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必要之恶

    第十三章  必要之恶

    “屠魔大会，都是赎罪啊！”了果感慨一声。

    “屠魔大会是赎罪？”韩璆鸣疑问不解，“地宫中，了结的话，他的意思，不是要将所有，前来参加大会的人，一网打尽，全数屠戮吗？”

    “如此行事，绝不啻于一场屠杀，如果这样，都能算是赎罪，那‘杀戮’两个字，又要如何书写？”韩璆鸣讶然问道。

    此时此刻，韩璆鸣满腹的狐疑，不可能同意了果的观点。他的一对眸子，瞳孔中的光灿烂，直视了果的眼睛，希望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了果没有回答韩璆鸣的问题，反而是出声问道：“你觉得，是一条人命重要，还是一百条人命重要？”

    未容韩璆鸣回答，了果长叹了一声，说道：“有一些东西，本就是不能，放到天平的两端，来做比较的。”

    “但残酷的现实，却总是让人，一次次的心凉，被迫做出选择。因为，如果不管的话，一条人命也好，一百条人命也好，都将会消逝，荡然无存。”

    凝望韩璆鸣的眸子，了果又一次问道：“贫僧问你，海上，本有两条船，一条船上有一人，另一船上有百人。现在，两船同时漏水，而你手中，有可以堵住漏水处的东西。”

    “你……救一人，还是救百人？”

    “这……”韩璆鸣犹豫了片刻，随后，皱眉道：“这抉择，确实很难，但也不是很难，如果要是非选不可，当然是要救百人。”

    “贫僧再问你，对于这样的选择，你觉得，它是对的吗？”

    韩璆鸣摇头道：“这样的问题，没有正确一说，只有在不合理中，选择最合理的。对于一般人来说，毋庸置疑，当然是要解救更多人。”

    了果道：“你说的不错，我师兄，就是那个一般人。为了救更多人，他选择杀掉一些人，对于他这样的选择，我无法否认，也无法说出对错。”

    “说到底，贫僧终究只是凡人，面对这样艰难的选择，贫僧最终，决定不作为。”

    “你觉得，师兄为了救更多人，而牺牲少数人，他的选择，是错的吗？”

    面对了果的提问，这一次，韩璆鸣没有回答，眉头紧锁，不由低下了脑袋，感觉头脑中有些混乱，不知在想些什么。

    现实是残酷的，想要得到什么，在同一时间，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如果，什么都不去做的话，最终得到的，只有无边的悲伤。

    了结的行为，或许是错的，大错特错，但要是放在千万生灵的面前呢？

    正如了果所说的，那两者，本就是不该被同时，放到天平两端的东西。可现实是，这两者，很残酷的，就是要被放到两端来权衡，难题摆在眼前，到底该怎样选择？

    至少现在来说，了结虽在残忍屠杀，但却没有造成太过可怕的影响，反而是一点点的，恢复着白鹿峰的生气。

    半晌过后，韩璆鸣再度开口：“可就算屠魔大会上，了结预谋的杀戮，是为了拯救更多人。但地宫中的那些人呢？他们也非死不可吗？”

    了果没有回应韩璆鸣，而是解释道：“十数年来，我与师兄，想尽了一切办法，在收集那些散去的能量流，将它们带回白鹿峰，总算，令这里的生机，重又恢复。”

    “可是，在那灾难爆发的最初，事情，却不是这样……”

    “没了白鹿的白鹿峰，无异于人间地狱，草木枯萎，生灵死去，甚至有一场瘟疫，开始逐渐蔓延，大有覆盖整个北方玄天之势。”

    “那时候，我与师兄，两人焦头烂额，想要弥补罪过。可是，凭刚刚收集来的几股能量流，如何能阻止灾难的扩展？”

    “终于，万般无奈之下，师兄他，坠入了魔道……”说到此，了果猝然长叹一声，满眼的辛酸与无奈，无力摇头。

    “师兄想到的办法，就是血祭！”了果止住他的话语，忆起了往昔之事。

    那个时候，了果试图阻止过了结，可惜，没能成功。

    来自了结的发问，他一次次诘问着了果，是几条人命重要，还是整个天下重要，不牺牲几个人，难道真要看着，整个北方玄天，变成为一片死地不成？

    了果也说过，或许，会有其它办法，可那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再容他们，去想其它办法。时间，对于整个白鹿峰，对于北方玄天来说，所剩无几。

    时间，是最为仁慈的，因为它对每一个人都很平等；时间，是最为无情的，因为它对每一个人都很平等。

    到了现在，了果已经说不清，了结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但可以肯定的是，白鹿峰也好，北方玄天也好，因为了结的残忍手段，保住了。

    长久的沉默，了果抬头遥望远处去，目光中留下的，却只有一片幽邃的黑暗。

    又是一阵感慨与叹息，了果开口：“以血祭的方式，将死者身上，所遗留的能量剥离，进行放大，再覆盖到整个白鹿峰，让一切恢复旧貌。”

    “无情的剥夺他人生命，慈悲的给予他人生命，善也好，恶也好，责任与罪过，由师兄他一肩扛起。”

    “我不知道，这样邪恶的法门，师兄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我知，这法可以是长生之法，但师兄，没有为一己私利而用，而是将它，用在了众生身上。”

    了果转过身，盯着韩璆鸣的眼睛：“这样的师兄，真的是恶人吗？”

    韩璆鸣说道：“可就算是那样，他杀人是为了救更多的人，但是，他也没有必要，非得虐杀那些人吧？”

    “没有必要？”了果皱起眉头，“有没有必要，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血祭，本就是一门邪恶的法，是剥夺一方的生命，来造就另一方。”

    “我更知道的是，一个惨死的人，他所产生的怨念，那种不甘的心，所诞生出的能量，要远远超过寻常死去的人。”

    “横竖都是死，既然要死，就要压榨出最大的潜力，死掉的人，每惨烈一分，或许，就能救下上百个人的性命。”了果瞳孔中的光芒灿灿，不知是冷，不知是暖。

    了果问韩璆鸣道：“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韩璆鸣沉默了，皱眉低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果的问题。此刻，韩璆鸣不得不承认，了结当初所面临的，的确是难以抉择的问题。

    见韩璆鸣没有回复，了果再道：“就我所知，就我所见，那一路上的游历，师兄所呈现出的，永远都是光明的一面，至少，他不是个恶人。”

    “我绝对愿意相信，他不会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但残酷的现实，却将他逼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了果凝眸，话语变得深沉。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敢想象，师兄他，到底是以怎样坚韧的心智，来承担下这一切，直面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

    至此，两个人都沉默了，低着头，不敢看向对方。现场的气氛，变得很压抑，空气像是凝固，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许久后，当韩璆鸣又一次张嘴，问道：“圣僧，那莲花，滴血莲花……”

    明白了韩璆鸣想要问的，了果抬起头，说道：“滴血莲花，只是一个媒介，是血祭所用的工具。”

    了果解释：“本来，血祭是用于人对人的，而师兄的所做，则是要以人祭奠大地，所以中间，就需要一个联结之物。”

    “可那莲花，就算再怎么奇特，也应当只是凡物，如何能与大地相连？”韩璆鸣问道。

    “莲花本身，是不能与整个白鹿峰相连的，可是，莲花上所寄宿之物，却足以和地面相连。”了果回答道。

    “莲花所寄宿之物？”韩璆鸣讶然，“难道说，了结把来自白鹿的力量给……”

    “就是你的那个难道说。”了果叹一声，“为了解决眼前的问题，师兄没有其它选择，只能那么做，也只有那么做。”

    “到了现在，那株莲花，相信早已被怨魂，给污染的不成样子，难以轻易净化。”

    了果的声音越加沉凝：“我猜想，也正是因此，师兄才要不顾一切的，想出了屠魔大会，这样疯狂的计划，想要屠尽天下豪杰。”

    “可能，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师兄他，不仅想要别人的命，也要赔上自己的命，拼死一搏，彻底解决，昔日遗留的问题。”

    韩璆鸣问道：“这么说，圣僧是不准备阻止这场浩劫，要眼睁睁的看着，无数人死去？”

    “曾经的错误，是我和师兄共同犯下，我们的过错，本不应让别人来承担。可是，现在来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结答道。

    “我做不到的事，师兄忍痛去做，我又有什么理由和脸面，去阻止他？”了果反问韩璆鸣。

    韩璆鸣再问：“可是，今日，圣僧能救我一个，为什么，又不能救天下人？难道，就真的，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了果应道：“我不是圣人，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卑鄙的小人。我今日救你，帮你，只是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罢了。”

    闻此言，韩璆鸣凝眉问道：“圣僧想要我做些什么？”

    了果摇头，没有明说，只是和韩璆鸣讲道：“那些事，日后，你自然会明白。现在，我希望你去做的，便是好好修行，能够更上一层楼。”

    “今日已晚，便早早休息吧。明日是七月十四，虽然只有一天，但我会尽我所能，传授你些东西，希望你能有所收获。”

    “好了，去休息吧！”

    韩璆鸣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他没走几乎，分明听到身后，传来了了果的声音，又是一次沉沉的叹息。

    “每一个圣人，都有过去，每一个恶人，都有未来。”