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未两清 > 第23章 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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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算时日,她有一月之余未去域姜城了,最近需要新育封伤蛊,独独缺了冰莲,仇水来时,两人定好第二天去城里买些。

    次日巳正,他们背了两小筐蛊药去了域姜城。因为无马,二人走路前往。大雪天,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到。

    先过药材铺子卖了蛊药,兑换了银两,又过卖冰莲的长山阿叔那里买了几朵冰莲。路过蛮阿娘的衣铺时,仇水进去买了二身新絮长袍给竺衣和阿娘。竺衣的冬袍多为白色,这次选了件酡红色,仇水看着,直嫌老气横秋。

    回去的路上,竺衣将空空如也的箩筐丢给仇水,穿着新袍忍不住的开心臭美。笑得开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异常灵动,泪窝时隐时现,看上去那样自在随心。

    大雪漫天,如鹅毛飞絮,仇水看着撒欢的竺衣绒帽半落,伞也不撑,遂把她招来身边,拍拍她帽沿的雪,戴好绒帽,强行将她拉至伞下。

    竺衣欲挣脱,仇水突然问她:“左柸前几日去找了阿娘,现在又在你住处附近搭建房屋,你想过他这么做的目的吗?”

    一阵寒风过,落雪被吹得四处翻飞,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看我可怜。”她说:“人家本来是查蛊治眼睛,顺带给我扫墓的,结果发现我还活着,也就可怜我一番吧。或许他觉得亏欠了我,如今想着法地做些事。如果这样能让他心里好过些,那便随他去吧。”小小的鼻尖被冻得通红,她揉了揉,接着说:“我现在只想赶紧把蛊给他查出来,好助他眼睛早日复明,我就不欠他什么了。”

    仇水瞪了她一眼:“要我说,你根本没欠过他。他当初失明,不是因为你。”

    “唉,我当然知道啊……”竺衣叹气,绒帽戴上后,呼出的哈气凝结在睫毛、刘海上,她一眨眼,就能看到睫毛上的白晶,忍不住用手戳了戳,“失明与我无关,耽误他复明却是我的事。”

    仇水将她的手拍下来,藏进宽厚的长袍里,又听她幽幽道:“麻烦的是,那两年多不取的蛊,废在体内不说,还失去了药性,不好查啊……”

    仇水无言。

    几年前左柸送醉酒的竺衣回房那日,路过的他确实听到了竺衣满口说着给左柸植蛊的胡话,而后左柸一声闷哼,良久,才从房中捂着伤口出来。

    当时左柸没有说什么,许是后来双眼受伤,久不能愈,这才知道与蛊有关。

    也因此,仇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反对她为左柸查蛊。可这建房屋一事,实在令人怀疑其动机。

    竺衣跑远了,红色的身影在雪幕里格外显眼。那身影跑着跑着站住,脑袋猛地一点,又打了个喷嚏。仇水叹了口气,笑了。

    “哥,你快点,我们跑一跑,可能天黑前就能到家呢。”她在前方呼喊。

    “来了。”他应到。

    跑上前去,又把伞撑给她,被推开……

    赶到家时,天色已经黑了半个时辰。竺衣披着厚厚的三层冬袍,趴在仇水背上睡着。以往从域姜城回来的晚了,他将她背着回来,看着孤零零黑漆漆的小木屋,总是心酸。这一次,还是背着她,却看着大小屋落点着明灭的火堆,说不上感动,但到底是心安的。

    说到底,竺衣身边热闹些总归是好的。他这样想。

    早有人喊了一声“竺姑娘回来了。”左柸被人带着走近,仇水冷脸道:“她睡着了,别扰她了。”进屋将她放到床上,一切检查好,他回了寨子。

    第二日,竺衣到时辰醒来,照例去泡药喝。然而拿蛊药时发现装着眠杀蛊药的罐子,竟然空无一物。她惊起,连忙去翻正在育着的新药,同样是其他的都还在,唯有眠杀蛊的罐子已经开口被倒空了!

    脑中一片空白……回想起来,前日左柸要她断药一事,她没应,如今竟然被洗劫一空?

    怒气冲冲且毫不客气地大声叩了左柸的房门,左柸给她开了。即使不去看她,来人周身的怒气都能感知。他问的异常温和:“清早就进一个尚未洗浴的男人房中,你觉得妥吗?”

    听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竺衣胸腔里堵得很,“那么柸先生昨日趁我不在,私自进我房里,盗走我的蛊药,就妥当了?”

    低头沉吟,他说:“我以为……妥。”他还是温声温气,“你不愿意断药,我来助你。”

    “你……”竺衣气得两只手攥成了拳头,举在腰腹,气呼呼的。那是她气极时就爱做的小动作,好像随时要用拳头说话。

    他实在无法无视这个小动作,忍俊不禁,转过身去,背对她说道:“我猜,你又举起了拳头。”

    竺衣低头看了看,立马松开手,闷声闷气地道:“柸先生你怎么喜欢多管闲事起来了?换做以前,我怕是死在你面前,你眼都不眨一下吧?”她无心纠结其它,只气着丢药一事,出口的话便有些口无遮拦。

    果然,听了这话,左柸面上浮现异色。他摸着木凳坐下,方才的喜色消失殆尽,他闭了眼,道:“不,你不知,当日死了几人。”

    竺衣听他这话,反应了一下,想起那两场大火,声音低了几分:“不扯旧事,现在就说眠杀蛊被你拿走的事。”

    “我已经扔了。”他坦然应着,星眸微敛,“昨晚你没有用药,不也睡得安稳么?”

    竺衣气结,那是她看做救命的药,他说扔就扔了?

    “一两日不用尚可,超不过三日……”她皱着眉头,“超不过三日的,我试过。”

    “不要怕,竺衣。”左柸第一次这样带着诱哄的语气认真对她说:“之前是你一个人熬,现在有我陪着。”

    竺衣败下阵来,口中喃喃:“柸先生要怎么陪?我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

    他们都知晓这话的意思,房中的沉默只会让人难受,但彼此都不知接下来还能说些什么。竺衣苦笑,等噩梦再度来袭,那种恐慌无助,只有自己承受着,没有一个人能替她。

    左柸心痛,下意识抚了抚胸口。她的噩梦,何尝不是他的?

    竺衣注意到他这下意识的动作,不甚热心地说:“最近一次的刀口也该长好了吧?明天,接着给你查蛊。”

    他牵强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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