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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换防(五十七)

    长沙大战,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直到民国三十一年元月中旬才基本分出胜负,与过去所有的大战不同的是,莫敌完全没有把心机放在此事战役之上,每天忙着谈情说爱,期间还抽空带着周世铭去了一趟南京,游了玄武湖,逛了中山陵,美其名曰买结婚用品。对于一个陷入爱河,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来说,战争已经非常遥远。如果不是护军营来人,告诉莫敌,粟廷勋司令从深沟铺回来了,莫敌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原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桐庐无警备司令部参谋长。

    走进护军营,第一眼看到粟廷勋,首先的反应就是这厮穿错了衣服,平时的中将军衔被平白拔走了一粒金星,成了少将。再仔细一看,发现了其中的奥妙,之前的五角金星成了三角钻石,这可是诠述少将,粟廷勋得到了诠述厅的晋级,这可是件大事。

    莫敌“啪”的一个立正,敬礼,然后笑嘻嘻的说:“司令恭喜了!”

    粟廷勋扯了扯衣襟,深有感触的说:“我原以为,我也会与凌压西、莫德宏一样,早早退回八桂接手师管区,没有想到竟然还能入了上头的眼,给我一个诠述的少将军衔。”

    “这充分说明司令的能力得到了上头的认可。”莫敌不无拍马成份的说。

    “只能说明狡兔未死,飞鸟未尽,走狗还能走,老迈而不朽。”粟廷勋自嘲道。

    “司令过谦,古有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之壮语,今有孙立人日寇未灭,何以为家之豪言,司令刚过知天命之年,正是年富力强,经验丰富,当打之时,此去更是前程似景,必须官拜上将军。”莫敌的话,说得粟廷勋呵呵大笑。

    “怎么不在深沟铺呆了,不会是因为思念我等属下了吧?”陪着粟廷勋走到作战室里坐下,莫敌笑着问。

    “啧啧啧啧!”粟廷勋摇头说:“莫天纵你老实说,你有多少天没有到护军营司令部里来了?”

    莫敌惊愕的望着粟廷勋:“司令怎么知道?”

    “如果这几天到了司令部,怎么可能不知道长沙大战已经结束。”粟廷勋笑着说:“看来是谈情说爱昏了头!”

    “嘿嘿嘿嘿!”莫敌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说实话,他真的没有关注过远在湘北发生的战事,按照粟廷勋的说法是有点失职。连忙跑到自己的办公室,桌上的公文已经高高的一叠,打开最上面的一份,就要阅读。

    “别看了,仗都打完了,还有什么好看的。”粟廷勋远远说:“薛伯陵长官这次真的是大大的露脸,与你们预想的一样,先在新墙河和汩罗江虚守,却在捞刀河和浏阳河之间设置了一座天炉大阵,竟然一举将进入该地域的日军全部歼灭,赢得了天炉战将的称号。”

    “呵呵,天炉战将,这个称号听起来不错,跟东南西北挨不上,应该属于杂号将军,虽然不如天蓬元帅,起码好过卷帘大将。”莫敌笑道:“日寇数战长沙,成了薛岳之名,看来,委座的五虎上将军,应该有薛伯陵一席之地了。”

    “是啊,一个粤军将领,能够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如果要评选委座的五虎上将军,排名首位的只怕还得数我们的白长官,接下来是陈诚,何应钦,顾祝同,然后才能排到薛伯陵。”粟廷勋说:“我这辈子就不想了,与李德邻长官同为陆小同学,混到五十岁才混到一个诠述少将,惭愧啊惭愧!”

    “那起码也是将军级,好过我这种,混来混去也混不到一颗将星。”莫敌笑着说,扔掉手里的文件,粟廷勋说得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行径,严格来说就是狗吃海水管得宽。

    “会有的,都会有的!你小子今年才三十岁,就已经衔至上校,到了我这个年龄,绝对是一员上将。”粟廷勋说:“抗战暴发后,我以国民革命军173师副师长兼519旅旅长身份少将军衔进入战区,可谓满满的全是斗志,结果,军政部诠述厅一纸通令下来,我的军衔竟然落了个诠述上校。把身上的将军服换成校官服,当时,羞得我不敢出门见人。好在李白长官有远见,电令,在桂军军衔与中央军军衔发生错位时,可继续保持桂军军衔,从那时开始,我就没有穿过中央军的军服。接手173师师长时,我在桂军中的军衔升为中将,可诠述厅记录在案的仍然是上校。后来我才知道,有这种遭遇的不只我一个人,漆道澂、莫德宏、凌压西、郑昌溶、王赞斌都跟我一个鸟样,呆在台上尴尬,滚回广西窝心。

    你以为韦云淞、周祖晃他们是心甘情愿回广西,不是的,还是因为军衔问题。堂堂第七军军长和四十八军军长,居然诠述厅给的军衔是少将,搁谁谁都受不了,这两位,在广西,那可是堂堂上将军。

    苏祖馨军长任命为四十八军军长后,整整拖了五个月才到任,不为其他,军衔问题,苏祖馨是桂军中将,中央诠述少将,让他出任四十八军军长,是穿中将军服还是着少将军服?后来中央军政部只能妥协,授予诠述中将军衔,苏祖馨这才启程离桂走马上任。

    穿桂军中将军服出任军长的不是说没有,有,八十四军的莫树杰就是。这个莫树杰更是无语,军长是桂军中将,手下的副军长张光玮却是中央诠述的中将,两人站在一起,泾渭分明,高下立判,那种难受劲就别提了。

    第七军的张淦就好一些,他民国十七年从中央陆军大学毕业,算是科班出身,淞沪大战时,他任四十八军参谋长,当时就是诠述少将,升任第七军军长,军衔也升为诠述中将。问题是他下面有问题,副军长程树芬是桂军中将,可172师师长钟纪是诠述中将,于是又纠结了。要说军衔升得快的,还数你的好朋友钟纪,不过想想他兄长钟毅,也就不为过了,有人说钟纪是双少将凑成一个中将,是兄长的福荫,这我就不知道了!

    至于上将军,我是不想的,也没有这个资格。民国二十六年淞沪大战开战时,我们广西出来的,只有我那位老同学李德邻是当然的上将军,连白长官也只是中将加上将衔,这些年过去了,除了白长官以参谋总长一职营升上将,此外只有一人获得了上将军衔,那就是廖燕公(廖磊),只是他的上将军衔是死后才追加的。”

    说起这些,粟廷勋又一次感慨万分。

    粟廷勋回到了桐城,莫敌就不再是没有笼头的马。每天早上必须在护军营点卯,点完卯再悠哉游哉去西大街找周世铭,粟廷勋知道莫敌的婚期定在阳历二月四日,还剩不过半个月,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让莫敌去忙自己的私事。

    “这回不会再改期了吧!”粟廷勋问。

    莫敌笑着说:“这种事,我做不了主,得问日本人的意见。”

    “奶奶的,可恶!”粟廷勋想想也是:“应该不会有什么节外生枝,这几年来,凡过年前后,日本人也会暂缓进攻,你就放心准备做新郎吧。”

    “谢司令吉言。”莫敌抱拳一笑,身子已经溜出了护军营。

    这些天,莫敌春风得意,走路带跳,脚下生风,今天,他约了周世铭去北门外的一个木工家看自己订做的梳妆台,上次在木工家看到一方上好的红豆杉,那细腻的纹理,华丽的光泽,让人爱不释手。木工告诉莫敌,这个梳妆台,不用上漆,越用越光亮,可以用一百年。

    转到西大街,走到周家铺面不远,只见西大街挤满了人看热闹,里面吵吵嚷嚷,很是激奋,莫敌走过,注意一听,可能是吵架,说话语素很快,桐城话说慢点莫敌还能对付,一说快,就成了外语。本想绕过,却听到里面传来好事者的起哄声,莫敌伸长脖子看了两眼,无奈个子太矮只能看到一层人头。好不容易借道对面街的铺面里,才得以通过这个拥堵的路段,再一看,乐了,周世铭正站在周家铺面的门口,安慰着一位坐在条凳上哭哭啼啼的姑娘。

    “怎么了?”走近周世铭,莫敌问道。

    周世铭指着哭得昏天黑地的姑娘说:“这是我的同学刘如雁,前面吵哄哄的那家糖烟酒食杂店就是她们家开的。今天一早,他一个远房的叔叔找上门来,说这个铺面的权属有问题,刘如雁家这些年都是恶意占用,如今要物归原主。”

    莫敌笑了,说:“铺面这种东西,不是说是谁的就是谁的,有房契,有官府的备案,谁能拿得出就是谁的。”

    周世铭说:“常规是这个理,只是刘家这个有点古怪,房契在刘如雁父亲手里,可官府的备案则另有房主,也就是说,从官府的角度看,刘如雁父亲手里的房契是假的。我刚才问了刘如雁,她家这铺面是当年她父亲从家族财产分家时所得,得到之后,去县里办了公文备案,还办了房契。几十年过来了,不料却突然冒出一个族叔,拿着官府的备案,指明这个铺面属于刘氏家族的财产,刘如雁家的房契是假的,声称这样的假房契,想要多少做多少,让他们腾出铺面,搬出去,否则,就跟他们再一一核算这些年的租金和费用。”

    “呵呵呵呵,这种事也有!不用想,肯定有内情。”莫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你是跟我去看梳妆台还是陪你同学在这里?”

    周世铭有点犹豫,她想跟莫敌去看梳妆台,又不忍心看着同学无助的样子。

    或者是听到了莫敌的言外之意,一直低着头哭的刘如雁抬起头来,望着莫敌说:“莫长官估计这里面的内情是什么?”

    “不知道。”莫敌回答,他不喜欢这个刘如雁,昨天听到的那个尖利的声音就属于面前这个哭得眼泡发红的女人。

    “求求你,帮帮我。”刘如雁说着,就要跪下。

    周世铭一把搂起刘如雁,转头对莫敌说:“福哥,能不能帮,如雁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如姐妹,好吗?”

    莫敌点点头,说:“回去告诉你父亲,就算是搬也需要时间,让你那位族叔宽限三天,三天后来收房子。”

    刘如雁不解的看着莫敌,这就是办法?这算是什么办法?只是拖了三天而已。

    还是周世铭灵醒,对刘如雁说:“这是缓兵之计,不把他们弄走,我们怎么想办法。”

    刘如雁这才如梦方醒般的点点头,转头挤进了铺面门口的人群。

    不一会,门口的人散去,吵闹得最凶的族叔也带着人离开。

    “福哥,接下来怎么办?”周世铭问。

    “简单。”莫敌说:“刘家的铺面,要弄回去,早就弄回去了,怎么可能用上二十年,就凭刘如雁那个族叔,十足一个山村小混混,也没那个本事弄走。我估计,这段时间这家伙可能突然找到了什么靠山,才想出这个损招。要解决这件事,最重要的是弄明白刘家族叔的靠山是一些什么玩意,桐城,最大的官莫过魏县长和蒋主任,最大的势力也莫过于粟廷勋长官,在他们眼里,不管黑道白道,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只要找出刘家族叔的靠山,随便一手就能摁死,这点小麻烦不解自解。”

    在周世铭看起来完全无解的题,在莫敌手里竟然随手可解,周世铭望着莫敌的眼里,尽是崇拜。

    当天晚上,刘家族叔就被人蒙头盖脑痛打了一顿,第二天一早,一身乌青跑到桐城县警察局局长家,还没有哭诉完,蒋洪禧就出现在警察局长家里。

    真相很简单,刘家族叔的小姨子,不久前嫁给了警察局长作三房姨太太,于是,便开始打起这间铺面的脑筋,通过警察局长的关系,把房产公文备案撕毁了最后一页,保留前面部份,就成了刘氏家族的财产。然后重新搞了个财产分配合约,铺面就成了刘家族叔的个人资产。一切都运作得很顺利,却没有想到茅坑里杀出个莫敌。

    桐城警察局长是前任县长罗成均的嫡系,罗成均下台后,一直与现任县长魏际青和县党部主任蒋洪禧不配合,终于抓到警察局长的把柄,把蒋洪禧乐得一跳三尺高。

    很客气的问莫敌,可有合适的人出任这个警察局长。没有想到,莫敌根本不跟蒋洪禧客气,直接推荐了一个人:卫队长孙诚。

    于是,在二月四日,莫大上校新婚大禧之日,桐城市所有的警察都披挂上阵,西大街五步一哨,三步一岗,貌似庄重如临大敌。这份荣耀,直到过了很多年,桐城人仍然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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