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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战余(十九)

    “出事了!出大事了!”楞了好一会,才听到覃国升有点不知所措的说。

    看到郭台青关切的目光,覃国升把手里的电报递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无限的同情。

    郭台青接过电报,只扫了一眼,就听狂叫起来:“我操你姥姥,这还是人吗!”手里的酒杯直掼在地上,摔得粉碎。

    电报很简单,寥寥数十字:“今日早,新四军叶挺部九千余人,于泾县茂林被三战区上官云相部七万人合围,双方剧斗,至发报时,战斗仍继续,新四军死伤惨重。”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郭台青如锅台上的蚂蚁,在大雄宝殿里团团乱转。覃国升坐了下来,发了好一会呆之后,在碗里倒了半碗酒,一口灌了下去。

    “这才几天,才几天啊,竟然动手了,这还是民族统一战线吗,这还是兄弟部队吗,这还是一致抗日吗!”郭台青看到覃国升灌了半碗酒,也走过来,倒了半碗,一扬脖子,吞了下去。

    覃国升知道郭台青说的这才几天的意思。在12月9日,蒋委员长下令,长江以南的新四军于12月31日前开到长江以北地区;黄河以南的八路军、新四军于1941年1月30日前开到黄河以北地区。今天是元月六日,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给江南新四军北撤的最后期限的之后第六天。仅仅只是拖延了六天,就组织了八倍的人马合围,以有心算无心,以有备战无备,只怕这一次新四军江南纵队有点麻烦。

    郭台青走了几个圈,眼珠通红,坐在覃国升对面,十分痛苦的说:“覃主任,你说这是什么事!大军开拔,不是小事,哪怕是普通人家搬家都要收拾个三两天,何况过万人的大部队。超过规定时限是不妥,但是据我所知,叶军长和项副军长他们在元月四号就已经从云岭动身了,这样还被合围,实在是太狠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看着痛苦而焦急的郭台青,覃国升心里冒出另外的想法,这件事还就是新四军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既然迟早都要北迁,为什么一定要拖到四号才动身,给军委会留下口实,看来中央军委会也是因为新四军严重挑衅了他的尊严,才恶向胆边生。

    “这是预谋,是有计划的杀戮。”郭台青的话把覃国升吓了一跳,覃国升一想也是,七万大军要调动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在泾县找到一个合适的围歼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看来军委会对江南的这一支赤军已经不是一般的关注。随非他们在军委会规定的时限内迁出江南,否则,他们都将会遭到三战区顾祝同的围剿。用这种方法对待一支在抗战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友军,实在有点令人不齿,覃国升想。

    郭台青的感觉则大不一样,作为新四军的一员,他超想越焦急越气愤,恨不得生双翼,飞往江南,参加战斗。九千对七万,无备对无备,新四军江南纵队凶多吉少。郭台青站起身来,在佛座面前找到几条残存的香棍,拿到油灯上点着,走回到佛座前,恭恭敬敬的三鞠躬,口里念念有词,求我佛保佑我江南纵队逢凶化吉,事态不能扩大。

    还真是平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覃国升腹谤了一声,紧接着,肚子也咕噜了一声。走了一天的路,又累又饿,正准备好好的吃一顿,没想到电报来搅局,眼看着一桌子的好菜,还没有来得及开动,就停下了筷子,实在让覃国升有点难过。

    回到桌子前坐下,郭台青对覃国升说:“覃主任,我出去走走。我难受,我吃不下,就不陪你吃了。”

    覃国升站起来,说:“郭队长焦急也没有用,远水救不了近火,不如就这件事好好分析一下接下来的形势是正经,既然军委会已经对江南的新四军动手,接下来会不会江北的新四军也会采取行动,我们要考虑的问题是,枞阳游击大队在大别山能不能呆得下去。”

    听到覃国升这句话,郭台青如同被一针扎破的猪尿泡,一屁股坐了下来。

    岳西天堂畈的野补团团部,一干人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国军与新四军之间的摩擦一直都有,小的冲突也一直不断,但是对新四军大规模的动手,而且是明目张胆的歼灭战,这还是抗战暴发以来的首次。

    “赤党在三战区的行为,已经触及到蒋委员长的底限,否则,不会有围歼之事发生。”罗卫说:“作为纪律部队,应做到令行禁止,要求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前撤离,就是不遵守号令。不遵号令即为反叛,可以歼之。”

    罗卫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共鸣,在座者都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如果对上峰的号令不遵守不执行,如何能够作战且战而胜之。战场上不遵号令可毙,战略上不遵号令是不是可以聚而歼之,这点大家就没有太多的经验,有人认为可作惩戒,但是采取如此大型的军事行动,有点太过。更有人认为,顾祝同此举,更多的是威摄成份,在大军团团包围之下,新四军江南纵队必定会束手就擒。也有人认为,新四军叶挺桂姜之性,宁死不屈,只怕不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他不会收手。

    “老罗的意见我不敢苟同。”说话的是靳同轩:“虽然我对新四军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们是抗日的队伍,这一点无庸置疑,在民族统一抗战之际,只要是抗日的队伍,就应该予以宽容,予以保护,而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歼灭。内耗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让抗日力量蒙受损失。”

    靳同轩的话,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抗战打了几年,各部队越打越少,能够与日军激战的部队已经所剩无几,这样还搞窝里斗,上官云相和叶挺,不论死的是谁的人,都是抗日的队伍,结果只能让侵略者高兴。

    “赤军正是因为看到了同轩你说的这一点,以大义来要胁中央,以抗日为借口,占在江南发展,不愿意离开老窝。”罗卫说:“如果说日军是一道伤口,那江南的赤军就如同一个毒瘤,伤口要治,毒瘤同样要割。”

    “罗副的话过了!对于赤军搞自己的根据地,我有不同的看法。”大家一看,是平时不怎么发言的何得贵,后勤部何主任是个老好人,向来都是唯唯喏喏,只会埋头弄钱,很少抬头看路,但是,这半年来,岳西的发展全靠他,大家的口粮也全靠他,他在野补团里的地位见长,除了团长莫敌,接下来就是他的口碑好,声望高。只听何得贵接着说:“当家不容易,不当家不知道油盐柴米贵。我们之前是正规军,军饷由上面发,粮草由上面供,我们从来不为自己的吃用操心。这半年,我们成了自筹粮草的野补团,就大不一样了。”

    所有的人都被何得贵的话吸引了过来,这小半年,野补团粮草不断,军饷不少,时间一长,大家竟然有点忘记自己与过去有什么不同,听何得贵讲起这个话题,大家才想起,自己与过去的不同。

    “我们是自筹,新四军也没有得到过军委会的一封银子,他们跟我们一样,吃穿用样样都要自己操心。”何得贵说:“我们能够活得还算不错,是因为我们有岳西县作为根据地,有足够的粮供我们食用,有足够的钱给我们发饷,十九个兵站的收入,谁不眼红。谁都知道,谁要想动一动我们十九个兵站的收益,只怕我们全团都会毫不犹豫的打过去,不管是王母娘娘还是天王老子。”

    大家都笑了,还真是这个理,莫敌还是第一次听何得贵说这个话题,他知道,何得贵有一本帐,一个月会给自己一个报表,各种费用的来来去去都十分清楚,自己能够在岳西扎下来,这十九个兵站出力不少。

    “新四军人比我们多,需要的钱粮更是远远的超过我们,如果没有一个稳定的根据地,不产粮不产草,所有的费用都靠在战争的获取,谁有这个本事?谁能做到战无不胜,战必有得,你以为你们是神仙。”何得贵的话越来越接近主题:“不是他们一定要弄一个老窝,而是没有老窝不行。要他们离开自己的根据地,谈何容易,而且要在二十天内离开,就更不容易!地里的庄稼要收,与当地民众的交易要完结,要筹备路上的粮草,要准备各种物资。从中央12月9日齐电通告之日起,新四军能够在元月四日出发,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信就想想我们自己,现在突然要我们在过年前离开岳西,我们能不能做到?五河的军屯冬小麦刚刚种下去,明年开春立夏就有收成,我去看过我们的军屯,那么大的种植面积,只要一季,就够我们吃一年,让我们放弃,我们舍不舍得!就算我们舍得,明年的口粮在哪里?谁给我们提供?各位弟兄,我们的问题就是新四军的问题,中央只会一句号令:走。可怎么走,走去哪里,中央并没有明确指示。路上吃什么住哪里,这不是开玩笑嘛!”

    莫敌笑了,何得贵的话,不仅对远在皖南发生的事进行了总结,还给自己提了一个醒,这个岳西,必须死死的抓在自己手里,失去了岳西,自己的野补团就是无根的飘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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