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文学 > 未两清 > 第八十一章 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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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北伐终以幕启的失败告终。

    回到跋焰城养伤的三人各自生了一场大病。伤势最轻的竺衣躺了两三日就能下床了。而左柸和宋西原身上的伤口发炎感染,高烧了几日才算缓和些。

    涂泱络瞧竺衣大好,兴冲冲拉她出去玩,竺衣却兴致缺缺。那孩子见她萎靡不振,以为左柸负心愧对了她,便豪情壮志地立言一定去劝说自己的父亲娶她回家。

    竺衣被气得两天没有搭理这小子。

    其后,涂钦承来客栈向左柸赔礼,她才明白所发生的一切皆是计划,以此为宋西原塑造身死假像,继而为她洗脱杀手的身份。

    左柸自知对方已经最大限度地忍耐了宋西原,他并无道理怪罪人家一时的失手,便拱手向涂钦承施了一礼。

    那时左柸常拖着高烧的身体去看望宋西原,生怕她有所不测。宋冬晨常以此奚落竺衣,两相比较,竺衣的处境着实可怜又可笑。

    慕沉昜对宋西原的身体状态了如指掌,那副百孔千疮的身子落江后几乎无生还的可能,兼之当时战败,他整个人如发了疯,在宫中郁郁寡欢。荆许尔前去安慰,多次被他暴躁地赶出了寝宫。男人醉酒后还会胡言乱语地怒斥她是为看他笑话,钰王妃听后失笑,笑得美目怅然失魂。

    某一日酒醒,幕沉昜收到一封信,看男人深邃的眸子瞬间溢出欣喜之色,一旁的钰王妃认命般的低下头,顾自默笑。

    当时,北地的大小关卡已严格封锁,汉人再想进入北地难如登天。一心想见宋西原的慕沉昜无法潜入,只得留心左柸等人何时出来。

    虽说北地没有被幕启吞掉一寸土地,但也是元气大伤。涂钦承对部下的操练更为严苛,挞伦族的大小部落空前团结,少了许多临时跳脚的滋事者。

    十一月下旬的北地可谓天寒地冻,左柸打算回千城。

    宋冬晨看自己姐姐身上的大小伤口久不痊愈,而竺衣早在地上活蹦乱跳,心中不爽,逮着机会就要捉弄她。

    平日里的小打小闹竺衣懒得计较,但得寸进尺的宋冬晨胆子越来越大,不露声色的买来了些自己都不懂的毒,投掷在竺衣的饭食中,意图给她点教训。

    一两次没有发现,一连几天服用下来,竺衣腹痛难忍,这才察觉异常。初临替她留意事情原委,抓到宋冬晨后,宋二小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嚣张地说左柸不会拿她怎样。初临知道她有恃无恐,就想寻着机会暗中收拾她。

    两人就这样彻底记了仇。

    宋冬晨在厌恶竺衣的同时,也开始思考怎么整垮这对兄妹。

    时机来的倒是快。

    涂钦承生辰那天宴请了千城之客,宾客在席间其乐融融。竺衣中途去后院看牧民烤全羊,在火堆前待了许久。便是抓着这一机会,宋冬晨凑过去以嫌弃她为由,表示不愿与她享用同一只羊。

    竺衣依言与她分开,去了另一边。宋冬晨挑衅的数次在她近身前走动,将她扰得不耐烦时,将无色无味的毒药泼在了分割羊肉的长刀上。

    竺衣不知,被她缠得无可奈何,干脆提了刀跑去帮阿赞们分割已烤好的羊肉。

    羊肉上桌时,宋冬晨确认了竺衣及其周围几桌上的羊肉正是那把带毒的长刀切割的,心中倍感刺激。

    药效快,欢宴中途,半数人便感觉到腹部绞痛,就连涂钦承极其妻妾子女都不曾幸免。城主部下当即封锁宴会,纠察元凶。当矛头初步指向竺衣时,左柸却在征得涂钦承的同意后,暗中派人回客栈搜查宋冬晨的房间。

    突然有人昏厥,席上登时乱了。竺衣贪吃,疼得厉害,可她怕涂钦承误会自己,忍痛上前为他植了禁殇蛊。看她唇色惨白,涂钦承哄了又哄,她才去为自己清毒。

    涂泱络拉着初临的手站了出来,直指宋冬晨,后者矢口否认,涂泱络便将他与初临看到的一幕详细讲了一遍。

    涂钦承压抑着怒火坐于宴上。不久后,遥案庄的护卫回来,手中拿着一包药粉呈上,在场的大夫用水兑之,片刻后成了尤似于净水的药液,一番查验,果然是众人所中之毒。

    宴会主人再不能忍。

    这事可大可小,若顾及左柸颜面,有意包庇她,可以说宋冬晨出于私人恩怨,不分轻重糊涂而为,但另一方面,亦可以将她视为一个欲加害北地城主的刺客。

    涂钦承早前就忍她够久了,是以欲除之而后快。左柸颇无奈地拱手替宋冬晨请求从宽处理。

    竺衣看北地城主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她不嫌事大地对宋冬晨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你偏要生!如果这毒药是你直接灌倒在肉上,毒量加大,我们就死了!你心思歹毒,怎么还有脸让亭屿看在你姐的面子上维护你?”

    宋冬晨依仗着左柸在场,仅有几分惧色,“我只是想给你个教训,他们自己吃了怪谁?”

    左柸冷冷看了宋冬晨一眼,又向竺衣缓缓摇头。

    竺衣装作没看到,难得与他对立,“作恶就是错了,不打她一顿我不痛快!我家亭屿的面子不是卖给你的,凭什么迁就你?老男人!”她越说越气,也没注意场合,直接就这样叫了,“我帮你数鞭子。”

    座上的男人倒也配合她,接过手下呈来刺鞭“嚯”地起身,“句句在理。”

    宋冬晨看着那反光钩刺的长鞭,由不得发了抖,想往左柸身后躲藏。

    鞭子在空中虚甩一道,尖利的女声立时响起,竺衣哼笑一声,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涂城主,请您留人!”门外急急响起熟悉的声音,众人看去,竟是休养在客栈的宋西原。左柸当即起身走向她,眼中担忧之色明显。宋冬晨小跑着过去,缩在两人身后。

    来人身子尚且孱弱,一把跪了下去,“我无颜开口求您,但请您将罪罚施在我身上。家妹品性恶劣,我有失教之责。”身旁的男人去扶地上的人,宋西原执意不起。

    北地众人对姊妹情深的一幕毫无兴趣,饶是姐妹花各自美艳动人,亦抵不消心中愤恨。涂钦承知道这一场势必要打出去,也懒得回宋西原的话,提着刺鞭走向宋冬晨。

    左柸看了看那长鞭,伸手拦住了涂钦承。竺衣这时已经平静了些,不想左柸因外人的事与涂钦承伤了和气,也不想扫了涂钦承的面子,犹豫着上前,“不如……我来帮涂城主惩罚宋二小姐?她最想害的人是我,就让我动手吧?”

    她一介不会武功的女子,出手必定轻许多,再者,她心里还是有股气,想借此发泄。

    在场的人没有异议,竺衣就对着宋冬晨一勾手指,“你想杀我,我只打你一顿,算你赚着了。先说好,你不许还手,否则你还一下,我就请求城主抽你。大家心里都有气,你想活着出去,就老实点。”

    宋冬晨何时受过这等气,死死攥着姐姐的手闷声咬牙。宋西原清楚当下只有顺着竺衣的意思,方是最轻的惩处结果,她微侧臻首,向身后的妹妹轻声道:“过去,为自己的错受罚。”察觉到那双手在抖动,她又轻启唇,“莫怕,竺姑娘不会下死手。”

    一点一点挪出来的宋冬晨恨恨盯着竺衣,却看竺衣也不说废话,接过一条短鞭就抽过来。

    宋冬晨急忙护住脸,腰身一阵刺痛,还没缓过来,又是接二连三的鞭子落在身上。

    竺衣看似下手不留情,实则比一个成年男子力气小了大半,但宋冬晨还是觉得奇痛无比。北地的人哄堂大笑,仔细看着这一幕,纷纷嘲笑起宋冬晨的狼狈来,甚至涂泱络带着弟弟妹妹为竺衣叫好。

    不敢露脸的宋冬晨突然觉得身上的痛已经算不得什么,听到众人哄笑,心中恨意激增,报复的仇恨种子自此深埋。

    那时竺衣实在想教训她,也不明白自己的言行可有不妥,是否会给对方带来难以磨灭的伤痛记忆。

    实不知,日后的宋冬晨会一手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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