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未两清 > 第四十一章 阿娘出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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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竺衣昏睡了两个时辰,于未正时醒了。她慌张地坐起,看见自己衣物整齐,身上未有被侵犯的感觉,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出了声。

    门外有人闻声开门。

    仇水看她醒来,喜得转身叫阿娘,竺衣听着那句“阿娘”睁圆了眼,急忙下了床。她看到对面的二间屋里已经住了人。巨大欣喜带起胸口起伏,她跌跌撞撞跑过去,果然看见阿娘正坐在床上张望。“阿娘!”她大喊一声,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在扑进阿娘怀里时,终于心满意足地又唤了声“阿娘……”

    阿娘去摸她的小脸,她的软发,高兴极了:“娘出了寨子就想看看你,那柸先生说你难得休息了,小床坐不下两个人,我这才没法过去!”她去拍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阿水也说你床小,我又不能离床,所以你看,出了寨子还熬过这个把时辰才看见我的竹子。”

    竺衣往她怀里拱,余光瞥到了站在门口的左柸,她抹过小脸,不去看他,只对阿娘道:“阿娘我晚上跟你睡,我会老实点不压到你的。”

    仇水笑话她:“多大的人了,还缠着大人睡觉?”

    阿娘亲亲竺衣额前的发,“再大也是娘的宝,娘一直陪你睡。”她将竺衣的小脸从怀里扒出来,捧着细瞧:“人家说把你眠杀蛊断了,要我说,断的好!你看,前面不是睡了会儿吗?这往后阿娘再陪着你睡睡,肯快就能把梦魇驱走。”

    竺衣听到梦魇二字,笑意僵了下。阿娘看她嘴巴伤了一处,担忧地问:“这小嘴怎么回事?”

    她身子一凉,已经进得屋来站在她背后的左柸代她答话:“今日在林子打猎,摔到了。”阿娘一拍她的小手,“怎么马马虎虎的。这一年多都在打猎,身上磕了多少伤了?”

    竺衣眯眼傻笑地打马虎眼,没有说话,再扑进阿娘怀里,她稍稍看了眼左柸,心中一恸。

    胥桉郢过去古寨知会了竺柏千被杀一事。竺腾动怒,不知是为竺柏千的死悲痛,还是为他对竺衣做出的龌龊事感到丢脸。许是之前竺桥的死刺激了他,如今又死去一个儿子,刺激加深,他疯言疯语,要为儿子报仇。他找来时,脸色涨得通红,左柸冷看着他,说他尽管折腾,倘若还有人胆敢欺辱竺衣,他不介意屠寨。

    竺腾不清楚左柸有何势力,但杀子之痛他若不予追究,在寨中不知有何脸面而言。想他寨中近三千人,左柸的人未到四百,他心里暗暗计较对策……

    自打阿娘出寨,竺衣一直赖在阿娘身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晚间坟山过来给她针灸,把她叫回自己房中。足足半个时辰,坟山收针后说了句:“别看你今天小睡了一阵,这身子比昨天还虚。”

    他走后,左柸上前。竺衣平躺着,看着他笑了笑:“今天多亏柸先生救我,谢谢你。”

    左柸在她床前坐了,“他一直如此心怀不轨?”

    她摇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的这种心思,我想不出他会如此,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妹妹。”

    “以后不会了。”他说。

    听了他的话,竺衣探究地看着他,问:“什么叫以后不会了?难不成你还把他杀了?”问完这话,屋里静默片刻。她想起过去的事,再看他时,双眼慢慢睁大,因为惊疑坐起了身:“你真的杀了他?”

    左柸点头:“杀了。”

    她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看得极为认真,似是要将他看穿,“说实话,他死不死于我而言没有什么,但我的事,我不想你掺和进来,你的人有多少你清楚,引火上身没有必要。”

    今日他若赶去不及时,竺衣必定会失身。他无法承受她再遭侵害,更不想竺衣将这事归结于她自己之事,是以听她如此说,左柸语气渐凉:“杀就杀了,何至于拎清谁的事。”

    “我不想你在西离出事。”听他口气骤冷,她的语气也变得不佳:“这里怎么说也不是你的地盘,你倘若有个好歹,我这辈子都是个罪人。”

    “我不会出事。”他接话迅速,“更决计不会让你出事。”

    竺衣低下头去,手指搅着袖口,道:“我们真是奇怪,互相以为欠着对方……”缓了缓口气,她说:“不说这些了,等到东窗事发,我们再想对策。还有,你接阿娘和我哥出寨的事,真的多谢了。”

    听她说“我们”,左柸脸色缓了些,又听她客气道谢,他声音沉了沉:“不谢。”

    屋内一时无声,竺衣吸吸鼻子,靠了木墙懒散倚着。恰好仇水在对门喊她“竹子”,竺衣应了声过去了。

    这一夜,竺衣虽然没怎么入睡,但有阿娘在身边,她抱着阿娘的腰身,努力闭着眼睛混沌地找周公,不至于有梦魇缠身。鸡鸣时阿娘醒来,见她羽睫轻轻眨动,拍了拍她。

    竺衣睁开了眼,眼下一片青色。她伺候着阿娘如厕,后仇水烧好了水喊她洗漱用早。将将洗漱过,她感觉脚踩在地上仿佛虚飘着,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开始剧烈咳嗽。一个没注意,人倒在地上,吓得阿娘惊声叫喊仇水。这忽然的病疾,来得迅猛,以至于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不能下床了。

    昨日着凉她没放心上,于此刻终于加重。

    阿娘让仇水煮药,左柸第一时间听闻她病倒,以不染阿娘为由,将她接回自己房中,请坟山过来诊治。坟山在一旁捣药研粉,那铜钱随着他的动作不住地砸在后脑勺。竺衣浑浑噩噩中看到,还能笑出来。

    因竺衣已有食不下咽症状,为她祛风散寒的同时,还要给她开药治她虚寒呕哕。那坟山口中嘀嘀咕咕:“半两细辛去叶,抓二钱丁香研而为末,配柿蒂汤送服一钱,如此,治她饮食不下。”竺衣仔细聆听,他又嘀咕:“抓出老夫子中原取来的鬼督邮为她杀百精蛊毒,好祛风化湿……”

    左柸看竺衣好似感兴趣,为她换过额上的湿帕,温声道:“觉得有趣,等你好起来跟着叔父学。”

    竺衣咳嗽两声,一张小脸烧得通红,闷声说:“我西离育蛊小能手岂能输了他中医。”

    坟山听言,转头咋呼:“怎的?现如今老夫可正是在用你看不入眼的中药材为你祛病痛,你还瞧不上眼?”

    竺衣一哼,哑着嗓子驳他:“你方才说什么‘鬼督邮’‘杀百精蛊毒’我可都听着了。那不是专门跟我药蛊对着干吗?我说您先前为何对药蛊如此执着,原来是要借去研究与之相克的药材去了。”

    坟山知晓她这是玩笑话,故意装作计较的小气模样:“有本事你现在就喝你的蛊药去……”

    “叔父!”左柸打断他,“她还在病中,您勿与她相争,烦请尽力治她。”

    坟山贼眉鼠眼看了看两个年轻人,笑得一脸了然。

    他觉得,左邀那老匹夫是该为独子不娶之事放宽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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