两个剥了壳的熟鸡蛋,殷勤的为他敷脸,只见他不耐烦的将其推到了一边,老鸨惊呼一声,鸡蛋从手中滑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白蛋变成了黑蛋。

    软香阁中有不少人暗暗笑了起来,他阴测测的盯着我,眸中的恨意简直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你在找死!”

    这性子还真是没变,动不动就以生死威胁人,这种只会发狠话的纨绔就是欠收拾,我轻叹道“你又能奈我何!”

    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甩袖离去,老鸨慌忙去挽留,被他一甩差点从栏杆处摔了下去,龟公上前相扶被她狠狠的揪着耳朵“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还不快去送送陆公子!”

    雨诗冲我点了点头,暗示我随她快走,我深知老鸨性子,等她缓过神来必会坑我一把,随后再阴阳怪气的将雨诗说上一说,趁着此时心思不在我身上,赶紧溜为上。

    “叶小姐,这是城南的小桃酥,知道您今来,早早就备下了,您尝尝可还可口。”

    我捏个小桃酥在手中,对雨诗笑道“小茵如今真是细心,不似儿时。”

    雨诗笑了笑,起身走向内屋,小茵面上一红,不依道“这都多少年了,奴婢做的糊涂事您怎么还记得呢!人们不是常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正说着话,雨诗端着一个玉瓶从内屋走了出来,我指着小茵对她打趣道“瞧瞧!这丫头跟你身边久了,说起话来咬文嚼字,让人不得不服!”

    雨诗婉婉一笑,微嗔道“说起来,不还是因为你总是打趣她,若不是你,她这张嘴怎会这般伶俐。”

    “这样一说,真是分不清是我的功,还是过了。但,你性子向来沉稳,身边若是有个伶俐的丫头陪着,也是极好的。若两人都闷到一处,这日子还过个什么趣呢!”

    雨诗微微一怔,眸中渐渐暗了下来,我猛然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刻意惊呼一声引得她的注意。

    “呀!瞧我这糊涂劲,竟忘了大事!”

    我拿出备好的锦盒放置她面前,她微微一愣,不解的看着我“这是何物?”

    我笑道“你的生辰礼物,快看看喜不喜欢!”

    她叹一声,眸中一片惨淡,愁云渐渐出现在那美丽的面庞上“你我多年,深知我最伤心的莫过于今日,为何要如此?”

    “你心中的痛我知道,只是今日比较特殊,你细想想,八年前,望月楼,你我之约。”

    “八年前..........望月楼............”

    她转眸沉思,眸中充满了迷茫,一丝怀念渐渐出现在眼底。

    八年前,雨诗还不是软香阁的花魁,温家也还未被灭族。雨诗的父亲温太傅是东宫三师之首,虽无实权但深受圣上恩宠,在皇族贵圈中温家也是能挺直腰来的。

    听娘亲说,她表姑的堂弟内媳的妹妹是温太傅侄子的嫂嫂,若是从亲戚的角度上捋关系,她也分不清是我该叫雨诗一声姑姑,还是雨诗该称我一声妹妹。

    两家聚在一起掰扯了半天也没能掰扯清楚,后来便不从亲戚上捋关系,只单单做个来往的朋友,我与雨诗也不分什么辈分了,两人厮混一起久了,互相早就当对方为好友,即便是没有姐姐长妹妹短的,也不觉得哪里生分。

    好景不长,宫中添丁,圣上大喜,设了宮宴。温太傅赴宴在飞花令上误说了前朝的诗,被奸臣拿捏住,随后又有人出面指证,说温太傅与前朝匿党暗中联系。

    那些所谓的认证物证摆在御书房后,皇上震怒,温太傅下狱,温家合族上下皆受连坐之罪。

    温家成年男子被斩首示众,未成年的沦落为官奴。女子沦为官妓,甚至有些被发落为军妓。

    偌大的家族一夜之间便在京都中抹了族谱,这其中有多少眼泪与痛楚,是旁人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来的。

    八年前的今天,是雨诗的生辰,她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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