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渡魂匠 > 第二十九章 歌谣又起黑影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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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脑中一阵嗡鸣,跑过去时那把匕首被他自己猛然拔出,一道血线溅在我身上,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再有其他危险的行为。

    子未帮忙把他手中的匕首夺下来,扯掉他身上蛛网,我们四个人里,他走在最前面开路,是沾到蛛丝最多的一个人,被控制后,本就最难挣脱,可他刚才……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在子未清理得差不多之后,从背包里拿出剩下的纱布,想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去揭他的衣服时,江询按住我的手,把我手中的纱布接了过去,隔着衣服,自己草草地将腹部的刀口绑了起来,血迹很快蔓延,在薄薄的纱布上洇出一团血色。

    他脖子上的咬痕外缘已有凝固的迹象,尸毒注入体内,我不知道他到底还能坚持多久。江询看到我脸上的忧虑,声气虚弱地说了一句没事,那副神情,丝毫也不能让人有半点的安心。

    而此时最让我紧张的,还是他左腕上的玉石,内里血纹呈发散的裂冰状,颜色暗沉结块,仿佛腐坏一般。

    江询靠在原地,好像在等身上的伤口愈合,缓了好一阵儿,刚刚恢复一点力气,抬眸向前方望了一眼,对我说:“我先过去,清理掉蛛丝和障碍,你们稍后跟上,跟我保持一段距离,如果察觉到异样,不要感情用事,立刻离开,我自有脱身的办法。”

    “就算要走也该是我去前面探路,你的伤……”

    “沈清。”他轻轻地吸了口气,说:“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供拖延了,你相信我,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沉默,他这样安排,只怕又是跟在木漳县时一样,知道如果真的再发生什么意外情况,以他的情况恐不能及时逃脱,所以才干脆把自己置于险地,而把退路留给我们。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借口道:“那唐刈呢?”

    “我们现在顾不上他,这地方对我们不利,我们只能先自保。”

    我语塞,提不出更好的办法,在与他对视良久之后,只能败下阵来,听由他的安排。

    “师父。”子未走到我身边,低着头在想什么,面色难看,带着歉疚,“我刚才……对不起……”

    我怀着心事,看着江询一个人走出去很远,只能喟然跟上,边走边对子未说:“不用道歉,刚才我们都是失控的,问题的根源在那个背后使用术法的人,而不在你,别想这些,现在找到他,找到唐刈才是最重要的。”

    子未没有回应,再走下去,便一直是沉默着。

    我绷着神经,在跟随的同时也产生了一股被跟踪的感觉,脚步声与我们几乎完美地重叠在一起,一停下来,所有的声音就都消失了。

    “子未。”走到隐隐能看到前方建筑群的轮廓的地方时,我唤一声子未,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欠一步落在后面,闭上眼睛,挽住了他的手,在他的引领下全然信任地向前走去。

    把眼睛所需看到的全交给自已以外的另一个人,之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周身气息的流动上,子未迈步,我也在同一时刻迈步,树林里有穿过树干的微微风声,如果有第三者,他会躲在哪里?

    步伐一致,走出第八步时,我终于在身侧捕捉到一丝暗流,也听到对方踩在落叶上与我们脚步所落的差异。而数量,从声音判断应该有三个,可从气流的涌动,却说不出来。除两个正常人所能带起的流动外,在贴近地皮的一小段高度和相对大广度的范围内,有大片密集微弱的风被搅动,乱做了一团。

    我辨识出一个方向,睁开眼睛与子未示意过后,看着那个位置猛然惊觉,加快速度向前方跑去。

    江询已经走至林木的尽头,脚步停下的瞬间身体是僵硬的,转过身来要对我们说什么,我追到跟前,在一侧的阴影扑过来时,抓住他的手臂往身后一拉,刀光贴着侧脸闪了过去。

    之前那个司机站在眼前,不再隐藏一脸的阴翳,右手握刀的同时,左手也捏了个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整条手臂露出来的地方,全都被一层厚厚的蛛丝裹缠,没有一处遗漏,手掌中间有一个大的不规则状凸起。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将我们引至此地?“

    我扶着江询,只看到他手臂一挥,左手五指快速地活动着,下一秒就有一只毛僵从树干后冲出,与之前不同,它所有的行动都不受尸僵的限制,四肢可自由活动弯曲,只有那颗头耷拉着,像断掉了一样,随着身体的动作而晃动着。

    后跟过来的子未将他在半途中拦下,厮斗几招,对我道:“师父,是刚才那只。”

    我拧眉望向那个司机,毛僵尸气已散,身体便再无支撑,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现如今这么短的时间内又重新活动,只有他那种怪异的控制可以做到。

    “找机会脱身,别跟他作太多纠缠。”江询提醒我道。

    我嗯一声,余光往他身后一瞥,见那里有一道隔断了林木与对面建筑的宽大沟壑,不用靠近,便能闻到散发着的腐败的恶臭,下面沟底在一大堆枯枝败叶和破布烂泥的遮挡下,隐约可见到有穿插掩埋的断肢残躯。

    我打了个寒颤,出于心理作用,连呼吸也仿佛带了腐血的腥气。

    被控制的毛僵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远不如之前,只有皮肉的坚实还在,但子未只要牵制住他,不需要将它击倒,所以这唯一的优势也变得无用。

    我和江询在司机控制毛僵时便欺身上去,一左一右将他包围,截断他再退回林中的路。

    对江询的偷袭失败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看起来也很慌张,一招一式间充满蛮横,武斗套路便是之前被控者所表现出的加强版,下盘极稳,一脚踢出来,后面又接了无数阴损的小动作,专攻人眼耳关节等脆弱处,在我们两个之间,也是宁可硬抗我的一击,也要咬准了江询下手,寻得一个机会,便借着熟悉地形的优势,甩开我直往他身上撞,借力跃起接连几脚往他腹部的刀口上踹。

    在沈记一直安安稳稳,我毕竟没有经历过这样与活人之间以生死为界的搏斗,武力上的不足还可暂且一放,但心理上总还是有一份不够果决的畏惧,在他手中的刀被江询击落在我脚下,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捡起来对着他刺下去结束这场打斗的时候,所有的过程只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人却站在停顿,在他翻身起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只能将那把刀踢开,远离我们身边。

    那个司机右手被江询反向折断,不能动弹,自然也无法再控制毛僵,可在这种劣势下,却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下一秒,丛林中密集的脚步声复又响起,“咔哒”一声过后,许许多多个童声重叠,一首歌谣再次响了起来。

    【敲门三声嘭嘭锵

    唤谁在家把忙帮

    小儿踮脚独眼盲

    问谁在外叩门响

    远道跋涉长

    哭声渺茫茫

    孤魂无人养

    横泪流断肠

    求取竹做骨

    放置玲珑膛

    再求疑问解

    机颖慰万方

    闻言端坐窃喜忙

    竹骨捆扎送眼旁

    理衣轻咳岁突长

    催言张口诉衷肠

    魂生世间疾

    魂去酆都苦

    想留阳世中

    又无身形来

    有骨虽暂缓

    无颜却奇怪

    更需唇齿红

    才解饥渴捱

    风吹骨瑟瑟

    愁无可遮拦

    寻便千地里

    何能做衣材

    儿笑离椅揭浆纸

    调墨涂抹绘衣栩

    纸衣不坚牢

    且不避寒凉

    儿思伐木剥皮递

    树皮易虫蛀

    引火全烧光

    又杀猪仔把皮递

    猪皮异味重

    易辨不相像

    门外啼哭哀声惨

    声声催促知难晚

    儿无退路通晓意

    磨光刀刃递在外

    万般具备无由懒

    娃娃迈步睁开眼

    娃娃迈步睁开眼

    ……】

    童声未停,我终于知道了那股奇怪的低矮气流究竟是什么,放眼望去,阴暗的树林里数不清的人偶娃娃迈步向外跑了出来,嘴巴还在开合,发出稚气的声音。

    我们三个退到一起,看着满地的娃娃不知该作何,那个司机趁我们发愣,欲要逃离,被子未拦下,三人一起出手,将他打倒在地做了人质,江询盯着那些靠近的娃娃,勒住他的脖子收紧,说:“让它们停下。”

    司机不吭声,江询也没有废话,将他拖到那道沟壑的边缘,道:“这下面的尸体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把你推下去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你比我清楚。”

    “它们不可能停下。”司机嗓子里仿佛积郁着一股浊气,说:“他想做的,从来没有失败过。”

    “谁?”

    疑问刚刚提出,在司机沉默中,一个黑影从那些人偶中间快速冲出,直袭我们的门面而来,我跟子未同时作出抵挡,对方却在贴近后只虚晃了一下就迅速绕开。一只手从掩体的黑袍中探出,几枚刀刃便同时悬于空中,将江询包围在中间,在攻击的刹那五指收拢,那个司机便被从江询手中拉出,拖回到自己身前,随后被那身宽大的黑袍一裹,几秒钟的功夫,两人便一起凭空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倒在地上的毛僵第三次站立起来,那些人偶在距离只有几步的地方停下来,口中的童声变得尖锐异常,齐齐发出刺耳的尖叫。

    声音将要刺破耳膜一般直往大脑里钻,我在这种尖利的声音中感到晕眩,连忙捂住耳朵。

    在自身的混乱中,我看到江询在跟那只毛僵的打斗中被他缠住,想上前帮忙,子未已先一步靠了过去,可之前不见的另一只毛僵又出现了,在半途中就将他拦住,早已受伤的江询站在一个危险的位置,被那只毛僵抓着,脚下踩空跟他一起跌下了那条看似空旷的沟壑。

    我眼前发昏,等跑过去,一眼望见的只有沟底那只毛僵被割碎的尸块,背后一凉,被一双手推了一把,急忙在稳住身形的同时挥出挞魔鞭,定睛看到的却是唐刈。

    一愣的工夫,他张开嘴,一只巨大的蜘蛛盘踞在他的舌头上,朝我吐出一团蛛丝,展开成网,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在天旋地转中完全丧失了视觉,被什么东西击中,身体一沉,在沟壑的边缘也跌落了下去,那里千冰索已碎,我只觉得小半个身体被落叶和尸块掩埋,盲目地挣扎了几下,却又一次下滑着踉跄摔倒,头撞在一个硬物上,彻底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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